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茗画受伤后,便不能亲自去牙行打听鸿运酒楼的事情。
成千染便亲自去了国都里最大的牙行——金辉牙行打探,那本是常家的产业,如今常家覆灭,倒是落在了旁的富商的手上。
“小管事,我想问问,鸿运酒楼的地契你这里可有。”成千染靠在柜台前微微一笑问道。
那小管事二十来岁的年纪,瞧着眼前的女子貌美如花,一颦一笑之间都仿佛能勾人心魂,便堆出了满脸的笑容回道:“这自然是在的。”
成千染笑着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话。
“不过我劝姑娘,最好还是不要打这酒楼的主意。”小管事轻叹了一口气。
本是闭着眼睛想将鸿运酒楼卖了,又动了些恻隐之心。
“外面的流言蜚语我多少也听过一些,不过实在惭愧,这本是我老祖宗盘下的铺子,也算是半个祖家产业,家里的老祖宗年轻的时候卖了祖宅才换的银钱,如今年纪大了,想起此事,心中忧愁不已。”
成千染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心疼不已的神情,“如今家中倒是有了一番基业,便想将这祖家产业买回来,就算不住人,无论如何也是一份念想。”
小管事微微一愣,倒没有猜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故事,不禁皱眉道:“姑娘……倒是有孝心了,我年纪不大,不太清楚往事,不过这鸿运酒楼,也是近二十年来,才染上了瘟神。”
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请个风水先生,兴许还能除除灾的。”
“是,我也是如此想的。”成千染见小管事还算是厚道,便想借机再问些什么。
谁知一旁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一身赘肉,看上去虎背熊腰,十分健壮的模样。
“在说什么呢?”
小管事急忙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大管事,这位姑娘想要买个铺子。”
那被称之为大管事的男子挤到了小管事的前面,面对着成千染,搓了搓手,露出了笑容道:“姑娘,是想要买什么铺子,需要临近大街的,大小方面可有什么要求?”
“鸿运酒楼。”成千染觉得这大管事实在是讨厌的紧,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汗味。
大管事的笑容立即消失得一干二净,“姑娘,我瞧你生的美貌,却是个不安分的,是来寻我们开心的不成?
“这是姑娘的祖家产业……”小管事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什么祖家产业?我劝姑娘你还是好自为之,别同外面那些没了命的一般,要过来打探这个打探那个。”大管事吐沫星子乱飞道。
成千染好笑地看着他,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牙行。
要来买铺子,是来送银钱的,却受到此种待遇。
“五千两。”成千染将准备好的银票,直接拍在了桌上。
本是骂个不停的大管事一时便噤了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面上的银票,手已经忍不住地摸了上去。
“大管事觉得如何?”成千染往后退了两三步,生怕被这壮汉的口水喷到。
“好说好说,姑娘诚心我也瞧见了,外面那些个身上没几个子的,还动这酒楼的主意,上来就开几百两银子,他们真当这铺子是青菜萝卜呢。”大管事搓着手,脸上重新堆出了笑容。
成千染听此,心中不免有些肉痛。
她的五千两,是不是给多了……
幸好是在山海阁里赚了一笔钱,日子也不用过得那么紧巴巴的。
“地契在此,姑娘若是真的认定它是祖家产业,那便作罢,可别做些生意才是,这酒楼……可是邪门的很。”大管事收了五千两,语气也十分客气了。
成千染拿过破破烂烂的地契,点了点头道:“大管事烦心了。”
在成千染买下鸿运酒楼不过半日,消息便传遍了国都。
说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子进了牙行,十分豪气地花了五千两银子,直接拿到了地契。
听着耳边坊间的议论声,成千染眉头未皱一下,带着一众护卫朝着鸿运酒楼而去。
成千染拿到了钥匙,打开了挂了锁的门。
扑灭而来的尘土,不知沉寂了多少年。
屋内的桌椅不仅满是灰尘,还支离破碎一片,入目之间,甚至都没见到一个完好无损的椅子。
成千染拿着衣袖蒙着呼吸,走进了屋内。
除了阴森脏污了些,年代久远了一些,与一般的酒楼比较,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鸿运酒楼一共有三层,楼梯修建得十分稳固,看上去木料也是极好的。
成千染在前面走着,后面护卫步步跟随着。
有一楼吃饭聊天的大堂,也有二三楼的厢房,厢房的景致依稀看上去,十分雅致。
屏风虽蒙了灰,颜色却未褪半分。
若是好好地清扫一番,想必一定崭新如从前。
“将窗子都打开通风。”成千染对着护卫们吩咐道。
护卫纷纷上前,将各处厢房的窗子推开。
三楼突然传来了声音,有个护卫十分慌张地跑了下来,一脸紧张地禀报道:“姑娘,三楼的床上和地上都有血迹……”
成千染走上三楼,便瞧见了护卫口中所说的那间房。
抬眼看去,竟然写的是青梅。
三楼一共有四间房,成千染顺着看过去,其余写的是幽兰、丝竹、雅菊。
梅兰竹菊,梅花为首,想来这间的规格是最高的。
目光又落在了门上,上面还挂着锁,“它原是锁着的?”
