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鲜明的惨境

近来,长晋都城可热闹了。

“都说那展家小姐刚和离后就怀了身子,之后竟被六皇子重新请回了府上哩!”

“是吗?我怎么听说,是六皇子把那展家小姐亲自掳去的?”

“不仅如此,我还听闻那太子将颜家小姐非礼了,颜家小姐好几日未归府,可急坏了那一家!”

“这群皇族世家可真是热闹哩!”

“是哩!真是热闹哩!”

街旁,百姓交头接耳,咿咿呀呀,口中传递的不是皇子府的趣事儿,就是那颜家的热闹。这群世家大族的经历甚至比那戏台子还逗趣精彩得多!

似乎没人注意到,某家早点铺中,正端坐着一位穿着寻常百姓衣裳的女子。

她心神不属,拿起的豆汁儿洒了满桌,馒头也只吃了一口。

仔细一瞧,这神情恍惚的女子正是颜家老小搜寻三日也不曾寻到的颜蕊。

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死了,但她其实一直都还活在长晋都城里。

好不容易清醒些的她想要重新接纳自己的身子,如今竟又在早点铺听到如此噩耗。

“展家小姐怀了身子?怀了身子……怀了身子……”她像是失了魂魄,口中不休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目光空洞的她如今已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了,就连桌上那滚烫的豆汁儿滴落在双腿上,她也全然不知痛痒地起了身,继而往外头走去。

“哎!姑娘!你还没结账呢!”

早点铺的人高声呼唤道。

然而颜蕊却充耳不闻,只是像个孤魂野鬼般游荡在街道之上,身子几乎是被拖着前行的。

当她被早点铺的人拽住之时,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肉身。她怔怔地从怀中掏出碎银来,交到了眼前人的手上。

这之后,不发一言,悄然迈步离开。

“哎!稀奇了!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早点铺的老板疑惑地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发出一声轻笑。

颜蕊走走停停,完全不知自己此时已然行至何处。

抬眼一瞧,苍穹已打翻了墨水,晦暗下,她注意到身前的宅邸居然正是她所心心念念的皇子府。

可惜,里面住着的除了卫子嗟,还有展今今,而且还是怀了身孕的展今今,颜蕊突然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

自己处境悲惨不可怕,但可怕的是,自己曾经最为痛恨艳羡的人如今居然过着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

两相对比之下,颜蕊的眼底忽而闪现过一缕意味深长的黯淡以及随之而来的犀利。

她看了看眼前的府宅,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此时,府宅中那位被其所艳羡的女人正在古越的伺候下用食晚膳。

卫子嗟只安排了古越伺候她,也许是因为担心旁人伺候会致使她的情绪更加不稳定。

“你快吃些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饭了,这样下去,小公子可要饿坏了。”古越把吃食递到她的身前,女子甚至不视一眼。

“不吃,你拿下去吧,我没有胃口。”

展今今神思游离地坐在桌旁,她根本没有颜蕊想象中那般欢愉。

被禁锢的日子,根本就是煎熬,尤其是对她这等自小生活在山村的孩子而言。

“小姐,你就算为自己着想,也得多吃些啊。我瞧有些人得了厌食症后,可瘦成了皮包骨头,难不成你也想变成那样吗?”

“不想,但我也不会吃的。”展今今回答得斩钉截铁。

“小姐,你不能这样下……”

“你有完没完!我就是不想吃啊!你能不能不要逼迫我!为什么这整个府邸的人都在逼迫着我做事呢!”展今今突然怒吼起来。

古越被这猝不及防的火气吓住了,愣在原地许久不曾挪步。

展今今低下头,忽感惭愧。“对不起……我心情不好,你还是离开吧,我真的不想吃……”

“好,那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需要你就和我说。”

古越最终还是走了,饭菜仍留在桌上。

躲在门后的小古利瞪大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里头的动静,他不敢进去,之后又被自家兄长直接拽得更远。

“走吧,阿利,让今姐姐自己静一会儿。”

“阿利就站在门外陪着她,不会打扰她的,好吗?哥哥?”小古利抬着脑袋,散逸出乞求的目光。

迫于无奈,古越只能答应了。“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能进去打扰今今姐姐,你得乖乖的。”

“嗯,阿利会乖的。”

待古越离开之后,小古利一直站在门后头,从门缝中窥看着展今今的一举一动。

展今今始终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她就只是这么静默地坐着,煎熬地捱过时光。

“今今姐姐……”古利轻声嘟囔着,嘴巴不自觉噘了起来。

不久后,身后的院落中忽而传来一阵野猫的叫声。古利回头一瞧,但见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咪正蜷缩在角落处,看上去好似受伤了。

“哎……哪儿来的小猫咪?”

古利满脸狐疑,却还是被这小家伙吸引了注意力,他看了看屋中始终不动的女子,继而向角落处的小猫儿走了去。

古利蹲在角落,用两只小手把猫咪抱起。果不其然,这只小家伙受了伤,伤处像是被人用刀刃划出的,直在往外渗血。

“喵~”它虚弱地发出一声低吟。

“别急啊,小猫,我这就给你去请郎中。”

他当即站起身。

在经过门前时,曾小声对着里头嘟囔道:“今姐姐也别急啊,阿利带小猫去看病,看完病就来陪你哈。”

当这小小的身影携着怀中另一只小小的身影离开此处时,院落的树桩后面忽而走出一抹身影。

她方才被认识她的护卫放进来不久,却一直没有径直走向展今今的屋中。

女子幽深的目光一直紧锁在那间只透留出一丝缝隙的屋内,缝隙中,怀了身孕的女人正坐在青铜灯旁,脑袋低垂,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可在颜蕊瞧来,展今今更像是在低首轻抚着肚里的孩儿,沉浸在做娘亲的幸福里,沉浸在与六皇子育有一子的满足里。

无论如何,她正是颜蕊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