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山林。
卫子嗟与展今今同乘一座轿辇而来。轿中,展今今掀开帘子,傻呵呵地看着外头的风景。卫子嗟则闭目养神,架着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像个老爷般坐在轿中。
“卫子嗟!你快看啊!人好多啊!好热闹啊!”
“废话,宴会上,人能不多吗?”男子闭着眼答,满面不屑。
“卫子嗟!你快看啊!怎么会有大猪腿子挂在树上!”
“放心吧,馋猪,你不能吃,这是祭给山神的食物。”
“那我偷偷吃一口会怎么样呢?”
“会怎么样?哼,你就被挂在这里,替代猪腿,以供人观赏。”卫子嗟终于笑了。他稍稍睁眼,本想就此嘲弄女子一番,可窗旁的展今今却像是隔壁村的二傻子,痴愣地望着外头笑,压根不搭理他。
卫子嗟憋气地撇了撇嘴,再度合上眼。
“卫子嗟!你快看啊!这么多俊俏的闺秀!怎么个个都比我好看?”
“哼,比你好看很稀奇吗?满大街的女子不都比你好看吗?”卫子嗟又笑了。
“卫子嗟!你快看啊!笼子里还有大老虎呢!看起来好好吃……”展今今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卫子嗟一个激灵睁开了眼。一缕惶恐的目光就此移向趴在轿窗旁的女人。“展今今,你疯了吗?怎么什么都想吃?我可记得你出门前吃了三大碗饭,还不够吗?”
“我消化快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展今今撇嘴,横了卫子嗟一眼。
……
到了山林的宴会地,拨开人群的展今今直接朝着从皇宫中搬运来的食物桌走去。
“给我来一份!卫子嗟的那份也给我!”她理直气壮地说道。抢夺卫子嗟的食物似乎已经成了她得心应手,且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六皇子妃,这些待会儿一定会给您送去的,如今宴会还没正式开场,哪儿有人先吃的道理啊……”说话时,宫人的嘴角都在发颤。
“可我饿啊……”展今今摸着瘪下去的肚子,一脸不情愿。
忽而,一声冷峻的嗓音于二人的后方响起。“把我那份给她吧,如果有人说三道四,你就说是我拿走的。”
回头看,竟是卫子嗟。那张脸仍如往昔般——臭着,很臭。
“这……这……这不成规矩吧……”
“听不懂本皇子的话吗?”卫子嗟双目沉冷。
“是……是!奴才这就把六皇子那份食物给六皇子妃!”宫人手忙脚乱地转头分拣食物。
展今今则一脸惶惑地观望着眼前的男人,左看看来,右看看去,像是在瞧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哎?嘿嘿,稀奇了,你怎么会帮我说话?卫子嗟,你良心发现了?知道从前对不起我,所以现在想要补偿了?”
“嘁,展今今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觉得你马上就得‘死’了,日后我们二人再也不复相见,这顿饭算是我最后施舍给你的赠别礼。太好了!本皇子以后终于能清净些,不必看着某些令人生厌的脸孔过日子了,没准儿本皇子还能多活几年。你说是吧?”卫子嗟冷笑一声,继而轻蔑地迈开步伐远去。
“六皇子妃,您的膳食准备好了,奴才们这就给您送去您的席位。”宫人们弓腰道。
“哎!等等!”顺手就从盘子上抓了一个橘子,展今今猛然往远方的身影上掷去。
‘啪!’
橘子似乎与卫子嗟结了仇,再度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卫子嗟顿足,突然停下的背影染满了阴森与即将爆发的怒气。他无需回首,就能当即分辨出自己被什么砸了,而加害者又是谁。可以这么说,他已经被展今今砸出了经验。
展今今赶忙回头,拔腿,预备撒了欢的跑。
不料,此回的卫子嗟动作尤为迅即,像是起初肚子里就憋了一团火,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撒出罢了。
因此在展今今刚迈开步子的时候,她就像只小鸡崽子般被身后的男人轻易逮住。
卫子嗟从身后拎着她的衣领,她傻了眼,仓皇解释着。“哎大哥……不是我啊……不是我……是别人砸的你!刚刚那个宫人看你不爽,就趁着你不注意拿橘子砸你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展今今,你是当我傻……还是当我傻呢?合着你整天把我当成靶子练是吧?一言不合就砸我,你就不怕等会你是真死,而不是假死吗?”卫子嗟眼底泛着凶意。
展今今心下一紧。如今回到源村就是近在咫尺的事,可别一不小心惹了后头这位活神仙,‘大意失了荆州’啊。
下一刻,她拍了拍男子的手,示意他放开,然后一个转身,扑到他的怀里去。“嗟哥哥~今今错了嘛~你就原谅了今今,从今以后今今再也不会烦你了~好不好嘛~”一边做作地撒娇,一边抱着男子的身躯摇起来。
仅仅只是这几句话的工夫,卫子嗟的脸就能再度与猴屁股相匹敌了。
肉麻的展今今叫他心底直发慌!