“是……”那护卫挠了挠脑袋,“小的以为是不小心被锁上的,便私自砍断了锁。”
“无事。”就是他不砍,成千染瞧见了这锁,也会让人破开的。
说罢,便踏入了房中。
窗子已经被打开了,外面闯入的风吹拂起了屋内的灰尘。
床上还有地毯上的血迹殷红,不知这血迹的主人,又是何人。
“这间房先不用管它,今日叫你们过来,是要各位兄弟辛苦一番,将这鸿运酒楼重新打扫一番,坏掉的桌椅全部丢掉,那门前的牌匾也一并取下吧。”
成千染笑着对一众护卫吩咐道。
“是,姑娘请放心,这里一切就交给我们!”这些护卫大多都是成千染在市集上雇来的,需要一些身手,他们正想进大宅子里做护卫。
却没想到运气如此的好,碰上个大方的主儿,给的月俸都比那些大宅子的贵人们给的多,为人又和善。
“你们先且忙着。”成千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
而后便重新绕回了牙行,塞了些银子给个妇人,过了一会,那先前见到的颇为伶俐的小管事便跑了出来。
成千染将点好的茶点果子送至小管事的面前,微微笑道:“小管事慢用,一点心意。”
“姑娘,我就知晓你会回来的,定然是后悔了吧。”小管事倒也没有客气,手拿着果子便咬了一口。
“我叫了你来,并未直接去牙行,其实是有事想拜托你一番。”成千染眨了眨眼道。
小管事满脸通红,又挠了挠头,“姑娘……你有什么事便直说好了。”
“鸿运酒楼上一个主人是何人?我想知道这二十多年来,它经手的五个人的身份。”成千染压低了声音说道,眼底笑意愈浓。
“这……的确是麻烦了些。”小管事撇了撇嘴。
成千染将事先准备好的二十两推至小管事的面前,“若是小官人能够帮我查清了,我还有旁的奖赏。”
小管事犹豫了好一会,这才将银钱小心翼翼地收下,“哎,此事多半是不好查的,但是姑娘如此大方,我是可以一试。”
突然又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姑娘为何不直接去问大管事。”
“我瞧你比较靠谱。”成千染微微一笑道。
她的确可以直接去问大管事的,毕竟她一口气便给了五千两,看在银钱的份上,那大管事自然是有问必答的。
可是她隐隐又觉得,很是不妥。
她找了一堆说辞,表示鸿运酒楼是她祖家产业,可那大管事收了银票后的说辞,一瞧便是假的。
什么身上没几个子的人开价几百两,即使是有这样的人,也不是他开口要赶人真正的理由。
因为她一身缎子,一瞧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祁山山麓。
眉眼皆是风情的女子手持着白纸,撒在半空中。
香烛在坟前燃着,旁边放着的是供奉的水果和精致的糕点。
“这里风景秀美,本宫曾想着,终有一日,会与你长眠于此。”
“终是黄粱一梦……你为了那个贱人,宁可去死,呵……如今你还不是本宫的,只有本宫才会记挂着你,为你在此祈福烧纸。”
山林里穿过一阵风,将香烛吹熄。
女子捏紧了手中的白纸,“是你吗,你回来了,你可听见本宫所说的话了吗?”
无人应答,只听见幽幽的风声,
长叹息一声,一旁的婢女双手奉上信。
“长公主,又有人动了那间铺子……”琼枝低垂着脑袋禀报道。
此女子正是天运国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幼宁长公主。
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却保养得极好,看模样也只有三十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