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原来连大人你都在诓骗本宫。”
南门煜只觉五内俱焚,不知是气的还是悔的,眼前一切自始至终都是霍彦辰的算计。
这一仗,他输得很惨。
南门煜笑了起来,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只是他毕竟是太子,尽管失败之际,被重兵围困,脸上也不曾露出半分惧色。
看着南门煜的样子,听见他对自己的指责,兵部尚书脸上闪过一抹复杂,并未说话。
“煜儿,你如今可知罪。”
苍老疲惫的声音从帘幕内传了出来,像是一个父亲对犯了错的儿子的质问,严肃里带着一丝失望。
南门璘的身子猛然僵住,垂在身侧的双拳轻轻一颤,眸光一闪,那些强烈的情绪逐渐趋于平复,眼珠上却泛出了缕缕血丝。
他是东越国最高贵的太子,所以他这一生但凡是自己所选所做,从来都没有后悔一说
“儿臣今日败了,无话可说,父皇要杀要刮且自便。”
语气稍显苍凉,南门煜语罢轻笑一声,扔了手中的剑,独自站在大殿上,虽然锦衣染血,发饰凌乱,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他东宫的荣贵。
帘幕一动,南门璘在福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来地上自己的宝剑,轻叹一声,面上惨白未褪近,眼神却清明了不少。
“太子谋逆,其罪当诛。”
语出,花白的眉毛轻轻一颤,扬手落剑。
南门煜弯了弯嘴角,闭上了眼睛。
寂静里响起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有人踏雨而来。
南柯赶到福临宫殿门口时,透过层层的人群,恰好看见南门璘的剑朝南门煜落下。
她的少年,一言不发安静的站着,毫无反抗之意。
“父皇不要。”
南珂目眦欲裂,尖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
众人皆是一愣,南门璘的剑慢了下来。
南门煜瞳孔一震,难以置信的转头。
趁着众人愣怔之际,南珂一把甩开扶着自己的青鸾,颠颠倒倒的拨开侍卫跑到了南门璘面前。
一把抓住了他手里已经落到南门煜头顶的剑,挡在了南门煜面前。
“父皇不要,父皇不要,殿下之过,蕊心愿替他受过。”
似乎是极怕,南珂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断断续续的朝南门璘求饶。
雨水顺着她身上的锦袍上滴落到大殿上,众人这才发现她早已浑身湿透。
“婉儿。”
南门煜回过神来,看着南珂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微微发抖的身子,心中剧痛,一把将她拉住想将她从南门璘的剑下拉开护在怀中。
可平日里瘦弱温婉的南珂却像是生出了巨力一般,分毫未动,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南门璘拧着花白的眉头,睨着南珂没有说话。
“求父皇,看在婉儿腹中未出世的孩儿的份上,绕殿下一命。”
南珂放开手,缓缓朝南门璘跪了下去,素白的手指绝望的抓住了他低垂的袍角,几乎哭成了泪人。
“太子谋逆,其罪当诛,断无求情之理,还是说太子妃想一同应罪伏诛。”
南门璘不为所动,声音渐渐冷了下去。
南门煜听了南门璘的话一时间惊惧交加,看着地上跪着的并不让开的南珂,终于失了镇定。
他不惧死,他的罪过他一人承担,所以即便他今日获罪身死福临宫,断不会连累了玄龙殿里的人,且南珂终究怀着天家龙胎,皇上是不会将她如何的。
可他未料到南珂会找过来,还触怒了南门璘。
“周蕊心,还不退下。”
南门煜朝南珂怒吼,语气焦急。
南珂肩膀一僵,并没有动,她缓缓回身,已近青紫的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笑意。
指甲扣进肉里,将手缓缓抚上腹部,南珂并不起身。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朕便成全你,来人,将太子妃给朕带下去。”
南门璘眼中露出些不忍,最终划归为尘,沉声朝禁军开口。
“皇上不要啊,请皇上恕小女一时糊涂之罪。”
兵部尚书忽然扑倒了南门璘脚下,红着眼眶替一脸漠然求死的南柯求饶。
他从未料想到,自家女儿竟然会为了太子殿下那般决绝。
南珂似乎没有想到兵部尚书会为她求情,心下感动,轻轻握住了兵部尚书粗糙的手掌。
“大人不必为我求饶,今生有幸,从大人处得了一段父女之情,已是心怀感激,事到如今,心中唯余对大人的愧疚之意,无以为报,只愿大人余生无灾无病,康泰安好。”
兵部尚书从未亏待过她,是她盗了别人的身份,也盗走了兵部尚书所有的父爱,如今他竟还冒死为自己求情,她怎能让他被牵扯。
“孩子,你这是……这是何意。”
兵部尚书疑惑道。
南珂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并不解释,朝兵部尚书磕了个头,而后抬头朝南门璘道:
“多谢父皇成全。”
成全她陪着南门煜。
南门煜黑沉的眼珠上血丝寸寸化开,而后眼角处忽然起了些水汽,整个人顿时颓然了下去。
禁军将南珂从地上拉了起来,却发现她衣衫的下摆处早已被血染成一片,随着起身的动作,血从她的腿边又流出了一股,流到脚下白玉般的大理石地面上,红的刺目。
南珂的脸色已经白的让人发憷,血气尽无。
“珂儿。”
南门煜目呲欲裂,猛地上前大力拂开禁军,一把接过南珂的身子搂到了怀中。
“珂儿你怎么了。”
触手刺骨的冰凉让南门煜顿住,眼前人半阖着眼,睫毛轻轻颤着,眼底有着柔软又缥缈的水光,嘴唇轻轻动着,却一个字也未说出口。
血还在顺着南珂的腿往下流,在她脚边汇成了一滩血泊。
南门煜看着南珂想言语却无法言语的样子,心中忽然充满了巨大的惊恐,猛然间想起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死亡的时候。
惊雨夜,血水一盆盆的端出寝殿,那时她也是如今日这般浑身冰凉,太医费尽心思将她保住,却与他言太子妃身子羸弱,若是再小产一次,便是死期,神仙也乏力。
“不要,不要。”
南门煜握着南珂冰凉的手掌的手不住的颤抖,瞬息之后他回神转身朝着殿前的禁军大喊:
“快去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只是殿前却无一人动弹,毕竟他如今不过是一个皇帝要处死的逆臣,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荣盛。
“殿下,我们的孩子,你再看……再看他最后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