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展今今与卫子嗟一直居住在将军府。
据卫子嗟所言,这是在保护展秦武的性命安危,他可不敢保证居心险恶者不会再度伸出魔掌。
至于古越与古利,则让他们重新回到皇子府,暂时不出外活动,且派专人守护着他们的安全。
而展今今则像是尸体一般,整日躺在床上,不挪一步,流尽眼泪的双目空洞无神,像是被人掏空了灵魂。
“展今今,你还不打算起来吗?你的爹爹至今仍旧昏迷不醒,你这个做女儿的就不顾他的安危了吗?”卫子嗟站在床前,冷峻以对。
床上的女人毫无动静。
卫子嗟皱眉,直接将女子连人带被一起拎了起来,甚至拎着她晃了晃,却见她的表情毫无波澜,像是就此永生定格在悲恸的情绪里,再无法抽身。
“你……”
卫子嗟气不过,在放下她之后,硬生生把她的脸掰扯过来,直对着自己。“你看着我!你是死了吗!你要是死就赶紧死,省得浪费空气!”
话落,展今今将一缕目光缓缓移到他的脸上,就连这缕目光也是没有精神与灵魂的。
下一刻,这具‘尸体’又看向一侧的床沿,二话不说,直接拿脑袋往上撞。
卫子嗟赶忙拿手拦住,展今今的脑袋撞在他柔软的手心,可他的手却被女子死死撞压在坚硬的床沿上。
顿时,其手背一片青紫。
“嘶……”
男子低吟一声,耳畔却同时传来痛哭流涕的动静。
他抬头一看,发觉刚刚那具‘尸体’此时突然鬼哭神嚎了起来,嗓音实在悲惨凄厉。
“哎……哎!不是,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撞疼的不是我吗?”话虽是指责,但一脸惶惑的卫子嗟却还是着急忙慌地抱着她的脑袋轻抚。
“好了好了,你哭什么啊?难不成……是在心疼我?哎呀,我没……”卫子嗟刚准备扬起腼腆的笑意,这笑意就被女子接下来的插话拉扯下来。
“厉哥儿!厉哥儿!我要厉哥儿!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你把厉哥儿给我找来!你把他给我找来!”展今今声嘶力竭,泪水打湿了卫子嗟的胸膛。
“讨厌……你不是在意我啊?”卫子嗟委屈巴巴地在她的耳畔轻语道,嗓音轻柔到像是在对小孩子说话。
谁料一闻此言,展今今的情绪反应更激烈了。
她竭力嘶吼着,屡次三番想要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不过幸运的是,原先对王厉的呼唤如今已成了对卫子嗟的唾骂。
“你不要脸!你不要脸!我为什么要担心你!我为什么要在意你!”她是哭着说的,满脸的泪痕皱巴巴地贴在脸上,像个小老头儿。
卫子嗟却笑着回应道:“我不要脸就不要脸嘛,我不要脸到都能让你哭吗?那我可真厉害呢。”
他故意气她,而展今今确实也上了套,鬼哭狼嚎的嗓音更大了。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回荡着她那凄厉尖锐的嚎叫,哭嚷,时间一长,竟叫人觉得这整间屋子似乎都随之震动了起来。
卫子嗟没有管,只是倚靠在床沿静静地听她哭。
他习惯了把眼前人当作小孩看,当她哭累了,自然会乖乖安静下来了。
果不其然,当展今今元气大伤,以至于没有一丝力气去发出声音来的时候,倚靠在床沿的卫子嗟却精力充足,元气满满。
“你哭啊,继续哭啊,我不嫌吵,你继续哭吧。”他挑起眉,半嘲讽地望着眼前人笑。
展今今委屈极了。
下一刻,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默声啜泣,低声轻啼,又气又委屈,可怜巴巴的。
卫子嗟凑近她,她就往里面躲,似是在生他的气。
嘴巴下意识地噘起,泪水哒哒的面庞始终低垂,像是在质问眼前人:你为什么不哄我?你为什么还要嘲笑我?
