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以当时的局势,哪怕皇上面对那种处境，都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
太皇太后自己承认了,她或许是误会了孝康章皇后，或许是误杀,可当时为了保住皇上的皇位，她没有第二种选择,也根本不敢派人去调查真相。
毕竟,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是秘密，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派人去查真相，无疑是让这事增加暴露的风险。
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全杀了，才是最好的办法。
皇上第一次手足无措起来，哪怕当年面对老臣欺压自己,也没有如此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做什么好。
有些狼狈，几乎是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皇上离开了慈宁宫,回到乾清宫，把所有的奴才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他想要静一静。
查清楚这事？
不可能,也不敢去查。
因为从一开始,太皇太后就说了，她也不确定此事，只是为了皇上的皇位，然后把所有涉及的人都杀了。
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人在棺椁里都成白骨了，皇上怎么查？
佟家？
这种事情佟家会告诉皇上真相吗？
或者说，在这种情况下佟家告诉皇上的真相，皇上会信吗？
不会的！
哪怕那真相再怎么合情合理，皇上都不会百分之一百的相信。
只要不会百分之一百的相信，这事就有了反转的缝隙。
更何况，此事事关先帝和孝康章皇后的清誉，关系皇上的名声，以及帝位得来的正不正的大问题。
眼瞧着太皇太后就只剩一口气了，一旦太皇太后薨逝，他去查这事的事情被人发现，到时候皇上可就真是黄泥巴掉□□不是屎也是屎了，掉进黄河也洗不清。
别说没有这种可能，赫舍里氏一族的钉子立春不就在景仁宫发现了一丝端倪，只不过被太皇太后发现当机立断迅速的除掉了而已。
皇上在了解情况后，根本就不敢去碰这事。
就这样不好嘛，反正太皇太后不是说，皇额捏也是自愿去逝的。
人这一辈子，有些时候要难得糊涂一次才好。
你好，我好，大家好。
***
另外一边，等着皇上离开后，苏麻喇走了进来“主子，该喝药了？”
太皇太后喝了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等本宫走了，你是想留在慈宁宫，还是回草原，还是去皇太后或者是宣妃那里？”
“主子！”苏麻喇惊呼道：“主子万万别说这样的话，奴才是要一辈子跟着主子的。”
“本宫的身子如此，本宫自己知道。”如果不是笃定自己这一次一定熬不过去，太皇太后不会直接亲口告诉皇上那事。
那事如果不建立在自己马上要死的情况下被皇上知道了，恐怕皇上再怎么不敢查，心里对自己也会有几分怨念，皇上是不可能对自己动手，可不代表他不能处罚其他人。
“趁着本宫现在还清醒着，还能为你做主，你只管说。”
苏麻喇落泪，跪在太皇太后的床边“奴才不走，奴才跟着您。”
“你要留下来也好。”太皇太后也不劝苏麻喇，她也不担心自己死后苏麻喇的处境，别说还有皇太后和宣妃，就是没有这两人，单凭苏麻喇以前对皇上关怀备至的举动，皇上也会替她养老送终。
皇上到现在都还叫苏麻喇一声“额捏”了。
“主子……”苏麻喇缓缓开口道。
太皇太后没反应，苏麻喇还以为太皇太后是在想其他事，过了半响后才发现太皇太后又睡着了，最近太皇太后越发嗜睡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睡不起。
到了这种份上，太皇太后再也没有借口阻止后宫嫔妃和皇子皇孙前来侍疾。
大清既然喊出来了“以孝治国”的口号，那么太皇太后就不能阻止别人尽孝，这是政治正确。
说直白点，就是演戏给愚民看。
侍疾这事云果也是头一次干，上辈子无论是太皇太后病逝还是佟贵妃病逝根本就轮不到她，至于皇太后，云果死在她前面。
好在云果和宣妃一组搭档，有宣妃在，云果在一旁做做样子就行了，当然其实宣妃也就喂个药或者是给太皇太后擦擦脸，其他的事情都由旁边的奴才动手。
看着宣妃给太皇太后盖好被褥，云果和她轻脚轻手的走了出去，到了隔壁的暖阁，云果才小声的问道：“太皇太后又睡下了？”
宣妃一脸沉重的点点头“睡下了，苏麻喇嬷嬷在里面伺候。”
“你也别总是这副样子，太皇太后会好起来的。”云果小声提点道。
宣妃那副表情，活脱脱的太皇太后马上要死了的表情，看着就让人不喜。
扯了扯嘴角，宣妃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比起皇太后，太皇太后才是宣妃的靠山，现在太皇太后不好，宣妃当然心急。太皇太后在的时候，皇上对她都是如此，谁知道日后皇上会怎么对她。
