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59章

到了廿七这日,沈宴秋才起床,就见心儿和婆婆已经整装待发好,神色紧张地相互检查仪表妆容,连说话都带着点忐忑结巴,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她哭笑不得,让两人平常心放宽些,便自己到衣柜里随便寻了身衣服换上。

吃完早饭再加上收收东西,感觉没做些什么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看天边的日头差不多到了时间,让心儿帮忙提了她准备给小友的礼物盒,便带着她们出门。

到了府门处,将军府的马车已经候在道边,只是没想到沈群也在。

司徒芊芊下了马车,正和沈群说着些话,看到她出来,笑着又道了句:“若是时辰太晚,我便带着妹妹在宫里住下,沈大人无需忧心。”

沈群点头应是,瞥见沈宴秋时,神色却是稍稍冷了下来,许是还记恨着在书房的不愉快,脸色微沉,但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把场面闹得太难堪,只是盯着她道:“你和司徒夫人相识怎么从前都不曾与我说过,既然夫人好意带你去宫中听戏,你便好好跟着,切记谨言慎行,别在外惹了事端。”

沈宴秋还没说什么,边上的司徒芊芊却是蹙蹙眉,对沈群字里行间的用词感到一阵膈应不舒服。

拉过沈宴秋的手,若有若无地将她挡在身后,带了点不甚明显的护犊意味。

神情还是原先那般,却少了些亲和,平添几分威仪,提出离开道:“时候不早,那宴秋就交给我了,沈大人不是还有公务要忙吗,我们这厢就先行告辞了。”

沈群抱了抱手,颔首应下:“有劳夫人照顾我家小女。”

……

马车宽敞,心儿和婆婆原本坐在柔软的榻上还有几分拘谨不自在,但不消一会儿就被司徒芊芊爽直的性子活络得开始说起话来。

因为听夫人说很喜欢皮影,心儿便手舞足蹈地跟人讲解起制作工艺,虽说有两年不曾碰过,但表演起来依然有模有样。讲到有趣时,几人不约而同掩嘴轻笑,好不欢乐。

车子很快过了宫门,沈宴秋没忘自己要给小友送礼的事,但拉开帘子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御道,不禁有些犯难,她也是第一次入宫,不知该去何处寻那巡逻侍卫,只好出声向司徒芊芊询问。

司徒芊芊经常混迹军营,无论是禁军还是御林军,都相熟的很,想了想道:“乾正殿附近有个御林军的驻扎休憩点,我们把东西寄放那处,再跟守卫说一声,届时守卫会帮忙转交给你说的那位朋友。”

说着就半扯开帘子,对外头的车夫道:“先改道去趟乾正殿。”

沈宴秋感激道:“麻烦芊芊姐了。”

司徒芊芊一副她太见外的样子:“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无需跟姐姐这般客气。”

乾正殿东面的矮瓦房内,刚交换了一批巡逻士兵回来,正在喝水补充体力。

虽说还是巳时,天光算不上大热,但足以照得人昏昏欲睡。因为是自己人的地盘,所以守在驻扎地边的侍卫稍显懈怠,三三两两地斜靠在墙边,打瞌睡偷懒。

沈宴秋下了马车,身后心儿帮她提着木盒。

正好从矮瓦房里走出一个侍卫来,沈宴秋迎上前去问道:“小哥儿,请问你们这处有个叫狄远的兄弟吗?”

侍卫愣了愣,循声侧目望去,还以为被日光晃眼看错了人。要知道宫里多的是嫔妃娘娘,个个争奇斗艳,但他却觉得没一个比得过眼前这个谪仙般的漂亮姑娘。耳根蓦地微红,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对方直呼的是副指挥使的大名,结巴道:“有,有的。”

沈宴秋欣喜地笑了笑,从心儿手上拿过木盒,跟人拜托道:“可以麻烦小哥帮我把东西转交给狄远兄弟吗,只需说是赠给他小女儿的。”

侍卫舌头跟打了结似的,有些老实,又有点像榆木,脑袋一热,当即将东西接过应了下来:“您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沈宴秋再次感激地道了声谢,这才携心儿回到马车上。

侍卫目送车轱辘滚远,还觉得脸温未散,莫名一阵紧张。

回想起姑娘方才的请求,突然后知后觉地品出点不对味来——他们家副指挥使明明还没成婚啊?何时多出了个女儿呢?

边上其他侍卫开始只敢扒在窗边、门框边远远地挤眉弄眼地瞧着这幕,现在看马车走远了,不由一个个蜂拥过来:“卫林!刚刚那姑娘同你说什么了?你小子好福气啊!这么漂亮的姑娘让你给撞上了!”

