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365 天道好轮回

又一个春节,阮文没能?在家过。

日股的崩盘来的迅速,压根不给人逃跑的机会。

国际资本早在日经?指数创造新高前后就?悄然撤离,然而上头的日本股民哪曾注意到这些呢?

他们人人都是股神,随便?买一支股票就?能?赚钱。

哪会在乎资本流动呢?

日股的崩盘是灾难似的,雪球越滚越大,即便?是大藏省接连出台政策,财务大臣先后安抚国民,但并没有什?么?用处。

如果说过去四?年多是千股涨红,而现在则是万股齐绿。

仿佛隔壁住着?无数老王。

刚来到东京,阮文就?看到欧文那猩红的眼,瞧着?像是一星期没睡觉。

“你说这股市,还能?回去吗?”

阮文诧异的看着?他,仿佛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回去,回到哪里去?四?万点吗?”

欧文又不傻,他怎么?可能?听不出阮文语气里的嘲弄。

“真的没救了吗?”

他以为,他以为这只?是短暂性的调整。

阮文低声一叹,“欧文,你在证券市场操作那么?久,难道没有注意到,日本的股市早就?不健康了吗?”

1985年,日本股票总市值占GNP(国民生产总值)不过60%。

而在去年底,日本股票市值高达630兆日元,是本国GNP的1.6倍。

在日本股票市场上,一只?股票的市盈率高达六七十。

这何止是亚健康,简直不能?再坏。

然而谁会在意呢?

国外流入的资本恨不得炒的越高越好,因为这样会吸引?多的日本国民来炒股。

全?面炒股、炒房,纸醉金迷的享受,这是近些年的日本现状。

反思者倒是也?有,大藏省这不想着?悬崖勒马吗?

调高了利率。

但为时已晚。

相较于那些欧美资本家没的大手笔,其实阮文从日本证券市场上挣的钱也?不算特?别多。

她之前就?规劝过欧文,甚至连赫尔斯都提过,但欧文并没有听进去。

甚至到现在,他都还抱着?希望。

阮文和他来往多年,如今看着?昔日的朋友这般模样,也?是微微心软。

她讨厌这个国家,也?不喜欢这个民族。

但她也?承认欧文是她的朋友。

“还有一个办法。”

垂头丧气的人下意识的抬起?了头,“什?么??”

阮文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断尾求生。”

这是唯一的办法。

日股注定崩盘,即便?是日本政府也?无可奈何。

现在再指望重回高峰?

想桃子呢。

欧文仿佛刹那间?被抽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他苍老了不止十岁,“断尾求生,断尾求生。阮文,你可知道这断了的会是多少?”

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如今抛售……

他怎么?舍得?

阮文斩钉截铁道:“那我不妨告诉你,日经?指数只?会继续下行,你现在不跑,那就?等着?被埋吧。”

欧文看着?那熟悉的面孔,他认识阮文多久了?

差不多十年。

十年过去了,她的变化并不大。

眼角没有出现最?让女人们恐惧的细纹,唇依旧是饱满的。

唯独那双眼睛,伴随着?岁月的流逝,越发的锐利。

“你这次来东京,就?是为了看我被埋的吗?”

阮文觉得这人太过于无理取闹了些,“你想多了。”

她这次过来,其实是为了捡漏。

打牌有牌瘾,股票也?有股瘾,多少人都还像欧文这样,相信市场能?好转。

他们并没有急忙逃跑,反倒是趁机购入,等着?反弹来赚钱。

可手头上没钱怎么?办?

卖东西呗。

有房的卖房,有车的卖车。

还有的嘛,就?是卖自己之前花重金拍卖到的藏品。

这些投`机`分`子中不乏像欧文这样的富N代。

阮文这次过来,就?是跟这些富人们打交道的。

当然,她的出价很低,没人舍得卖。

曾经?上千万元购买的藏品,出价十万日元就?想带走?

简直是疯子。

阮文几乎被赶出门去。

她也?不着?急,把名片留了下来,“如果有需要,您尽管联系我。”

“滚,我绝对不可能?联系你。”

股票并没有崩盘,楼市也?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只?是小毛病罢了,很快就?会好的。

这个女人,休想要骗到他。

阮文接连拜访了好几位“收藏者”,得到的回复都差不多。

他们不介意出售那些藏品,低于早前的拍卖价也?没问题,但绝对不是如今这骨折价。

荣林觉得阮文这样似乎不太妥当,“你就?不怕,回头再有其他买家来,比你出价稍微高一些,他们搞走这些珍藏品?”

“那只?能?说我们没缘分。”

阮文的笑容风轻云淡,这让荣林觉得,她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惠子想要请你到家中去,她亲自下厨答谢你。”

相较于欧文如今被日股深套,田岛惠子就?好得多。

在去年的最?后一个交易日,在日股创造历史最?高值后,荣林将他太太持有的所有股票尽数抛售。

元旦过后,再度开市后田岛惠子这才知道,自己亲手挑选的丈夫竟然把她的股票都卖了。

为此两人大吵了一架。

前妻难产在产床上导致荣林向来对女人格外的绅士,可这次他十分的执拗,并拿造纸坊威胁。

而正在夫妻两人学着?美苏冷战之际,日本股市开始崩盘。

一开始田岛惠子没在意,甚至想要趁机进去捡漏。

但接连一周的下跌让田岛惠子脑子清醒过来,她主动服软。

在知道这竟然是阮文教的损招后。

田岛惠子心情格外的复杂,原本是打算给阮文送一份新年大礼,毕竟中国人十分注重春节。

却不想阮文在春节前来了日本。

知道荣林要去见阮文,她委托先生带了话。

阮文最?终还是拒绝了这邀请,“我怕我到时候会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惠子小姐气恼之下把我赶出家门。”

