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卫子临鼻青眼肿地走出来时,确实吓坏了一众奴才。
“太子……您……您这是怎么了?”奴才簇拥上去,想要搀扶住他,却被卫子临一把推开。
“本太子没事……没事!”他双脚直打趔趄,神思更是恍恍惚惚。
不过,有一件事却能在他此时这恍惚的深思中不断浮现,且愈演愈烈,那就是离开这间寝宫前,颜蕊对他的警告。
“卫子临,我可告诉你,如果你胆敢把这件事抖露出去,你相不相信,在我遇到危险的那一日,就是你卫子临的死期。”颜蕊不像是在开玩笑,无论是凶戾的容颜还是冷酷的词藻,都无疑是认真且严肃的。
要是换做旁人,兴许还会和她拼个你死我活,但卫子临是什么人?整个长晋都城就属他最怂了。
颜蕊的狠毒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他自然不敢在这上头继续大做文章,而颜蕊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如此所行无忌地暴打他。
“记住,这是对你的惩罚,对你当时非礼我的惩罚,如果日后你老实些的话,也许我也会对你好点,但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你只能先我一步去了那阎王殿了,而你的太子位也将沦落到你的兄弟之手。”
这不仅是挑衅,更是警告。
卫子临的确孝敬卫徽,但这并不代表他与他的一众兄弟们能不为高位争破脸。
忍吧,如今也只能忍下这口恶气了。
在经历过这件事后,显然,这皇宫已经待不下去了。卫子临唯恐避之而无不及,正巧卫徽不久前才给了他一个任务,去探看受伤的兄弟俩,比起对着寝宫中那位老巫婆,他还不如去探看自己的兄弟。
“算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真是倒了八百辈子霉!竟娶了这么一个老妖妇!”
碍于尊严,卫子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在去探望之前,他先让太医为他处理伤口,之后才勉勉强强地踏上了去往皇子府的路。
“他娘的!真烦!”
……
对于他的到来,卫子嗟显得有些惊讶,更有些紧张。
因为在下人前来通报时,他与卫子谈正在书房里谈论着什么,如果让这不同心的愚蠢太子知晓了某些隐秘,他那张大嘴必要四处宣扬,甚至上报给皇上。
“喂!老六!你快些开门啊!本太子亲自来看你,你可不得亲自迎接迎接本太子吗!喂!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在里头做着些不可告人的事!”
叩门音不断,如果不是外头有人看守,恐怕卫子临早就直接破门而入。
卫子嗟赶紧向眼前的卫子谈投来一记目光,卫子谈从速躲在了书柜后面。
当门推开的刹那,卫子嗟笑容冷峻,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太子,您来我这儿有何贵干啊?”
“你这话说的,你是我的弟弟,我当然要来看看你啊,怎么样?身子可有好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太子你的目当真有这么单纯吗?”卫子嗟挑眉,半嘲弄,半打趣。
突然,他注意到眼前人面孔上的累累伤势,笑意冉冉落了下来。“怎么?太子你的伤势未免也过于严峻了些,这些都是那夜刺客袭击时造成的吗?”
卫子临的目光开始瞎转悠,口齿也变得吞吞吐吐。“这……这当然是那该死的刺客造成的啊!不然……不然还有谁敢教训本太子?哎呀!兴许那夜的刺客就是上回暗杀老六你的刺客!你信不信?”
卫子临开始转移话题,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迈入书房中,毫不在意主人的眼光。
卫子嗟想拦他也拦不住。
“太子,你这样不好吧?身为皇族,你竟不懂得礼仪,随意擅闯他人的书房,你也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
突然,卫子临回首,目光微眯,上下打量着眼前人,目光颇具有深意。“哎?老六,你不会当真是在里头做着些不可告人的事吧?藏女人了?还是……你在暗中谋划着篡权夺位呢?好小子,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自幼时起,卫子临就有着神仙般的本领,他虽然才疏学浅,但这胡言乱语的本事却异于常人。他随便瞎猜的一句话,往往能揭露最真实的现实。譬如当下,这实在不可思议。
“你瞎说什么呢?你以为我是你们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为了权位争得你死我活?这样的日子也太不值当了些。更何况如今展今今怀了身孕,我马上就是当爹爹的人了,才没那闲工夫。”
卫子嗟悠然地重新落座在书桌旁,随便翻开了一本书。
“嘁!当初颜家小姐你死活不娶,如今那女人落到我手上,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卫子临一不小心说露了嘴,他赶紧转过头去,暗怪自己这张管不牢的臭嘴。
然而,正由于他的这番奇怪言论,卫子嗟却放下手中的书籍,警惕性地抬起目光来。“哦?当初不是你非礼她在先,如今怎么又说自己倒了血霉?”
