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入魂情况紧急,闻人?厄一?心只想稳定殷寒江的情绪,并未深入他的魂魄。况入魂本身也要看殷寒江魂魄本身的状态,如果殷寒江一?心抗拒对方,不肯敞开神魂,即使?入魂也是枉然。
前次殷寒江神魂混乱,闻人?厄刚进入就被不断回放的相认表白看书的记忆挡住。经过上次的治疗,加上这段时间的稳定,殷寒江已?经好?了很?多,神魂中多了无数光点。
闻人?厄靠近其中一?个光点,见到其中闪烁着闻人?厄为殷寒江取雪中焰的场景。
他走近另外一?个更大的光点,是殷寒江擒住贺闻朝时的情形。
多看了几个后,闻人?厄明白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光点,皆是令殷寒江感到喜悦、开心的事?情。喜悦感弱一?点,光点便小一?点;喜悦感大一?点,光点就大一?些。
最大的光点中,是殷寒江看到《虐恋风华》里?,闻人?厄通过百里?轻淼剖白心迹时,那?个光点挂在魂海最高处,又大又圆,像个太阳。
最大的光点内还有一?些血色的污点,闻人?厄神识探入污点去看,发觉是一?些混乱阴暗的想法,期间还夹杂着心魔幻想的痕迹,也正是让殷寒江最痛苦的地方。
闻人?厄有些明白了,光点是殷寒江开心的事?情,血色污点便是他心魔所在。
他在殷寒江的魂海中渐行渐远,一?直寻找着最深最痛的根源。终于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找到了一?团巨大的血污,比魂海上空的“太阳”还要大。
这或许就是根源吧。
闻人?厄试图进入血污中,血污却对他有些抗拒,不愿他入内。
他只得轻声哄道:“殷宗主,是我,闻人?厄。”
一?提名字,血污缩得更紧,完全不让他进去了。
这是殷寒江抗拒的,最不愿让闻人?厄发现的事?情。
这该如何是好??闻人?厄飘在血污前有些发愁,所有光点与血污皆为已?发生的事?情,换言之,面前这团最大的血污,是闻人?厄不知道的,殷寒江对他封锁的。
即使?是双修伴侣,也该有禁区,如果对方不愿意触碰,他不该强行探索。
但不解决这些血污,又无法治愈殷寒江的心魔,当真是个两难的局面。
闻人?厄想了许久,回忆与殷寒江相处的种种,又想起自己也有许多不愿被人?知晓的过去,忽然明白了。
既然殷寒江不愿让他探索,那?便由殷寒江来了解他吧。
闻人?厄张开双臂,对殷寒江道:“本尊绝不试图入侵你的禁区,我只望与你魂海相融,化解你我之间的屏障。”
说话间,血污渐渐缩小,小到闻人?厄可以双臂环住,抱在怀中。
即使?是殷寒江阴暗的过去,闻人?厄也坚定地将它用身体?护住,那?团血污便渐渐融入闻人?厄的魂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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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武,阿武!”遥远陌生又有些怀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人?在温柔地拍他的肩膀,闻人?厄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一?面容姣好?的女子站在面前,低声道,“该起了。”
是母亲,是那?个边城告急时,可以披甲上阵,带着边城民兵死守城墙五日,直拖到援兵前来,她方昏厥在城墙上的奇女子。
闻人?厄发现自己的身躯变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恍惚间明白,这是他的记忆。
“练武、读书、习字……你今日功课很?多,莫要让先生等你。”母亲掌中拿着一?对轻短双剑,闻人?厄若是不起床,这柄双剑大概就要削上他的头?发了。
“我起了,娘亲!”闻人?厄忙跳起来,穿上衣服,飞速地洗漱。
他自幼在边城长大,边城人?力紧张,闻人?厄没有丫鬟,仅有一?个一?同习武的小厮。他凡事?亲力亲为,只有此刻急了,才吼一?声:“把巾帕给我!”
