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间，春桃已经沏好了茶了。
苏满满倒了一杯捂手，坐了这么久，手有些发冷了。
“王妃，外面有个自称是莫入渊的求见。”
春桃拧着眉，她新来的扶凤院，还不清楚莫入渊的身份。
莫大哥？
上次盛京城门外一别，已经许久未曾见面了！
苏满满眼睛一亮，当即道：“快，请莫大哥进来。”
春桃领命，还在思索是什么人能让王妃唤一声大哥，没来得及走出去。
就听见苏满满又道：“罢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话落，苏满满就已经大步走到春桃面前。
春桃忙不迭跟上王妃的步子，不敢落后。
走出扶凤院，只见院墙上坐着的，不是莫入渊又是谁？
苏满满不禁觉得眼眶有些热，笑道：“这么久不见，莫大哥怎么还是喜欢在墙头坐着？”
往常的莫入渊，早就一把从院墙上跳下来与苏满满打哈哈了。
只是如今的莫入渊，似乎情绪上有些不对劲。
他抬头看了雾蒙蒙的天色许久，才从城墙上跳下来。
“许久不见，苏妹子可是越长越好看了。”熟悉的调侃，只是配上男子俊美的容颜，苏满满一时有些失神。
莫大哥这是……
把胡茬全给剃了？
先前逃亡的时候，他的胡茬长出来了，她还笑称让莫入渊再剃掉。
温润如玉的时候最是相称他周身的气质。
只是那时候莫入渊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我都习惯了，有胡茬更显成熟。那些江湖鼠辈才不会看清老子！要的就是威慑！”
时隔月余不见，莫大哥竟然浑身换了个气质。
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可他说话的腔调还是苏满满熟悉的那个莫入渊。
可若说是哪个江湖上大大咧咧、粗犷爽朗的莫入渊，却又不全是。
苏满满敛了见到莫入渊的信息，取而代之的是担心之意。
“莫大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苏满满往他身后看了两眼，又问：“凤姑娘呢？”
她记得，凤姑娘可是跟莫大哥一起离开的。
难不成是回了不凉城？
可凤姑娘那股执拗的性子，只怕不会轻易离开的。
所以莫大哥跟凤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入渊眉眼沉着，眼神中尽是黯淡，尤其在听到凤卿的名字之后。
苏满满隐约察觉到与凤卿有关，抿了抿唇，道：“外面冷，莫大哥还是先同小妹回院子里喝杯热茶吧。”
莫入渊点头，随着苏满满进了扶凤院。
苏满满亲自倒了杯热茶放到莫入渊面前，落座之后，屏退春桃，四下无人。
她才终于忍不住地追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莫入渊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后扬起头，最后好像认命了一般，重重地垂下头开始叙述这些日子的事情。
“那日我们在盛京城外分别，没走多远就被郭栾的人追上了。不过我武功高强，自然不怕那群鼠辈。来了多少都是尽数打回。只是万万没想到，那群人竟然下药。因为一个手下手里不干净，药……错下成了那种药……”
莫入渊憋了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我与她……经过那一夜后，之间关系就变得微妙。后来我手下的人寻了上来，一起解决了郭栾那些人，江湖才平静下来。只是因为我一时疏忽，郭栾竟然挟持她逃走了。”
“他将人掳到悬崖边，想要跟我来个鱼死网破。关键时刻，我冲过去把她扔上了悬崖，自己掉了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
莫入渊有些懊恼：“就好像是下意识的举动，我有内力护身，自然没有什么大事。悬崖下面的湖泊救了我一命，但我的头磕在树上，想起了一些事情……”
苏满满眉眼微动，试探地问道：“那些事情，与凤姑娘有关？”
莫入渊点点头，神情有些痛苦。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凤卿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执意让他剃掉胡茬。
为什么凤卿见到他的真容之后，就执意要跟他走，赶都赶不回去。
哪怕他怒骂她“不知羞耻”，她也只是红着眼眶不说话。
执拗地跟着他。
他终于明白，她口中的那句“渊哥哥”从何而来。
十余年前，他本是不凉城的一名世家公子。
家道中落，四处给人做教书先生、乐理父子赚银子补贴家用。
她是城主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娇纵跋扈的那一位。
城主将他请过去，他被这位小公主欺负了不知多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相处的久了，他逐渐明白。
小公主的娇纵只是因为没人教她应该礼貌谦恭，小公主的跋扈，只是因为从小城主就教她她值得最好的。
可那时的小公主才多大一点啊？
她觉得夫子是最好的，所以他理应陪着她的。
一起闹，一起笑。
他开始转变着小公主的想法，开始一点点让凤卿改变。
从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公主变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千金。
她声名远扬，但却从来不改心里的想法。
只一心扑在那个木讷的呆瓜夫子身上。
只可惜，那时的莫入渊，比凤卿足足大了十二岁。
他陪了她几年，陪着她从一个幼童到少女。
十年前，他凭借着这些年积攒的银两和人脉，重振莫家。
却因为城主错判一件冤案，导致莫家上下……
尸骨无存。
他因为是小公主凤卿的夫子，被饶了一命。
可那之后，他便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伤了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少女。
他明事理，知晓此事只是意外。
事后城主也想补偿他，他看出莫入渊喜欢凤卿，便提出让凤卿嫁与莫入渊。
但……他放不下那道坎，始终介怀两人的年龄。
而且，凤卿还小，所见到的男子甚少。
他怕她只是心血来潮，或者一时玩弄……
怕她年少不识爱滋味，盲目就嫁给了他……
所以，他只要求了城主给莫家犯案，此后，便离开了不凉城。
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离开了凤卿，他去过很多地方，开始重拾年少时习得武功。
一步步摸爬滚打，在江湖上有了如今的地位。
可，他下意识地把女孩儿封在脑海里，记忆逐渐模糊掉。
模糊到，他竟是选择性地遗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