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行止拂袖而去,我问摇光星君:“他真的要去找李泓萧要休书吗?”
摇光星君点点头,“是啊,有何不妥吗?姚家上下几百条性命,可就都在那一纸休书之上了!”
我微微担忧,李泓萧应该不会写休书的吧?可是万一他真的写了呢?我就连他的妻子都不算了。
唯一的这一点点的干系也没有了。
摇光星君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桃花,你想什么呢?”
我回过神,“没……没什么……”
“没什么的话,去那老槐树下看看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枯草比人高还高的老槐树下,“去那里看什么?”
摇光星君并无解释,率先抬步走了过去。
我只好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跟过去,摇光星君拨开杂草,在树下默了片刻,道:“姚小姐的娘亲,是埋骨于此。”
我一惊,这是姚雎芒居住的院子,她的娘亲为什么会被埋在这里呢?不应该埋在姚家祖坟吗?
摇光星君轻声道:“虽然前因后果早已注定,三娘还是我见过的极少数烈性女子。”
三娘,是姚小姐的娘亲,她以奴婢的身份生下姚小姐,我只知道她下场凄凉,却不知她是被姚家主母夫人杖杀的。
“摇光星君,我……姚小姐的娘亲,究竟为什么死的?”
摇光星君道:“姚姝禾不是说了吗,是出逃未遂,所以被杖杀。当时姚大人外出担任两湖监察使,姚夫人擅做主张,将三娘活活打死。三娘死后,姚夫人将她的尸骨埋在此处,让阿芒一个小女孩孤孤单单住在这里,无人问津。”
我的心砰砰直跳,姚小姐的娘亲是被杖杀的,被姚夫人杖杀的!是因为出逃未遂才被杖杀的!
这个故事何其耳熟啊!
摇光星君道:“三娘死后,没有选择投胎转世,她在忘川之中受尽了苦头,是要等一个人。”
我收回神思,茫然问:“是谁?”
“姚行止姚大人。”
“为什么?难道她心中还忘不了姚行止,她……她很喜欢姚大人吗?”
摇光星君缓缓摇头,“不是爱难忘,是恨难平。姚大人这一生做过很多恶事,他能坐在大燕丞相的位置,双手沾染的鲜血并不比李泓萧少。”
我道:“李泓萧是迫不得已,他很后悔。”
摇光星君嗤笑了一声,“迫不得已?他年少成名风光无限,在战场上砍人头颅是谁逼迫的吗?你可以说他很后悔,但不能说他是迫不得已。”
我无言以对,摇光星君怼起人来,真的很犀利。
也很有道理。
摇光星君继续道:“李泓萧的确是个枭雄,他胸中怀有天下,却非黎民百姓。而姚行止,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当初娶姚夫人,是看中姚夫人的家族势力,可以帮他在京城之中站稳脚跟。姚行止原本是何人?一介穷书生而已!”
我问:“他既然娶了姚夫人,又畏惧姚夫人的势力,那为什么还要招惹上三娘?”
摇光星君冷笑道:“他对姚夫人的原话是:三娘勾引了他。但是其实,他微末之时,青灯苦读,灯下为他缝补衣衫的女子,却正是三娘!”
我心中一沉,“姚行止和……和三娘,他们是……”
“三娘是姚大人的糟糠之妻,姚大人却为了前途,另娶了高门贵族的小姐。当年三娘不远千里,从闭塞的村野之地到京城来找姚行止。那个夜里下了很大的雨,你爹悄悄把在院外等了好几天的三娘接到内院,骗她说让她先在府中为婢,再过几年,一定会给她名分。”
我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当时的三娘应该是爱着姚大人的吧,否则她怎么会愿意留在府中,当一个奴婢。
摇光星君继续道:“三娘只是个乡野妇人,诚然粗俗,在府中数年受尽折磨,最后明白姚行止什么也给不了她。她当着姚行止的面撕毁了那张她珍藏多年的婚书。”
我攥紧了拳头,想起姚行止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一阵恶心。我问:“然后呢?”
“姚行止恼羞成怒,将三娘和她的女儿软禁在府中,自己跑去两湖当监察使,从此,再也没机会再见到她。”
我浑身发颤,忍不住冷笑,三娘,姚小姐的娘亲,这些年姚小姐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作奴仆之女,殊不知,那位奴婢也曾是姚大人的新妇,也曾满怀希望粉面含羞。
我道:“姚行止,真该死!”
摇光星君道:“到时候他以何面目与三娘相见,我也十分好奇。”
我跪在老槐树下,心中默念了一遍安魂诀,轻声道:“三娘,说不定我以后也能看见你。如今我借用了你女儿的身体,希望你别介意,我帮你报仇!”
摇光星君道:“命格簿子上写着,姚行止明日将死于非命。”
我愣了一下,“明日?”
他点点头,叹道:“眼看高楼起,眼看楼塌了。姚行止坏事干尽,临了,也算做了件好事。”
我又惊又疑,问:“什么好事?他是怎么死的?”
摇光星君道:“好事便是从李泓萧处要来了你的休书。至于他是如何死的,你明日便知了。”
“休书?他真的要到了休书?”我脱口而出,随即觉得这问题很傻,摇光星君既然说得如此明确了,想必是命格簿子上清楚记载的。
我道:“命格簿子上还记载了什么?你都说给我听听吧,省得我再提醒吊胆。”
摇光星君微笑道:“我也是从司命仙君哪里偷看了几眼才得知的,此事本是天机,连我也无缘得见。”
我气道:“你别瞒我了,司命仙君把一切都写好了,我还干什么?他有如此本事,怎么不干脆把李泓萧和花云慕之间的情写死,帝君又派我来干什么!”
摇光星君拍了拍我的肩膀,“小桃花,你为何这么大火气?不能因为李泓萧要休你就乱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