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嫂对我挤眉弄眼,又阴阳怪气地咳了几声,念念不舍地掀帘子走了。
我杵在石室中,宗荀在石室外。两相无言,良久,他才半嘲笑半调侃地道:“生孩子的事情,倒不急。”
我闹了个大脸红,跺脚解释道:“不是那样的,我才不急!”
说完,又觉得不妥,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啥叫“我不急”啊?说这个的意思不就是我有这个想法嘛!
我连忙改口道:“根本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花帘缓缓消失,我看清楚了在门外轮椅上的他。
“哦?没有那个意思,那么你为何问榆嫂那样的问题?”
他眼底氤氲着轻笑,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我无奈道:“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爱笑便笑吧。”
他点点头,目光掠过我,看向我的身后,眼中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绛红纱幕围着的石床。
这个石床,应是往日木神殿下用过的。我向旁边侧了侧身,以免挡了他的视线。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我,道:“槐翁已经设下结界,七七十四九天内,天兕找不到桃花坞的入口,你可以安心了。”
我心说躲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过了四十九天呢?难不成我要一直躲着天兕。
他继续道:“这四十九天内,我会教你一些防身之术,传你几种仙法秘诀,再加上此处灵力充沛,四十九天之后,你虽不是天兕的对手,却也可以自保。”
我放了心,感激地看着他,想说些感激的话,却又开不了口,说什么都觉得不合时宜。
他笑道:“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了?”
我讷讷地道:“我倒是想说,但只怕一句谢谢你是不屑的。俗话说大恩不言谢。”
他哈哈一笑,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那么,从明天开始罢。”
我道:“你现在也受了伤,要不要先修养几天再教我也不迟?”
他摇头:“一天也耽搁不得,你觉得你的悟性很好么?”
我噎住了,我的悟性何止不好,简直愚钝。要不然三千年的摧残之下,我怎么着也该有些防身的手段了。
他道:“既知悟性非佳,便要勤奋刻苦。偷懒耍小聪明,在我这里是断断使不得的。”
我点了点头,正色道:“尊上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我既教你,一日之师也是师。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可问,不可忤逆。”
他一本正经,我知他是为我好,不过说实话,宗荀这样忽然严肃,到叫我有些不自在了。
此时的他,更像是泓萧将军。
我抿唇点了点头,道:“自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都听你的。”
他皱了皱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你哪里听来的?”
“民间俗语,莫非尊上没听过?”
他似乎很不喜欢这句话,摇头冷硬地道:“没听过,以后也不可叫我师父,不可当我是你的师父。”
我点了点头,觉得奇怪,他这是怎么啦,对这一句民间俗语这般计较。
我问:“你住在哪里?”槐翁老爷子不会真的让他住外面吧?水潭附近挺冷的。
他道:“有事便叫我,我在你隔壁。”说着,轮椅缓缓滑动,朝旁边的石室去了。
我愣了一会,花帘重新显现,将我这一小间石室与外间隔开。
我躺在石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槐翁其实也不想难为宗荀,这不还没说几句话就同意宗荀进入水幕了。
我闭着眼睛,脑海中却全是宗荀那一双眼睛,那眼底似乎永远氤氲着笑,轻淡的、嘲弄的、苦涩的……
第二日,我顶着一双黑眼圈走出石室,见宽阔的大厅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居然有粥菜馒头之类的人间饭食,散发出阵阵香味。
榆嫂笑盈盈地从对面石室走出来,“阿芒啊,知道你们之前在人间久住,必然习惯了人间的生活。这里有些饭菜,你与宗荀慢用吧。”
槐翁从另一间石室走出,二话不说坐到石桌边,对我招手道:“阿芒,过来,咱们吃饭。”
榆嫂掐腰瞪眼,指着槐翁道:“你这没脸没皮的糟老头子,又来凑什么热闹?”
槐翁粗鲁地从盘中拿起一个馒头,塞入嘴巴里咬下一大半,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我也来吃早饭,不行啊?”
榆嫂骂道:“我呸!你个老东西,几千年憋在这里知道什么是早饭?又什么时候吃过饭?偏偏阿芒回来了,你要吃饭了。”
槐翁大概是真的不吃人间五谷,被馒头噎的直翻白眼,过了好半天才道:“我从今天起还就要吃了,怎么?不行?这水幕石窟是你家的?还是这米面果子是你家的?”
榆嫂无言以对,气的呲牙咧嘴。我连忙过去扶住她,笑道:“婆婆别生气,咱们一起吃,一起吃!”
我将榆嫂按在桌边石凳上坐下,才发现总共就只有两个凳子。
呃呃,尴尬,难不成我得蹲着吃了。
正犹豫,身后传来咕咕噜噜的轮椅声音,我回头一看,宗荀划着轮椅从旁边的石室出来了。
他穿着一件十分素朴的白衫,来到桌边,对我温声道:“呆站着做甚?坐下。”
说完,我的脚旁便华丽丽变化出一个绣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