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镇国将军”四个字,我并不觉得惊讶,反而好像是姜姑娘说出了我心中的答案。
唯有他,只有他,才配姜姑娘手中绿绮弹出《碧玉簪》。
我看向姜姑娘,微笑道:“原来是他。”
姜姑娘轻声道:“小女手中的绿绮,也是将军所赠。”
“真是一把好琴。”我笑问:“姜姑娘与镇国将军是何缘份,可否说来听听呢?”
我想知道,关于他更多的事情。
诚然,我对他的过往知之甚少。甚至可能不如这位在桃花楼中弹琴的姜姑娘。
姜姑娘微微垂下眼眸,轻声道:“小女子浮萍漂泊本无依,与将军只有过几面之缘,并不敢高攀将军。”
摇光星君啧啧道:“镇国将军能将这把绿绮赠送给你,可见姑娘并非寻常人,几面之缘似乎不止。”
姜姑娘道:“这绿绮,与其说是将军送我的,不如说是与我换的。”
我微微挑眉:“换的?用什么换?”
“碧玉簪。”
我情不自禁站了起来,“碧玉簪?是,是什么样的!”
姜姑娘有些诧异地看向我,随即,了然一笑,道:“姑娘为何如此紧张?”
我回过神,意识到失态,忙道:“没有……我只是……比较好奇……”
姜姑娘温言道:“这京城之中,将军就是神一样的男子,对他好奇的姑娘原也不少。”
摇光星君得意扬扬道:“我这妹子却不一样。”
我连忙暗中拉了他一下,让他别暴露我的身份,免得徒生事端。
摇光星君微微一笑,晃着他的破折扇,不再说话了。
姜姑娘道:“姑娘既然好奇,小女说来无妨。当年我入此楼,曾经得到一支碧玉簪子,十分喜爱,常常戴在髻上。有一天,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来到楼内,点名要听我的琴,并且赠我绿绮。走时,言说想要我发上的碧玉簪,做为信物。”
她的眼眶中泛起了浅浅的水雾,喃喃道:“那位公子真是清俊无双,举世无双。当时我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所以才与我互换信物,后来,我才知道,他看上的自始自终都是那支簪子……”
我想起李泓萧说过,当时他爬出巷子后,为了看大夫治伤,便将小女孩留给他的簪子当掉了。
那簪子不知经过多少人,最终落在姜姑娘的手中。
李泓萧成名之后查到簪子的下落,所以才会以绿绮相赠,换回簪子。
姜姑娘自顾自笑了笑,道:“他纵然无情,对我无意,却常来此处听我的琴,还教我编排《碧玉簪》曲。有了李将军的眷顾,从此我在这桃花楼中,便可以只做弹琴的清倌。”
摇光星君疑道:“这位李将军难不成是个恋簪癖?”
我瞪了他一眼,道:“哥哥,你不要明知故问。”
摇光星君微微一笑,对姜姑娘道:“今日在下前来,就是想听一听这闻名天下的《碧玉簪》曲,姑娘既然不肯一弹,可否借来曲谱,容在下一观?”
姜姑娘对摇光星君福了福身,道:“公子请稍等,容小女亲自去取来。”
摇光星君许她去了,屋内只有我和他。我道:“星君,你早就知道姜姑娘与李泓萧的渊源吧?”
摇光星君“嗯”了一声,“知道啊。”
我无语,“那你干嘛还戏耍人家,明知道这曲子她不会弹给你听。”
摇光星君道:“她是不会弹给旁人听,这个我知道。我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弹给我听。”
我道:“你又不是李泓萧。自然也是旁人了。”
摇光星君颇为怅然,“我虽然不是李泓萧,但我是天庭最潇洒风流的桃花郎啊!”
我噎了一下,无言以对,半响才对他竖了竖拇指,笑道:“星君,你还真是……很乐观啊。”
摇光星君道:“现在不太乐观了。这位姜姑娘实在伤我的心。”
他虽与我嬉笑,我心中却是清明。
我道:“星君不是要听姜姑娘弹琴,你是想让我知道吧?”
摇光星君满脸无辜,“什么?知道什么?”
我道:“李泓萧是大燕国的镇国将军,自然有很多红颜知己,我以前不太明白,这两天好像有点明白了。”
摇光星君一拍大腿,喜道:“桃花,你是无师自通啊!”
我道:“也并非无师自通,牛头和马面和我说过一些。我知道,在他心中有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姑娘。我像他周围的许许多多女子一样,对于他而言,恐怕是无足轻重吧。”
摇光星君这回没有赞同我,而是沉默了一会,道:“阿芒啊,你须得知道,李泓萧是个凡人,逃不开爱恨嗔痴。”
我点头道:“我知道。”
摇光星君叹了一口气,道:“阿芒,以后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希望到时候你也能明白,不管是我还是他,再至牛头马面,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我看向摇光星君,“为了我好?”
摇光星君不再多言,须臾,姜姑娘送来了曲谱,他看过一遍,将曲谱还给姜姑娘。
他没有请姜姑娘弹别的曲调,而是恭敬请行,姜姑娘走后,他对我微笑道:“想不想听一听那《碧玉簪》究竟是什么神仙曲子?”
我道:“姜姑娘已经走了。”
他一挥衣袖,变出一根通体莹润幽绿的玉箫,笑道:“本仙君吹给你听听。”
细细幽幽的曲调从那玉箫中流出,我听得愣了,凄婉的调子中,我仿佛看见很多年前的那个北风呼啸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