“人已经被锦衣卫抓起来了,若是娘娘此时要见,也是能见得的,不过要亲自跑一趟呢。”小祥子垂手一副棘手的模样回道。
“耄耋老者,被锦衣卫抓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没了什么气力。”
见成千染与楚风璃面露不解,小祥子又解释了起来。
“既然如此,便去见见吧。”成千染轻吸了一口气说道。
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的时光,这世道早已安宁了下来,不过还是有不安分的在阴暗的角落乱窜。
前两年的时候,成千染与楚风璃下江南巡游时,便撞上了歹徒欲行不轨。
去年成千染去走了一趟山海阁,也不知行踪是如何暴露的,又遇到了行凶的匪徒。
仔细调查了一番后,这才发现这伙人全都来自云州。
而他们的主子,正是当年在背后控制东方郡若的循老。
他倒是个厉害的角色,在那时上下都在打压黑恶势力的时候,他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离开了京城沉寂了一段日子后,随后便是风雨欲来风满楼。
他手下的人下手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她与楚风璃来的。
随着势力日益壮大,愈发得势,为了壮大势力,更是干了不少坏事。
这回好不容易抓着了人——
成千染见到地上躺着的老者之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满头银发的老者,躺倒在地一动不动,若不是小祥子说人晕了过去,她险些以为人断了气。
太医灌了些药后,人才渐渐苏醒过来。
他龇着牙看了一眼身上的伤痕,都能瞧见骨头,而后这才打量起四周来。
“原是皇上还有皇后。”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死寂。
“这回落网了,算你倒霉了。”成千染拉过一把凳子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循老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循老见成千染笑了,他也笑了。
“老身早就大半截身子躺在了棺材里,还怕什么生死?”
“既然不怕死,那怎么回回都跑的那么快。”成千染翘起了二郎腿,气定神闲地问道,反正她有的是时间与他耗。
循老一笑,脸上的褶子都跟着开了花似的。
那双污浊的眼睛里满是言不出的故事,带着死寂还有静灭,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更没有惧怕。
想是明白自己已经没了活路,索性便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成千染双臂抱胸在前,“到底为什么一直这么仇恨,我实在是搞不懂你一个半截入土的人,拖了那么多人下水,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你们楚氏王朝覆灭!”循老大声叫道。
“你们别以为自己能瞒得了天地神明,你们夫妻二人,到底是怎么得来今日的荣耀,旁人不知晓,老身难道还不知晓?”
成千染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们暂时先下去,只留下了小祥子还有玉林大黑三人。
“心虚了?”循老冷笑着挑衅道,“你们夫妻二人,狼子野心,活活的害死了先帝,才得来了今日的位置。”
“老先生这是唱的哪一出。”成千染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先帝的死,难道不是你的走狗东方郡若一手造成的,如今倒是说得让人声泪俱下,不知晓内情的人,怕是还以为老先生您这是在号丧呢。”
“我今日来见你,可不是想与你叙旧的,从前也未与你打过交手,不过多少是听说了老先生的本事,手下的走狗不少,还会用人,就是……往往达不到目的罢了。”成千染说到此处,又丢了一记嘲讽的目光给循老。
嘲笑他机关算尽,最后却未他人做了嫁衣裳,该有多郁闷。
循老双眼阴翳地看了一眼成千染,又收回目光道:“你以为这一切就结束了?成千染,你也太天真了。”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老先生也别自作聪明了,既然来到了此处,不如就与我谈谈心吧,诉说一下你游族往事,如何?”成千染笑眯眯地说道。
循老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成千染,不明白和这个女人到底是从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而成千染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道:“东方郡若的母亲是游族人,你在云州的东方家族服侍了也快二十年了。”
“怎么瞧着,你好像与东方郡若的母亲似乎是一路人啊,只不过……你没将故人的女儿当成是人。”
“她就是个没用的东西,跟她母亲一样!”说到东方郡若,循老整个人又激动了起来。
谩骂声不绝于耳,好似她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情。
“她可比你有用多了,你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处处使下三滥的招数,看着别人去送死,现在倒是怪罪起旁人没有用了,你倒是真有用,我也没瞧见你用你这一副残躯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啊。”成千染捂唇轻笑着说道。
此话惹得循老十分不悦,他单手撑在地上,艰难地爬起身来,冲着成千染怒斥道:“臭丫头,你也配说这种话?”
