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决看着姜九黎脸上的清冷笑意,只觉得寒从背起,张皇失措地回头朝城门外望去。
只见“秦军十万将士”已经到了城下,为首的十四岁男童,一身药师打扮,竟是派去暨岭救灾——暗夜十八骑之一的若雨!
而后头的黑压压人群,除了千名返程的禁军精兵,其余皆是布衣打扮,看衣裳样式,乃附近城池百姓,一个个手持推车,推车上架满了披着麻布的稻草人!
陈决气血攻心,难以置信地望着这幕,手指哆嗦,怒啐道:“姜九黎,你联合薄易一起诓我!”
早朝时,薄易上奏分明说的暨岭灾后重建进程艰难缓慢,朝廷派去的人马至少还要一个月才能帮助灾民建好灾区返还!
姜九黎还是那派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作风,语速悠缓道:“若非侍郎近日在堂上急于揽获兵权,得寸进尺,本殿也没想那么早就把你解决。”
说着眸光轻狭,眼底闪过一道凌厉的光:“来人,将陈氏一族叛党通通拿下!”
一阵兵戎抵抗的声音,秦克耶看了眼丢了魂似的陈决,暗骂“废物”,攥起马绳,号令手下的数十名族人,洪声道:“弟兄们,都跟我杀出去!”
“喏!”
马啼嘶鸣,场面瞬间乱做一团。
门边佯装士兵大队的百姓生怕受到波折,纷纷朝外退开。
秦人因为民风民俗,皆是骁勇善战的男儿,虽然人少,但站在外围的禁军也受限于此,难以攻击到他们,最后竟真让他们缓慢朝城门挪去。
姜九黎自然不会让他们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下巴微抬,清风与若雨得令后,也飞身上前,加入了打斗。
秦克耶武艺高强,但清风和若雨联手,百招下来,渐渐处于上风。
谁知城墙边有个躲在木板下的女童,因被马蹄误撞,木板落下,蓦然暴露在了视野中。
七岁的孩童,原本就强忍惧意屏息躲藏,现下被人发现,再加上周遭都是鲜血淋漓的尸体以及横冲直撞的马匹,一个没忍住,嗷嗷大哭起来。
秦克耶听到女童哭声,视线一眯,手中剑花串串,皆为杀招,不要命般的化解开清风、若雨的招式,朝女童逼去。
沈宴秋几乎来不及多想,她与二爷都不会武功,但与女童离得最近。倘若女童被秦人捉去当做人质,难免会使我军陷入被动境地。
瞥见草垛上放着的斧头,沈宴秋几乎是当机立断地提起斧柄,在秦克耶拎起女童衣领的那刻冲上前去。
“宴秋!”
“姑娘!”
虞优与赶回来的莲巧同时惊叫出声。
沈宴秋原意只是想虚晃两下,逼退秦克耶一步,给清风若雨争取时间。谁知斧起斧落,脸上一道温热的液体划过,一只断手从空中飞扬了出去。
耳边响起秦克耶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像猛兽的怒吼,粗犷又异常尖锐刺耳。
女童备受惊吓,整个人瘫倒在地,哭得直打哆嗦。
沈宴秋恍惚地眨了下眼,只觉得眼前蒙上一片血色,有什么东西似乎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眼睑轻垂,看到身上的血线,似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的黏稠液体是什么,指尖一个轻颤,斧头落地。
被砍断手的秦克耶跟疯了一样,尚拿着剑的那只手毫无章法的在空中乱舞,犹如奋起挣扎的困兽,无人可挡。接连将拦身上前的清风、若雨击飞,不再管地上的女童,剑锋指沈宴秋而去,风声凌厉。
沈宴秋脸色惨白一片,求生的本能让她踉跄着往后跑。
眼看着剑心呼啸而至,在她抬手闭眼的刹那,一道金色衣摆蹁跹而降。
沈宴秋只感到腕处一阵拉扯,便被人护到了身后,印入眼帘的是一片颀长挺拔的脊背。
雪白的剑身流水般灵巧的在姜九黎手间舞动,剑周仿佛还能看到运转的气流波纹,绕着秦克耶的长剑削出几片剑花,硬生生扭转了强悍的剑势,使秦克耶的重心朝另一个方向斜去。
“噗。”秦克耶趔趄数步,受内力反噬,喉间一热,吐出一口闷血。以剑抵地,在路面划下长长线痕,最后还是没能撑住身形,狼狈倒地。
那只断了的胳膊无力下垂,血肉模糊,依稀还能看到其中的一截白骨,触目惊心。
秦克耶一倒,秦人以及陈府的士兵顿时如同群龙无首,束手就擒,不消一会儿,便被禁军制服。
虞优被这幕吓得呼吸都要停下,步伐不稳地跑上前,直到确认沈宴秋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这才松了口气,同时胸口涌起一阵难言的后怕,头一次对她失言大骂:“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要是九黎晚来一步,你就要死了!”
