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儿的手停在了他的耳畔。
只要扯下那根线,便能窥见她一直想知道的秘密。
可看着大祭司眼里的认真与期待,夕月儿再一次退缩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若是揭开面具,必会惹上尘埃。
手最终落到了大祭司清瘦的肩头,如好兄弟一般拍了拍。
“你不说话,便承认了你是我爹?”
夕月儿笑,大祭司收起眼里的情绪,看着夕月儿开玩笑时弯起的笑眼,忽然将手伸向她素白的脸,狠狠的捏了几下之后才肯放开。
“你确定要不怕吃亏的认我做爹。”
夕月儿吃痛,轻轻一掌隔开了他的胳膊,狠狠一记眼刀朝大祭司横了过去。
大祭司大笑,笑声愉快舒朗。
大祭司指了指二人面前的庞大暗影。
夕月儿更加惊讶,刚想开口再问却被大祭司截住了话头。
大祭司让她什么也别问,安心等着便是。
见他不想说,又不似在说谎,夕月儿便收起了前去查探的想法。
两人等了一会儿,霍彦辰与墨飞的身影果真出现在了宫门口。
一身清寒,霍彦辰眉间裹着疲惫。
“霍彦辰。”
夕月儿喊。
霍彦辰抬头,看见她与大祭司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像是对她不听话的等在门口很是无奈,拧了拧眉,快步朝二人走去。
“可都解决了。”
夕月儿率先握住了霍彦辰的手,触手冰凉,引的她一阵心疼。
看了眼抓住自己的小手,感受那缓缓渗透到他皮肤里的温度,霍彦辰眉间的清霜渐渐化开。
嘴角弯起弧度,反手将夕月儿的手包在掌心。
“我们回家。”
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缱绻,伴着晨风,让人心生安宁。
心头一跳,夕月儿应了一声,将霍彦辰的手紧紧握住,跟着他往外走。
“大祭司怎么在此处。”
墨飞与大祭司落到了后面。
“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大祭司淡淡道。
“大祭司担心谁。”
“自然是萧冉。”
大祭司答的自然,墨飞皱眉。
“大祭司与四小姐是何关系。”
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探究与不悦。
大祭司忽然笑了起来,引的前方的霍彦辰与夕月儿转过头看了过来。
墨飞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慌忙抵着下巴轻咳几声。
大祭司朝前面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无事,嘴角的笑意却不断。
“这话你替谁问。”
“自然是豫王。”
墨飞不满的瞪他。
“我二人的关系,你日后自会知晓,不过与你心中所想,却是无关。”
墨飞狐疑,大祭司见状,笑了笑,不再说话。
东方天空开始布满朝霞,天色渐亮。
“皇上,您没事吧。”
皇宫深处一座荒殿前,福海小心翼翼的看着南门凯瑞。
匆匆赶来此,却站在大开的荒殿门口发呆。
“福海你说,她是否还在里面等着我。”
南门凯瑞语气极轻。
福海看着已经转亮的天色,想起了墨飞挡住他去路时眉间的冷清。
叹气,欲言又止。
似乎是福海那浅浅的叹息声刺到了南门凯瑞,他僵硬了一瞬便大步朝屋内走去。
夹层打开,福海惊呼一声,南门凯瑞眉间瞬间溢出喜悦,可是下一秒,那些喜悦就寂灭了下去,变成了凝固在他略微苍白面庞上的失落。
福海朝夹层里望去,里面分明躺着萧冉,可他不明白,南门凯瑞为何还会那样失魂落魄。
“皇上……。”
“找人解了她的穴道。”
南门凯瑞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外走,走的有些急,甚至在越过门槛时险些被绊倒。
“皇上要往何处去。”
福海看着他的样子,心里起了不安,匆忙上前将他拦住。
“她一定在豫王府,福海你说朕若是现在带兵前去围了豫王府,可能赢。”
声音沙哑,南门凯瑞望着福海,似乎极想从他哪里得到肯定。
福海终于明白了,夹层里的,是个假的,也猜出了真的萧冉应该已经被霍彦辰带走了。
“您可知,作为帝王,首先要学会什么。”
福海望着远处威严起伏的宫殿,眼神老寂冷静。
南门凯瑞脸上的急切与期待缓缓消失。
他知道,要做帝王,便要学会取舍。
可取舍,为何那么疼。
“老奴不知皇上与豫王在福临宫里说了什么,可想必,于豫王,哪些碰得,哪些碰不得,您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在福海心里,霍彦辰不争皇位,甚至能帮助南门凯瑞异常顺利平稳的上位。
这其中关系他不知道,可他知道,萧冉,是霍彦辰心里碰不得的弦。
而南门凯瑞,得到了皇位,有些东西就注定不会再属于他。
“终究是黄粱一梦,我这一生,不曾真正迫切的奢求过什么,唯一的一次,竟也是失败收场,如此想来,除过这皇位,我好像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
南门凯瑞笑,适才那些难安的急惶与颓唐都化作了嘴角一抹凉薄的自嘲。
最终,尽数变成了平静的默然与孤傲。
福海知道,那一刻,眼前人,已经不再是失去心爱姑娘的堂惶少年,而是他面前这座巍峨皇城里真的的主人,是拥有万里江山的帝王。
鸟鸣林间,日出于东,伴着漫天朝霞,其光大盛。
“师父又在看什么。”
百草堂的内院里,惠生从屋内出来,睡眼惺忪,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熹微晨光里遥望东方的老者。
他揉了揉眼睛走到老者身边。
少年懵懂,见老者不答,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什么也没有,只有华光初盛的太阳缓缓升起,射出的暖光将他包裹。
“尘埃落定,原来如此。”
老者喃喃,眼里情绪复杂。
“师父说什么,天上又没有星星,师父又看出什么了。”
惠生愈发懵懂,只觉眼前的老者有些不同了。
比如眼里那些偶尔会露出来的兴奋消失了,比如近几日凝在花白眉间的忧虑也消失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他想他师父不过是又变回了以前在君阳山上,在琼州小屋里那般淡然罢了。
“师父又打哑谜。”
惠生不满的嘟囔。
老者回身抚着花白胡须在惠生脑袋上轻轻一弹,笑着问他:
“这京城可好玩。”
“好玩是好玩,可到底比不得山中清净,烦恼也多。”
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眉间亦凝起了轻愁。
老者大笑,慈爱的摸了摸惠生的头。
“近几日便将行李收拾了吧,我们准备离开。”
“离开,为何突然离开,去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