“皇上驾到！”外面突然传来通传声。
宣妃和云果连忙起身，站在一旁，等皇上大步流星走进来后立马福身见礼“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磕。”皇上扫了两人一眼，驻足“太皇太后睡下了？”
云果见宣妃不开口，才开口道：“是，太皇太后已经睡下。”
“你们侍疾累了，先退下休息。”皇上说道。
“妾告退。”云果和宣妃很识趣的行礼跪安。
等两人退下，皇上走进里屋，太皇太后此刻正安详的躺在床上，皇上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皇上……”苏麻喇起身行礼。
没等皇上叫起，就听见身后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苏麻喇你出去。”
苏麻喇低头应道：“是！”随后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看向皇上，皇上也看向太皇太后，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太皇太后才开口道：“玄烨……”
“皇玛嬷……”顿了顿，皇上靠近床边“孙儿在。”
太皇太后看向皇上缓缓开口道：“孝康的事，皇上若是有怨恨，只管恨本宫，苏麻喇、阿拉坦琪琪格（皇太后）和格根塔娜（宣妃）等人都不知情，本宫知道你对蒙古忌惮，本宫只愿她们能平安一生。”
皇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朕知道皇玛嬷是为了大局着想，朕不恨皇玛嬷。皇额捏和额捏，皇玛嬷放心，朕会孝顺她们一辈子。宣妃……朕或许不能给她一个儿子，但也会护她周全。”
“好好好！”太皇太后笑了起来“玄烨，你比本宫想象中的更要重感情一些，但这却是大错特错。你要记住，真正的帝王就得称孤道寡，万不可被私人感情左右，科尔沁如此，皇太后如此，佟家如此，皇太子如此，其他人更是如此。”
闻言皇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直视太皇太后。
“玄烨，答应本宫，你永远要以大清的江山社稷为重，无论是谁都不能凌驾于大清的江山社稷之上。”太皇太后双眼充满恳请的看着皇上，声音重了不少，重复道：“答应本宫。”
“朕……”沉默了一会儿，皇上慎重的点头“朕答应皇玛嬷，万事以大清的江山社稷为重，佟家、皇太子谁都不能凌驾于大清江山社稷之上。”
“好，很好……”太皇太后嘴角上扬，伸手想要触摸皇上的脸颊，只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了力气，手伸到半空中便落下。
皇上见状瞳孔一缩，连忙伸手握住太皇太后的手“皇玛嬷……”
却见太皇太后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
“皇玛嬷（哭腔）……”
听到皇上的大叫，守在屋子外面的人连忙闯了进来，只看见皇上呆愣愣的坐在床边。
“皇上……”梁九功小心翼翼的喊道。
皇上这才放下了太皇太后的手“太皇太后薨了。”
随着皇上的话音落下，屋子里的奴才都跪了下去，不少人都哭了起来，没有了太皇太后也不知道他们这些慈宁宫的奴才未来如何。
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瞬间传开，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宣妃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管不顾直接冲了进去，扑倒在太皇太后的床边，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太皇太后……”
云果也跟了进来，不过并没有靠过去，而是在外边直接跪下，微微低头一副哀痛的模样，不过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太皇太后总算是薨逝了！
有她在，后宫所有人都感觉头顶上有一座大山压着，即便是她不做什么，大家心里也是沉甸甸的，防备中带着敬畏。
云果也是如此，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她根本就不敢出手，谁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手上会有多少张牌，会不会被太皇太后利用，也只有太皇太后病逝了，云果才敢真正出手。
太皇太后这辈子谈不上过得有多顺心，但也是传奇后妃，是不少人争相效仿的对象。可惜皇上是不会让自己的后宫出现这样的人物，好在云果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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