一?双小小黑黑的手?递上白色巾帕,闻人?厄接过时愣了片刻。他的小厮不见了,换成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这孩子全身青紫,半具身体?都腐烂了,又脏又臭的,颤巍巍将巾帕举起来。
是殷寒江啊。
闻人?厄将殷寒江最不愿意面对的那?团血污融入神魂中,殷寒江在他的魂海内,找了个适合的位置待着,变成了他的小厮。
这不是现实?,是闻人?厄的记忆。
他接过巾帕,却没给自己擦脸,而?是抱起小小的殷寒江,浸湿帕子,用温热的毛巾轻轻为小殷寒江擦拭身体?。
肿胀发烂的小手?一?巴掌将巾帕拍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脏。”
小殷寒江不是在说毛巾脏,而?是怕自己的身体?脏了毛巾。
“毛巾是可以洗干净的,你需要疗伤,并且换件衣服。”闻人?厄道。
他的心境变化是可以影响魂海记忆中的人?的,闻人?厄的母亲也不再催促他做功课,而?是温柔地摸摸小殷寒江的头?道:“小江怎么伤成这个样子,阿武你快去帮他清洗一?下?,再送李大夫那?里?去上药。”
闻人?厄听话地烧水为小殷寒江清洗,还给他找出自己幼年的衣服换上,抱着他施展轻功一?路飞到边城大夫的药堂。
少年时的闻人?厄是个白袍小将,有些臭美,总是穿着一?件白色的锦衣。他抱着殷寒江在无数个房屋上飞跃,不少边城百姓抬起头?来看,七嘴八舌地讨论闻人?小将军又开始飞檐走壁了。
那?时的闻人?厄,是飞扬的少年,整个人?是明亮剔透的,连边城天空的颜色都是一?片蔚蓝。
“阿武?”怀中的小殷寒江疑惑地问道。
“我未入道前,父母为我起名闻人?武。他们还商量及冠时的字,正好?用‘武’字拆开,表字止戈。”闻人?厄回答道。
可惜没能等到那?一?天,闻人?家便遭难,闻人?武也更名为闻人?厄。
踩着房檐从门前落下?,吓了李大夫一?跳,这位年迈却精神抖擞的驻军医生,顺手?抄起身旁的扫帚挥向?闻人?厄:“你这个鸡飞狗跳的小屁孩,吓死老夫了!就不能有一?次正正经经敲门的吗?每次不是从房上跳下?来,便是从后院跑进来,我这把老骨头?,禁不起你吓的!”
扫帚还没打过来,便被一?双手?接住,小殷寒江满脸阴沉地看着李大夫。
就算是殷寒江魂体?中阴暗的部分,也是有很?强大实?力的。闻人?厄担心他出手?,刚要阻止,就听李大夫说:“哎哟,这谁家的孩子?怎么成这样子了?快进来,老夫为他包扎。”
“从尸堆里?捡来,父母亲人?都被外族屠了。”闻人?厄小声地对李大夫说。
老大夫满是皱纹的脸顿时充满怜爱,让闻人?厄将小殷寒江放在床上,自己则拿了烈酒与刀,为小殷寒江刮去腐肉。
闻人?厄当年救下?殷寒江时,随手?一?个丹药,一?道真元,便将这孩子治愈了。凡人?的伤对于修真者而?言实?在太轻,殷寒江对于治疗没有任何实?感。
这一?次李大夫细心刮腐肉,又以烈酒消毒,疼得殷寒江小脸直抽抽。闻人?厄见状略微不解,明明是魂体?,为何会觉得疼痛?此刻殷寒江在想什么呢?