“我……我没有!就是单纯地厌烦罢了!”卫子临赶忙回首解释道。
然而,他那血迹斑斑的脸,鼻青眼肿的狼狈却没法逃开卫子嗟的毒目。
他瞬即明白了什么,当然,这份明白只能暂且停留在猜想的层面。
“是吗?那太子应该只是单纯地讨厌不自由的婚姻吧?像颜家小姐那般温婉的人应该不会让人讨厌的。”
“嘁!她温婉在哪儿?从前那都是装的!”卫子临不耐烦地随意找了一椅子坐了下来。
可这椅子居然出奇地温热。
他顿时意识到不对。
“哎,老六,刚刚你这里是不是来过人了?”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伸了伸懒腰。
“这里一直只有我一人。”卫子嗟肯定地回应道,顺带又翻阅起了桌上的书籍。
“是吗?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了,怎么?你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没有,我就随口一说,你知道的,我一直以来都是这德行。”卫子临自嘲起来,但目光中却惊现过一抹伶俐的警惕。
二人随便畅聊不久,卫子临就起了身,卫子嗟本以为他是耐不住寂寞想要离开此处了,因此心下一喜。
可惜,卫子临的脚步哪里肯移?他甚至在这间书房里走走看看,随便乱摸。“哎,老六,你这是什么木头?看上去质感不错啊……”
“哎?老六,你这花瓶从哪儿得来的?一定价格不菲吧?”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断萦绕在他的嘴边,卫子嗟眉头紧皱,也站起了身。
“太子,我这些东西可值钱得很,你还是不要四处乱窜了,坐下来吧,我们二人好好聊一聊。否则如果把这些东西碰坏了,你可赔不起。”卫子嗟连忙来到卫子临身边,目光始终紧盯着他。
“哎呀!你可真小气!我有什么赔不起的?我可是太子啊!”卫子临装得毫不在意,眼前人愈想他坐下,他就愈发不肯老实下来。
左看看,右瞧瞧,像是在参观旅游景点,非得处处瞧仔细不可。
“不是小气,只是这些都是我珍惜的东西,你若是碰坏了,我们的兄弟情可就不在了。”卫子嗟始终紧跟着他。
“我们的兄弟情有这么脆弱吗?不就几个瓶子,下回我赔你就是了!本太子有的是钱!将来那皇宫不都是本太子一人的吗!”
“那可不一定。”卫子嗟突然冷不丁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唇角轻勾。
终于,卫子临停下了四处乱窜的步伐,悠闲的目光幻化为凶险。“老六,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能说明白些吗?本太子我可听不明白。”
卫子嗟并未显露出任何慌张,因为这本就是他想要说的话。
“我是说,皇族之争向来都是血雨腥风的,无一例外,如今我们这一辈的血雨腥风还没正式开始呢,只望太子您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才好,当然,尽管我对皇位不感兴趣,可到时您想要我的相助,这也完全是没问题的。”
卫子嗟神容淡然地陈述着,卫子临的眉头稍稍放松下了些。
不过,在这之后,他又开始四处乱窜了。“嘁,我还以为老六你有不轨之心呢,原来是想要帮助我啊?本太子可不需要你的帮助,父皇对我的宠爱如此之深,没人能抢夺走我身下的位置。”卫子临很自信。
“是啊,对你的宠爱如此之深。”卫子嗟莫名重复道,话语之中似乎还冗杂着些许奚落之意。
忽而,书柜后头响起了些微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倒了。
卫子嗟心下一紧,卫子临却疾步往那后头赶,目光中充斥着渴望。
就在这危急关头,卫子嗟拽住了他的手腕。“太子,只是一只老鼠罢了,无需你来处理。”
“让开!谁也拦不住本太子!”卫子临一把推开了他的阻挡。
他疯狂地跑到书柜后头寻人,然而,一直躲藏在书柜后头的卫子谈却完全没有逃跑的打算。
此时,二人面面相觑着,卫子临绽露出惊诧的神容,卫子谈却会心一笑。
“是……是你……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