卫子嗟屡屡抓不住她,只能脱下鞋子,直接上了床,一把子将她揽入怀里。“好啦,你别哭了好吗?我真的不想看见你掉眼泪的样子……我……我心疼……”男子用极为轻微的嗓音小心翼翼地说出最后几个字,腼腆却又深沉。
“你哪里心疼!你刚刚还在笑我!我越哭你越笑!你……你简直!”展今今在厉声控诉后又开始鬼哭神嚎。
卫子嗟连忙用手将她脸上层涌而出的泪一滴滴擦干,边擦边哄:“我如果不那么做的话,你就停不下来,我只有嘲笑你,你才能骂我嘛~好喽好喽,我们不哭了哈。”
展今今仍旧哭嚷不止。
“来!你咬我一口!觉得委屈,觉得心里痛,你就狠狠地咬我,你不是最喜欢咬我的吗?来!”卫子嗟伸出白皙的手臂。
这句话刚落,那位痛哭的女人就毫不犹豫地张大嘴巴,咬了上来。
啪嗒一口,卫子嗟疼得双瞳瞠大,展今今咬得龇牙咧嘴。
很快,血色从卫子嗟的肌肤内流到展今今的嘴里,又从她的嘴里重新流到了卫子嗟的肌肤上。
展今今松开了嘴。
下一刻,满嘴都是血的女子突然抱住卫子嗟的脖子,轻声在他耳畔啜泣起来。“很疼吧……一定很疼吧……”
卫子嗟怔了怔。显然对展今今的言行感到‘受宠若惊’。
很快,他摸了摸女子的脑袋,柔声回应道:“不疼,真的一点儿也不疼……就算你再咬我一口我也乐意!”
话刚落,新一轮的痛感接踵而至。
展今今又毫不客气地‘啪嗒’一口咬住了他左脖子上的肉。
“你……你还真咬啊……”卫子嗟笑着,表情却异常狰狞痛苦。
展今今放开嘴巴,委屈巴巴地问道:“不行吗?”
“行!行!你怎么样都行!”卫子嗟赔着笑脸。
‘啪嗒!’
展今今又咬了上去,这一回,咬在卫子嗟的右脖颈上,直接给他咬出个对称的印花。
……
经过卫子嗟的功劳,准确地说,是经过卫子嗟主动献上自己的鲜肉,肯让女王大人咬一口的功劳,展今今这具哀哀欲绝的尸体终于下了床。
她先去探望了展秦武,在看见这位伤势严峻,惨不忍视的老将之后,展今今又开始颤抖地啜泣起来。
“厉哥儿当时也是这幅模样吧?他到底被白虎伤到了什么田地?一定很疼吧……”她不敢继续深想下去了。
卫子嗟突然抱住她。“乖,我在这儿呢,你不要怕。”
“六弟与六弟媳果真恩爱啊。”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熟悉温润的嗓音。
二人回头相看,竟是卫子谈。
“三哥,你怎么来了?是来探望天启将军的吗?”卫子嗟的态度几乎与过往没什么不同,言行举止间不见任何排斥与恨意。
倒像是装了很多年,表面上绽露出的‘无知’早已成为印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了。
展今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打从心底佩服他的‘伪装’。
因此,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她也对卫子谈以礼相待,就如从前那般。“三皇子。”
“六弟媳的脸色还是很差……六弟,这段时日对你们来说也许有些艰难,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
“这是肯定的,我自己的女人,我能不好好照顾吗?”卫子嗟是笑着说的,却也不难察觉其言辞之中的挑衅。
卫子谈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应和道:“从前三哥可没有发现向来冷峻的老六居然这么容易打翻醋坛子呢,看来人的内外往往都是相反的。”
“是啊,可不都是相反的吗?相反到让人都没法辨认出是一个人了。”卫子嗟犀利地直视着卫子谈,卫子谈虽仍笑意融融,但额上还是不由冒出一滴冷汗。
下一刻,卫子嗟话锋一转,扬起爽朗的笑意来:“你看,展今今不就是吗?外表泼辣蛮横,以前甚至还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可内心实际上却是个孩子,处处得让人温柔地哄着,不然她就在地上撒泼打滚耍无赖,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长没长大,我被逼无奈娶了她,就只能把这恶贯满盈的女人当作孩子哄了。”
他嫌弃地看向展今今,展今今委屈巴巴,又要哭了起来。
“根本都不是我做的……我根本就一点儿也不心狠手辣……我也没让你哄啊!你不要管我不就是了……”
如今正值她情感与情绪都极易崩溃破碎的时刻,只要是一丁点责怪与嫌弃,都能叫她顷刻哭出来。
卫子嗟连忙敛去了假装出来的嫌弃貌,抱着眼前这位祖宗安抚起来。
“好了好了,都是我嘴贱!都是我嘴贱!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乐意哄你,我就喜欢哄人!好了好了,我们不哭了啊,乖……”
卫子嗟直抽自己嘴巴子,展今今用手挡住她的脸。“不要这么对自己……”
男子愣住了。接下来,他一把握住展今今挡在他脸上的手,柔情地道:“好,我听你的。”
眼前的卫子谈被撒了一脸狗粮,说实话,他挺无语的。
两个人前些日子还处在‘你死我活’的阶段,怎么一眨眼,就开始‘不要这么对自己,听你的’呢?
不过,更令他困惑的是那小孩到底有没有掉入井里。
唇角染上三分勉强与尴尬,卫子谈吞了吞口水,目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