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蘅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脸色很是沧桑，也带了些白，虽说面庞不熟悉，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难受的样子，他的心脏也会隐隐抽痛。
钟怀毓颤着身子，深吸一口气：“殿下仔细瞧瞧，确实……不认识妾身了吗？”
陆蘅按着她的意思，仔细又瞧了她几瞬，回眸时，摇了摇头。
他拧紧了眉头，声音还是温润儒雅的，但刺到钟怀毓的心里，确实无比冰凉。
“本殿何时娶妻了？”
他抬眼看向刚踏进来的贴身太监。
小太监两腿一软，脸色也有些发白，他忙扭头去催上了年纪的太医：“高太医，高太医，您快来瞧瞧殿下这是怎么了！”
小太监没回陆蘅，陆蘅有些不满，皱着眉低声呵斥：“怎么回事？本殿身子好好的，一觉醒来，怎么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小律子，现在什么人都能进本殿的寝殿了吗？”
说着，陆蘅抬头，看见房间内的布置时，愣了愣。
这房间……的确是他星辰殿的房间，只不过这布置怎么……
床纱被换成了紫色，就连他日常摆着的古书配剑，也被换成了花花草草。
屋内熏香很好闻，却不是他常用的那款。
他有些傻眼，张了张嘴，不禁疑惑：“小律子，本殿这是在哪里？”
小律子太监抬手抹了抹脑袋上的汗，心中惊疑不定的，小跑上前两步，凑到陆蘅床边：“殿下，这是钟侧妃的房间。”
“钟侧妃？本殿何时娶妻了？”
陆蘅眸子里澄澈的不像样，就连小律子也摸不准殿下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钟怀毓在一旁垂着脑袋听着，听到现在，她的心已经停止跳动了。
或许还在律动，只是她浑身麻木，什么感觉也没了。
陆蘅本想看看这个传闻中的侧妃，只是一抬头，撞进的是钟怀毓毫无波澜的眸子，他浑身一震，下意识想抬手去拉钟怀毓身侧的手。
直到快碰上那双柔夷，他才惊醒过来。
他在做什么？
圣贤书苦读这么多年，怎么能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如此冒犯？
即使他们都在说这个姑娘是他的侧妃，但陆蘅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了张嘴，看着钟怀毓失神黯然的样子，他想说什么安慰一下，但心脏抽痛的感觉让他皱紧了眉头，很是不爽。
高太医迈着年迈的步伐，朝钟怀毓借道：“侧妃娘娘让一下，老臣这便给殿下瞧瞧。”
钟怀毓下意识侧了侧身子，身边的侍女连忙凑上前去，搀着钟怀毓。
侍女心疼的看着小姐，还没从王妃怀孕的事情中缓过神了，现在殿下竟然还忘记了她……
小姐得多难过啊！
高太医撩开衣袍，望闻问切一番，这才一脸肃色收回了手。
“高太医，殿下如何了？”
高太医摸着刚留长的胡须，叹了口气道：“殿下郁结于心，身子还有些虚弱，万不可再折腾自己了。”
钟怀毓张了张口，脸色还是有些发白：“殿下为何不记得本妃了？”
高太医略微眯了眯眸子，看向钟怀毓：“殿下他……只怕是有意忘记的。”
又或者不是这样，只是殿下心里越惦记侧妃娘娘，郁结就越大，凝成血块，压到了对侧妃的记忆。
人的大脑极其复杂，纵使学医数十载，高太医也不敢妄下断论。
所以，后面的话，他没告诉钟怀毓。
这话，听在钟怀毓的耳朵里，无疑是一把利剑刺来，而握着剑的手就是陆蘅的。
她没了力气，浑身发软：“陆蘅……”
她许久没有唤过他的名字了，只是这次，陆蘅就是听到了，心里也不会有任何波澜了。
虽然钟怀毓的声音很小，但陆蘅还是听见了，他皱了眉头，开口就想呵斥钟怀毓：“本殿的名讳，岂是你……”
话没说完，他眸子倏地睁大，就看见钟怀毓往地上倒去。
他原本还在床上躺着，见状，下意识就想起身，可是因为牵动到了床边的软凳，他突然惊醒，他刚才是想做什么？
去扶那个女人？
还没等陆蘅想明白，那边的钟怀毓已经被侍女扶住了。
他不自觉松了一口气，但眸子大约是冷的，剜了侍女一眼：“还不送你家……小姐回去？”
他顿了顿，还是没说出侧妃两个字。
侍女眸子里已经有了水光，被陆蘅瞪着，她还是第一次没有心惊担颤的感觉。
小姐都被殿下伤成这样了……
见侍女不动，陆蘅心里有些急，连带着面上也不好看了：“你这宫婢竟然连本殿的话都不听了，来人……”
话没说完，侍女猛然抬头，瞪向陆蘅：“殿下不必唤人来，奴婢走便是。只是既然殿下自己不承认娶了我家小姐，那奴婢就带小姐回家了。希望日后，二殿下不要后悔！”
这侍女自小跟在钟怀毓身边伺候着，多少人以为她是钟怀毓的通房丫鬟，实则她只是伺候小姐日常的丫鬟。
小姐是女儿身，她早就知晓了。
但她嘴严实，又因为是夫人救回来的，心里是最忠于小姐夫人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半点小姐的秘密也没有说出去过。
小姐本就扮作男儿身，没有寻常女儿家的柔弱，有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自己默默忍受，她陪着小姐那么多年，早就看不下去了。
二殿下凭什么这么对小姐呢？
不过就是仗着小姐心仪他罢了。
既然如今二殿下不记得小姐了，那小姐就是自由之身，没必要再在宫里待下去了！
好在不是正妻，也不需要什么休书，想走，随时收拾包袱便能走。
侍女冷笑一声，小姐不舍得离开二殿下，她可不会不舍得。
早知有今日的后果，她当初就不该让小姐进二殿下这里！
侍女不说话，陆蘅还没注意到，她一说话，陆蘅不禁就看过去了。
越看，他越觉得这侍女眼熟，回想片刻，才想起这侍女的身份来：“你不是怀宇的侍女么？怎么会在这里？这是钟府的小姐？”
侍女冷笑一声，搀着钟怀毓的身子，转身欲走。
陆蘅还是第一次见着侍女如此胆大，以前见了他的面，都是唯唯诺诺的。
现如今怎会这样？
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侍女怎么会在这里？
直到侍女搀着钟怀毓走出去之后，也没人给他个答案。
他拧了眉头，看向小律子：“小律子，那个姑娘是钟府的哪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