荣林苦笑不已,就?在半个月前他的第二段婚姻几近于崩溃,谁知道峰会路转竟然又化险为夷呢。

“把这件事交给我吧。”

他说的是阮文想要低价收购那些收藏品的事情,“我帮你留意这些,你总是来回,不方便?。”

其实阮文早前也?想过让荣林帮忙,但这件事太过于琐碎,未免太麻烦人。

如今荣林主动提议帮忙,可谓正中下怀。

“那就?麻烦你了。”

荣林浅浅一笑,“应该的。”

他没有在阮文面前揭自己太太的短。

要知道阮文拯救的不止是他与惠子的婚姻,还有整个造纸坊。

惠子和其他日本人一样,疯狂的期待着?日经?指数上四?万点,四?万两千点甚至四?万八千点,以至于她把造纸坊抵押,拿出所有的资产放在股市。

还好,他处理的及时。

不然田岛家的造纸坊,怕不是很快就?要换一个姓名。

……

有荣林提议帮忙,阮文本打算第二天?就?离开东京。

却不想藤原优子要与她见面。

养尊处优的藤原优子如今神色有些不太好,看来这次股灾也?影响到了她。

“欧文是否找过你?”

阮文并不否认,“我这次来东京,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欧文。”

咖啡店的价目表变化了不少,曾经?几百美金一杯的咖啡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平民价格。

这家咖啡店阮文去年来过,九月份离开东京之前,赫尔斯为她送行,请她喝咖啡,顺带着?谈一下未来的计划。

当时他们正在那里谈着?事情,有一位日本女人进了来。

点了咖啡店里最?贵的咖啡。

上面用金粉点缀了一朵樱花。

这么?一杯咖啡,价值五百美元。

而看那个日本女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一位家庭主妇。

当时赫尔斯还感?慨,赚女人的钱可真容易。

虽说事实如此,可前提也?得是有钱。

如今的价目表上,那标价六七万的咖啡不见了踪影。

阮文手里捏着?矿泉水瓶,“他没有找你求助吗?”

藤原优子扯了扯嘴角,“就?在去年年底,他打电话跟我说,‘母亲,我的个人资产已经?超越了你’。”

当时她有些生气,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他最?大的目标竟然是超越自己。

只?是好景不长。

这种美好的场景维持了不到半个月。

“他没脸来找我。”

藤原优子对这个儿子死心了,从他抛弃了自己的名字,坚持叫欧文开始,她就?应该放弃。

玻璃橱窗外,有人忽的冲到了急速行驶的车子前。

那是一场灾难性的车祸。

血肉模糊。

警察很快赶到,处理这件事。

“你知道吗?”

藤原优子看着?街道上的警察,声音幽幽,“早前日本的警察是无作为的。”

美国驻派在这里的大兵,在街道上看到漂亮的日本女孩可以随意的□□。

警察只?会默默的走开。

藤原优子就?是这么?一个受害者。

她和那些红灯区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一个玩具罢了,一个供美国大兵发泄的玩具。

欧文的到来让她逃过一劫。

家族里的人甚至让她巴结那个强`奸了自己的男人,因为他能?保护藤原家族。

从泥泞之中走到现在,在日本这个压抑至极的国度里成为家族的掌权者。

藤原优子知道自己这一路走来多难。

“我有时候也?恨欧文,他的父亲毁了我的少女时代,可若不是他,或许我会像大部分日本女孩一样嫁人,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主妇。”

嫁了人的日本公主都要听从夫家的安排,她一个旧贵族的女儿又能?有多少的自由呢?

“可他到底是我的儿子。”藤原优子不再保持自己的优雅,她疯狂了似的撕下自己的面具。

“一个一心想要超过我,看不起?我的儿子,你说我要帮他吗?”

藤原优子哈哈大笑起?来,这惹得咖啡馆的服务员一脸震惊,似乎不敢相信再这么?优雅静谧的环境中,竟然会有这么?一位优雅的夫人疯狂的笑。

阮文看着?那脸上落下的两道泪痕,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呢?要我帮欧文,还是希望我安慰你?”阮文笑着?看向藤原优子,“你的经?历我早前就?猜了出来。实不相瞒我也?对你也?没什?么?怜悯。”

藤原优子脸上露出震惊,似乎没想到阮文竟然会说这种话。

“我为什?么?要对一个日本贵族心生怜悯呢?您的优渥生活,建立在我同胞的累累白骨之上,多少的无辜者?你被美国大兵强`奸很悲惨吗?我的同胞们被你们那些狗杂碎□□的时候,谁可怜过他们?你们战争赔款了吗?你们承认错误了吗?你们的教科书改了吗?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哭诉委屈呢?藤原优子女士,您要是拿出女强人的姿态来,我想我还能?敬佩您三?分。可现在,您可真是个笑话。”

阮文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她看向窗外。

日头正好,阳光灿烂。

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阮文扭头看了眼那瞠目结舌的人,转身离去。

街道上的日本国民神色间?再没当初的神采飞扬。

大概小孩子并没有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竟然还有小朋友在那里吹泡泡。

一个彩色泡泡冲着?阮文飘了过来,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下——

啪。

方才还在阳光下绚烂的彩色气泡轰然破碎。

曾经?的美好不复存在,而人们需要花十几二十多年甚至一辈子来忘记这些美丽的记忆。

正如先烈们用鲜血和性命洗去了中华民族百年沉痛一般。

所谓天?道好轮回,莫过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嘤

完结章和番外了

比较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