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推开他,瞪大眼睛望着站在我面前的他,他面色甚是平静,道:“不要总是往后看,特别在向前走的时候。”
引月默默退下了,他道:“你饿了。”
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仿佛是在命令我应该吃些东西。
我摇头道:“我……我要走了。”
他甩了甩袖子,“可是我现在没空送你回去。”
我道:“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你不行。”
我倔强道:“就算迷路了,我也会问……”
“问谁?大半仙家都在通明殿上,你想问摇光星君还是花神女夷?亦或是,昨日与你在那桂子林饮宴的几位仙君?”
这语气风情云淡,似乎还带着点嘲弄意味。我顿觉郁气上涌,道:“我想问谁就问谁,似乎与泓萧将军无关。”
他眯了眯眼睛,从我身边走过,踏进厢房。
我空站了片刻,估计是鬼迷了心窍,居然也抢进屋内,道:“将军就算忙着,府中还有诸位仙使,随便请一位送我回去,是什么难事?我只是一介散仙,实在不必劳烦将军亲自送回!”
他站在窗边,一挥衣袖,我身后的门扇自动闭合。他转头看向我,道:“为何对我有这许多怨气?”
我两眼酸涩,忍着泪道:“我哪里敢,你是高高在上的大神仙,我……我……我只是……”
他静静地看着我,不为所动。
我咬紧了牙关,深吸一口气,转头不去看他。
他缓缓道:“你只是一个刚上天庭,就胆大包天的小神仙。我知道。”
我握紧了拳头,转身要走,却怎么也推不开那扇房门。
我回头怒目看向他,他却在那椅子坐下,悠悠然拿起盘内的果子,道:“吃点东西再走,否则月老岂非要说我欺负他府上的仙娥?”
我怒道:“你这是软禁我?”
他挑了一下眉,“软禁?”
我冷笑道:“不知小仙翻了何等大错,将军要将我强行扣在府中。”
他的眼眸静如深潭,缓缓道:“你倒是提醒了我,的确,你是犯了大错。”
我上前走了几步,朗声道:“我做错了什么?”
我自知身份,在这天庭上从来不敢逾矩,所以这一问,十分有底气。
他手中把玩着那个紫红色的鲜果,道:“你昨日在桂子林,做了什么?”
我气道:“我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你倒不如去问问花神女夷做了什么!”
他语气淡然,忽道:“你可知这一身湘黛烟罗,是何人旧物?”
我低头看了看还穿在身上的衣服,顿时有些心虚,莫非这衣裳真的有什么禁忌,是我不能喷的?
他缓缓站起身,走向我,身形颀长,站在我身前,有压倒性的优势。
我不得不仰头与他对望,他肃然道:“这件裙裳,是已故木神之旧衣。”
我双腿一软,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回想起花神女夷昨日情态,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木神之衣,女夷现在暂代木神之职,我穿着先木神的衣裳,无怪女夷会不高兴。
我微微皱起了眉,泓萧将军继续道:“你觉得,该不该穿这件衣裳到处显摆?”
“我……我没有显摆……”
“哦?那为何你会与那知秋元君亲密过甚,还去他府上?”
“我……不是显摆,我不知道这是……”
“春木仙子,若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用不知道三个字来搪塞,是不是太轻易了?”
他咄咄逼人,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
我两耳发烫,窘迫难言。
他问:“仙子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吗?”
我道:“我……我不穿了就是……”
“好。”
他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现场将衣裳脱下来。
我怔了怔,勉强道:“我回去后会脱下来的。”
他道:“人多眼杂,你还想穿着它一路走回月老宫?”
“你……你别欺负人……”
“在下不敢。”
我道:“我现在没有衣物可换,如何……如何脱下这件……”
他轻轻点了点头,像是才想到这一点,道:“如此,只有劳烦仙子在此歇下,夜至之时,我再送你回去。”
我拧着眉说不出话,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他问:“仙子以为如何?”
我道:“夜至时,你不要休息的吗?”
他想了想,道:“是啊,那就更没时间送你回去了。倘若仙子真心记挂在下需要休息,那么在这府上住些时日也未尝不可。我会通知月老宫,叫他们不必担心。”
说着,竟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径直从我身边走过,推门而出。
木门重新合上,我呆呆地站了一会,想要去推门,却还是推不开。他在这门扇上落了仙障……
我气急,困兽一般来回走了几步。没办法,只好先坐下来吃果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出去。
这两天我在月老宫中根本没吃东西,他老人家到了岁数,成日靠吸风饮露活着。我不一样,我是从人间刚上来的,还不习惯天天不吃东西。
不过先前我也没什么胃口,也没觉得很饿。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泓萧将军的府上,我就饿了起来。
越吃越刹不住,最后,满满一盘果子,只剩下一堆果核。
也不知道是什么仙果,很好吃,吃完了身子暖烘烘的,经脉似有灵力流动,十分舒服。
我趴在桌子边睡着了。
一场好眠,什么梦也没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着帷帐顶上的淡紫色流苏坠子,愣愣出神。
我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以前在村舍之中,暮春时多雨,我午后贪睡,醒来时天都暗了,他坐在窗边的桌子旁,手捧着一卷书册,在那里翻开。
那时,窗外檐下的雨滴声声悦耳,远处如黛的青山在烟雨中朦胧。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当神仙有什么好!
不知不觉间,我已是泪如雨下,伸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翻身,却猛然一震。
什么时候躺在了内室的床榻上!我一下子翻身坐起,透过珠帘看向外室,光晕朦胧,影影绰绰似有人影,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