话音落下,整个人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玉林生怕循老还准备了什么阴谋诡计,或是藏着暗器什么的,所以一直都盯着他的动作。
见人突然支棱了起来,便是一脚又将人踹在了地上。
循老的年纪到底是大了,加上被锦衣卫抓回来似乎是受了伤的缘故,所以整个人体力不支。
只是被大黑踹了一脚,便已然再爬不起来。
“为何死心不改,依旧要谋害皇室,明明先帝都死了,你却还是要飞蛾扑火一般来送死。”成千染蹙眉追问出声道。
循老话也不说一句,只是躺在地上默不作声。
成千染便只好代替他发了言道:“是不是因为游族圣女,除了她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还会有第二个人。”
“当年游族圣女被赶出了游族,流落到了楚国的地界,因着机缘来到了云州,后来便消失了……可我仔细想了想,圣女不见了踪影,与皇室也没什么干系,我便觉得是东方郡若母亲的缘故,可她最后也没跟了皇上。”
“说起来,这还真是一盘烂局,想来除了老先生你,怕是无人能给我答案了。”
成千染看了一眼循老,努了努嘴道:“也罢,想来老先生也是不愿回答的,我听说这回除了老先生之外,还抓了不少人回来,想来老先生下地狱的时候,也不会寂寞了。”
循老听到此处,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丝轻蔑,“你要杀便杀,以为用他们的性命,就能威胁到老身?”
“也是,老先生心肠硬得很,不过说来也巧,前两年我派了人去云州调查,正好捡回来了个小姑娘,本是不在意的,但她穿着打扮与游族还有几分相似,瞧着可怜,便带到了京城来养,如今瞧着,却与老先生房中的那张美人图还有几分相似。”成千染话音拖得极长,故意给人留有幻想的空间。
本是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的循老立即睁开了眼,“怎么会?”
“传闻当年游族圣女已经怀了身孕,然后才走失的,若是平安生下来了,算起来那个孩子也有二十来岁了,也该生孩子了,我捡到的那个孩子,正好三四岁的模样,都说隔代相像,我觉得这话还是有几分根据的。”成千染说到此处,眯了眯眼,话音里带了几分威胁之意,“可她若真是游族圣女的外孙女,到底是个祸害。”
“什么祸害!”循老立即驳斥道,“游族那群人,根本就已经不管我们的死活了,老身不过是想让圣女堂堂正正地在游族留有名声,老身也能够死在故土上,叶落归根,那也要做出些大事来。”
“况且,当年若不是楚国狗皇帝巡游云州,圣女又如何会不见踪影,归根到底,一切悲剧的起源,难道就不是那一次的‘巧合’吗?”
成千染听此,目光正巧与楚风璃的对上。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就为了这二字复仇了大半辈子。
活在棋局里,亦是困局内,不得求生。
“她死了,你便是要全楚国皇室来陪葬吗,到底是为了她复仇,还是为了你的一己执念。”
“东方郡若也算是游族的后代了,她走到那个地步,若不是你的推波助澜,兴许还有回头的机会,难道葬身火海,拉了一堆人一起下地狱也算是得不偿失。”
循老听此,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出声,“她若是早点狠下心来,哪会走到这地步,与她那亲娘一般,是个蠢货……”
“是吗,”成千染冷笑出声,眼底发寒,“在我看来,你更像个蠢货,有什么话,就下地狱与她们母女好好叙说吧。”
对于东方郡若所作所为,以及下场,成千染没什么好心疼的,不过是瞧着循老自作聪明的一番话,觉得可笑罢了。
走出殿门的时候,正是夕阳落下之时。
天空的彼端像是被火点燃了一般,凉风袭面,晚秋的季节,空气里夹杂着几分寒意。
成千染欲要向前走去,手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楚风璃将小祥子手中捧着的披风为成千染披上,徐徐开口道:“起风了。”
这宫中宫外的风又何时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