“展今今……你放开我……这么多人瞧着呢……你在干嘛……”嗓音都在颤抖。
“不嘛~嗟哥哥~你答应我~不伤我性命~我才放了你~”女子的脑袋在卫子嗟的怀中轻柔地磨蹭着,像只温润的小狗一样。
“啧啧~六皇子与六皇子妃这么恩爱呢?”
“不是都说六皇子讨厌六皇子妃吗?”
“不是还说六皇子喜欢男的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目光不约而同地移了过来。
此时,卫子嗟与展今今就是人群的焦点,在他人的眼底看来,他们的周围好似还冒着甜蜜的粉红泡泡。
自然,同样抵达宴会场地的颜蕊也瞧见了这一‘恩爱’的光景。她皱着眉,很快就将目光移到了别处去。不过相较于上一回,此回她的眼底已经没有泪了,反倒沾染着三分意蕴深长的阴森。
此时,卫子嗟直接拽起怀中女人的手腕,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拉到了席位上。
“哎呦!还真恩爱哩!走个路都得手挽手!”
“恐怕二人的恩爱只是为了掩盖六皇子喜欢男人的事实吧?”
“小声点,别将事实说出来啊……哈哈哈哈……”
……
席位上。卫子嗟红着脸,低着头,咬着唇。
好家伙!这模样叫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姑娘被小伙子非礼了,在这忍气吞声呢!
而展今今这位非礼者却浑然不知,浑然不晓,自己做过的事全忘了!压根不搭理身边人,只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宫人们新送上来的膳食。“嗯~好吃好吃……吧唧……吧唧……好吃……”
“展今今……”闷头的男子叫了一声,身侧的女人没理他。
“展今今……”仍旧无人应答。
下一刻,展今今递来一叠果盘。“吃啊吃啊,卫子嗟,别客气,很好吃啊~”
女人的目光移来,卫子嗟的头埋得更低了,这之后,他闷声闷气地挤出几字。“展今今,你马上就要和源村的王公子私奔了,你还……你还与我搂搂抱抱,你……你简直不守妇道……”他始终低着头,脸上的热气好似都能将他自己当场蒸熟。
“你一个人闷着头在说什么啊……说大点声儿!”展今今投来一抹嫌弃的目光,转头又继续吃。
“我说你和别人勾勾搭搭不守妇道!”卫子嗟突然抬起头,展今今终于看见他涨红的脸。
“别人?什么别人?我不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吗?哎?你脸怎么了?生病了吗?”说着,伸出手来触碰男人的双颊。“这么烫!卫子嗟,病情可不能耽搁啊,我去给你找郎中!”
卫子嗟一把拍下展今今的手,重新低下头来。“别人就是我!你和我勾勾搭搭,不守妇道!”
“傻蛋!头一回见到有人称自己为别人的,卫子嗟,你脑袋瓜子怎么长的?和你就和你,什么叫和别人?你烧糊涂了吧?走走走,我们去看郎中!”
卫子嗟猛然抬头。“你不是要和王公子私奔了吗?那我对你而言岂不是别人?你要与他私奔,你就不要和我搂搂抱抱!我希望你懂得礼义廉耻!”
“我……我……我怎么不懂得礼义廉耻了?我……我不就是抱了你一下吗?你凶我干嘛……以后我不抱不就是了嘛……就知道凶我……天天凶我!”吃得油光满面的展今今委屈了。停下口,再也不吃了,赌气地侧过脑袋不愿理他。
“以后?哪来的以后!你马上要与别人私奔,哪里还有以后!”卫子嗟吼斥道,眼底透露着莫名的火气。
展今今始终没有转过脑袋,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双腿盘起,嘴巴微噘。“对啊!没有以后!我马上就走了!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不见面就不见面!”
“不见面!等会儿我就走!”
“走就走!谁怕了你!你不是本来就要走的吗!”
“哼!”
“哼……”
卫子嗟也侧过脑袋去。莫名的委屈与恼火在他的心底盘旋着,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可一旦想到自己这是在帮着展今今私奔,他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难受。
展今今,我凭什么要帮你和别的男人私奔?凭什么啊这是!你不是嫁给了我吗?凭什么……
卫子嗟也委屈。之后,二人谁也不搭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