叫卫林的侍卫显然有些脑袋疼,按了按太阳穴,还是有些没消化过来道:“等等,我想问一下,咱副指挥使成婚了吗?不对不对……我想问的是,副指挥使有孩子了吗?”

“啊?你这问的什么鬼话?你不是副指挥使的表弟吗,他成日孤家寡人的呆在营里与你我共住一处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那个功夫生孩子啊?”

卫林禁不住怀疑人生:“是这个道理没错,但……”

不等他感慨完,只听兵甲铿锵地摩挲声传来,接着就听到副指挥使浑厚有力的声音:“你们一群人围那儿做什么呢!休息完就继续去巡逻!”

虽然话喊得严厉了些,但大伙儿平日里都是以兄弟互称,并不像寻常侍卫统领那般相处的拘谨,众人拖沓地应了两声,便分散开来。

倒是卫林朝人走去:“狄哥,刚刚有个姑娘过来,让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你,说是给您女儿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卫林还是没忍住面露古怪,多问了一句道:“狄哥你何时成的婚,怎连喜酒都不曾请我喝过?嫂子是谁?侄女几岁了?既有了孩子也带回家给长辈们知道,省得我娘和婶婶一直操心您婚事。”

狄远一头雾水,正想一个巴掌拍弟弟脑门上,说他哪儿来的媳妇孩子。转念想到什么,倏地蔫了蔫,没了半截底气,干咳一声道:“小孩子家家别管那么多,只是一点误会,我成没成亲你还不知道?”

说着不给人继续再问的机会,径直提过木盒,都没进屋里喝口水,就又从休憩地走了出去。

那边卫林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作罢,挠挠脑袋,拿起墙边的佩刀,和兄弟们巡逻守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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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宫里来了徽州戏班子的缘故,今日上书房的课程比往日结束的都要早一些。摄政王刚宣布散学,大伙儿就抱着课本成群结队的跑出,打算一同去凑个热闹。

小太子将装了好几册书的布袋包往小太监身上一撂,又从宫女手中抱了兔子在怀里,对十一道:“皇姐,我们也一同去听戏吧,听说皇姑母今日也到宫里来了。”

十一从丫鬟青柳手中接了水壶,闷头喝了半壶,抹抹嘴道:“不了,我还有事要去找趟狄远,你自己去吧。”

小太子瞬间垮下了一张脸,埋怨道:“您怎么跟狄远有交代不完的事啊,前两日我们不还刚找过嘛。”

十一眉眼飞扬了一下,哼唧唧地想道,那可不一样,之前只是跑去跟狄远知会一声,但今日却是货真价实、太太礼物送到的日子!

这么想着,也不欲跟人多说,摆摆手道:“好了,你自己去听戏吧,我先走了。”

说着就遣退下人,让大伙儿别跟着她,便兴致冲冲地跑去找狄远秘密碰头交接去了。

小太子面露犹疑地看看皇姐的方向,其他皇兄皇弟都互相有伴老早散开了,他有些不愿意一个人,咬咬牙,还是跟着人追了上去。

一处隐蔽的高墙下。

狄远将木盒交给十一,没忍住牢骚道:“公主殿下,您下回能不能别再跟人称是下官的女儿啊,下官倒宁愿您说我是您孙子。这要是让陛下知道,可是诛我九族的大不敬之罪啊。”

十一接过分量沉甸甸的木盒,笑嘻嘻道:“放心,若是父皇要诛你九族,我一定会帮你求情的。”

狄远叫苦不迭,他不就是先前在摄政王面前告了殿下一状,害她同自己在皇宫巡逻了一个下午嘛,至于现下这般拉他下苦水嘛。

“您那朋友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倘若是歹人在里头混入危险之物想加害与您,那下官才是万死不辞哟。”

十一不甚在意:“这个你放心,太太不会害我的。”

狄远懵了懵,正想问“太太”是何人,余光冷不丁瞄到躲在墙根后偷听的小太子,连忙慌乱地冲人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小太子发现自己暴露了,无趣地憋憋嘴,顺了顺怀里大白兔的兔耳朵以振威严,末了走到皇姐身边,有些好奇又有些艳羡地探头看了看她手中的盒子:“皇姐,你这里头装的什么东西呀。”

十一用萝卜头似的胖手指爱抚了一下朱红色的盒身,心情大好道:“回去再与你看。”

小太子迟疑地“啊”了一声:“那我们不去看戏台子了吗?”

十一歪过脑袋想了想,太太的书留到晚上再看也不迟,于是非常大度道:“你先陪我回寝宫放下东西,届时我再陪你去洛宸宫看戏。”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