沈宴秋口舌干涩的厉害,抬手僵硬地抹了把脸上的汗,看到袖口的血迹,眼神一黯,压下喉间想吐的欲望,深吸了口气,方平复下鼓跳如雷的心脏,沙哑道:“抱歉。”
姜九黎凝了她的发心一眼,淡淡移开眸光:“清风,拿壶水来,给姑娘净脸。”
清风刚抱起女童交给侍卫带下去安抚,听言领命:“是,殿下。”
沈宴秋随着这句话眼皮轻动了一下,眸底光影深浅交错,却默许了没吭声。
边上虞优话脱出口就有些后悔了,明知她才是最受惊怕的那个,自己不安慰还反出声责备。
暴躁地抓抓头发,道歉的话堵在嗓子眼,最后只是跺跺脚,背过身让莲巧过来帮她收整。
莲巧将水淋在帕子上,帮沈宴秋擦去脸上的血污,心中止不住的自责,低低道:“莲巧来迟,差点陷姑娘于危险之境,望姑娘责罚。”
她回城报信时,起初瞧见各方兵阵,以为是兵部召来的部队,始终谨慎避开,甚至没确认带领的人实际是摄政王殿下。直到找到薄爷的人,才知今日城内部署下的密网,连忙赶回,生怕姑娘在动乱中受伤,谁想还是迟了一步。
沈宴秋拍拍她的手背:“笨莲巧,这与你有什么干系。”
她说着故作轻松道:“你就当姑娘我突然被正义冲昏了头脑,慷慨挺身,英勇就义。俗话说得好,自己想耍的帅,含着泪也得耍下去。况且大家不都安全没事呢嘛。”
沈宴秋用的词都怪怪的,莲巧虽只听了半懂,但还是被逗笑了开来。
附近的禁军正在收拾残局。一半人收押叛党与秦人,一半人则带着城外帮忙演了出戏的百姓去领工钱。
其中刚从暨岭回来的士兵风尘仆仆,面上掩不住的疲惫劳累,却仍专注地着眼于眼前的岗位。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之际,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从天际划来,清脆如黄鹂啼啭。
一个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旋身落地,甚至没人看清她是何时出的手,两个按压秦克耶的士兵已然倒地。
“九黎,好久不见。”白衣女子弯着眼,笑眯眯地望着人群中最瞩目的那抹身形。
姜九黎蹙眉,神色清冷如寒霜。
“本来没想以这样的方式与你见面的。”白衣女子哀叹一声,毫无预兆地抬脚踹了踹脚边的秦克耶,“可惜有废物太不争气。”
下秒又喜怒无常地揪起秦克耶后领的衣口,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眼神,一瞬不眨地看着姜九黎道:“今日我把这人带走了,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吧。”
姜九黎没应声,她便当答应了,又发出婉转悦耳的笑声:“那就谢啦!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说着拎起秦克耶,三两下轻功,便在空中失去踪迹。
虞优只觉得自己要疯了:“艹,九黎你在想什么呢!那个女人是谁,你竟然就这么让她把人带走了!宴秋刚断了那个秦人一只胳膊,倘若他活命回来要伤宴秋怎么办!”
姜九黎薄唇抿成一道线,任他曲解,没出声解释。
边上的清风脸色同样没好看到哪里去,惨败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若雨出声帮忙道:“二爷,那是殿下的师妹,白芷圣女,江湖第一用毒高手。她制的毒很多连在下都没办法保证破解,倘若交起手来,损失惨重的只会是我们的人。”
虞优听言脸色沉了沉,又骂骂咧咧道:“那九黎你师傅呢,你师妹都他妈投秦叛国了,你打不过她,你师傅总打得过吧!他老人家都不管的吗!”
若雨被二爷的脑回路惊得满脑门汗,尴尬赔笑道:“月使老前辈游历山海河川之间,神龙不见摆尾,江湖上已经多年未有他的声迹,即便是殿下,也许久不曾与老人家取得过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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