李大夫怕伤到完好?的皮肉,下?手?不敢太快,足足清理五个时辰,日头?从东移到西,他才将全部的伤都上了药,包扎好?。
小殷寒江疼得满脸是汗,李大夫道一?声“好?了”后,他立刻昏死过去,脸痛苦地皱着。
“你捡到这孩子时,他受伤几日了?”李大夫将闻人?厄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大概三五日,在尸堆里?翻出来的。”闻人?厄不知殷寒江能否听到,魂海中也不可传音,压低嗓音回答道。
“这孩子有点问题,”李大夫凝重道,“他年纪太小,我怕伤到脑子,不敢用麻沸散,只能硬来。有些腐肉没有知觉,刮下?去还好?;可是一?些半腐却没救的皮肉,碰一?下?就是刀割之痛。这么小个孩子,我连续治疗这么长时间,期间还用烈酒擦拭伤口,他竟是一?声没吭。换做是你这个要面子的皮猴子,咬牙不嚎老夫倒是信,可这么点个孩子,连哭都不会哭,我担心他这里?出了问题。”
说话间,李大夫点点闻人?厄的心口。
心吗?老大夫一?眼便看出的问题,当年的闻人?厄却不管不顾地将殷寒江丢在山上。他以为给他充足的食物?、崭新的衣服、练功的心法、报仇的能力就足够了,一?个坚强的男子汉是不需要懦弱的。可是闻人?厄却没有想到,那?时的殷寒江不是男子汉,只是个年仅五岁的男孩,还是可以哭的年纪。
“这孩子,救得还是晚了。”李大夫摇头?道,“左腿大概是要瘸的,脸上身上也会满是疤痕。我知道你忙,闻人?元帅和?夫人?管你管得严,但也还是要抽出时间多照看照看他。方才刮肉时,他疼得狠了就盯着你,显是将你视作救世主,你多陪陪他。”
“晚辈知道了。”闻人?厄低叹道。
“晚辈什么晚辈!”李大夫一?巴掌拍在他脑瓜门上,“跟我来这文绉绉的,你都够当我孙子了!”
“阿武知道的。”闻人?厄只得捡起自己丢弃已?久的称呼。
李大夫拍闻人?厄脑门时,小殷寒江已?经醒了过来,阴森森地盯着李大夫拍过闻人?厄脑袋的手?。
默默观察一?段时日,对殷寒江的眼神与想法有些许了解的闻人?厄知道,小殷寒江在生气李大夫打他。
于是他坐在床上,将小殷寒江抱起,让他头?枕着自己的大腿,为小殷寒江介绍李大夫:“这位是李大夫,当年还是御医呢。”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不过是个医治嫔妃不当,被赶出宫,流放军中的糟老头?子罢了!”李大夫背对着二人?,背影有些萧瑟。
闻人?厄笑了下?:“当年的事?咱不提,李大夫医术高明,自到了边城后,救回六千一?百四十八名边军的性命。前几年还随军上战场,三天之内抢救下?数十名伤兵,最终累倒在后方。我父兄多次命悬一?线,皆是李大夫出手?相救,就是我也……”
他见李大夫耳朵都红了,也不好?再当年夸,只好?在小殷寒江耳边小声道:“当年边境告急,我母亲怀胎九月披甲登上城墙,等援兵来被抬下?城墙时,身下?已?经见红。若不是李大夫神医妙手?,我便胎死腹中了。”
小殷寒江眨眨眼。
闻人?厄低声道:“其实?我是他干孙子。”
小殷寒江眼睛亮了,说出了进入闻人?厄魂海后对尊上以外的人?的第一?句话,对着李大夫就是一?句:“爷爷!”
声音还哑着,有些虚弱,李大夫听到后开心得胡子都发抖了,转过身凑到床前道:“哎,乖孩子!”
小殷寒江一?把抓住他的胡子,咧嘴一?笑,牵动?脸上刚包扎好?的伤口,疼得“嘶嘶”直叫。
李大夫忙抢回自己的胡子,对闻人?厄使?了个眼色,意思这孩子终于有点人?气了,好?好?维持。
小殷寒江有些累,他闹了一?会儿就枕着闻人?厄满是肌肉硬邦邦的腿睡着了。
入睡前他想着,这些,便是尊上要守护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大家也看出来了,要收尾了,所以写得特别慢,所以……加更……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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