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145 东边不亮西边亮

身体的苍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思想上的老迈。

这是一个年轻的国家,固然需要那些稳一些,却绝不能缺乏锐意进取的精神。

尤其是年轻人,需要大胆些,敢于去挑战权威。

谢蓟生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他敬重的汪叔就凡事求稳,只要不出错,一切都是好的。

然而这是汪叔的人生哲学,并不属于谢蓟生。

他还?年轻,有着?理想和信念,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却也得去尝试一番才是。

和系里老教授们在想法上的碰撞让谢蓟生越发的意识到,阮文的可贵之处。

她或许没有足够多的经验,但?有着?足够的信念和勇气,去做一些在旁人看来“不可能”的,甚至有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实业救国。

这个口号在很多人听起来有些荒唐可笑,但?谢蓟生觉得十分可爱。

想到阮文,他的心头又软了几分,这会?儿正是小摊贩出来兜售的时候,因为学校正值开学阶段,校门口热闹了许多。

谢蓟生看到有卖棉花糖的,想了想阮文早晨起来那有些惨白的脸色。

他回头看能不能找个老大夫来给阮文瞧瞧,中医两千多年,终究有其厉害之处,他相信科学,倒也?不怀疑老祖宗们留下的这些东西。

他走了过去,拿了个棉花糖往南厂区去。

……

暑假的最后一天,阮文接到了赫尔斯的电话。

斯拉夫人带给了阮文新的消息,“这段时间,tts在美国各州陆续爆发,大概和气候有关,宝洁虽然至今没有给出解释,不过超大容量卫生棉条已经从货架上消失了,看新闻来说,最近越来越多的女性倾向于选择卫生巾作为替代品。”

赫尔斯很是平静的做着?陈述,“你的品牌在这里卖的很不错,之前?还?出现了抢购。不过我?注意到前些天有一个卫生巾厂的产品流入到市场上,貌似用的是你的技术,那是你的厂子吗?”

“算是吧。”

欧文是个行动派,从梁晓那里订了设备后,转运到了日本后直接空运到美国。

他在这件事上可谓是空前?的积极,从收购厂房到设备到位,再到投产加工,简直可以用争分夺秒来形容。

“那你之前?想要来美国,就是为了这个厂子的事情?”赫尔斯还记得阮文的爽约。

他之所以猜测工厂和阮文有关,那是因为那家工厂很有意思,工人多数都是当地的华人,而他了解后才知道负责招聘的人是陶君。

陶君和阮文什?么关系,赫尔斯很是了解,自然而然就把这怀疑的目光落在阮文身上。

至于阮文怎么会?和一个日本人合作……

她现在不也?跟自己这个德国人合作着?的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工厂的事情阮文后来想了想,没打算让赫尔斯插手。

她不可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赫尔斯已经在她的事业中牵扯太多,不能方方面面都参与其中。

那样,对这段合作的维系并不算什?么好事。

“你打电话,不会?就只是为了问我这件事吧?”

“不是,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而已。”赫尔斯正色说道:“这可能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消息,强生很乐意你对专利的认可,当?然他们也希望能够与你达成合作。”

阮文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是吗?确定要和我?这个黄皮肤的亚洲人合作?”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消息。

“事实上,在利益面前,让他们与黑人合作都不成问题。”赫尔斯的话里透着几分讥诮,阮文深以为然。

“只有强生想与我?们合作吗?”

我?和我?们,可不仅仅是单词不同,把赫尔斯放在合作伙伴的位置上,他同样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安心在海外市场的开拓上。

“宝洁也?有这个意思,他更为看重中国市场,前?段时间他们派遣专员去中国市场做了调查,似乎有开拓市场的打算。”

阮文听到这话不由嘻笑,“专员们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中国市场广阔,可以进入吗?”

赫尔斯沉默了下,“虽然没有明说,不过他们对进军中国市场很有信心,想与你合作,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信心?”阮文嗤笑,“该不会?他们的专员只在上海这种大都市进行了考察,所以就产生了这种信心吧?如果真是这样,他们还真不知道中国更多的是小乡村,很多人一年到头的收入寥寥,压根用不起他们的日化用品。”

这话换来赫尔斯短暂的沉默。

“你说的没错,我?打听了下,他们的专员的确只去了北京和上海。”

大都市的人口固然可以作为调查的样本所在,但?这样的调查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赫尔斯也觉得略有些荒唐。

或许是那些调查专员不靠谱,又或许是因为骨子里的傲慢让这些人懒得去做更多的更详细的调查。

而被阮文无情的揭露时,赫尔斯觉得自己脸上也?挨了那么一巴掌。

依肤色而论,他也?是这些傲慢群体的一员。

跨着太平洋,阮文并没有察觉到赫尔斯那微妙的情绪,她没再嘲笑那些调查专员,“他们提出了什?么样的合作条款。”

阮文目前还?没有合作的打算,但?万一这些合作条款很动人呢?

她倒是不介意再多一个合作伙伴。

这次和欧文的合作还?算愉快,不过美国市场很大,大到他们压根做不到凭借那小小的厂房完成全面积的覆盖。

赫尔斯细细陈述着几家公司所给与的合作待遇。

阮文听着,脸上还?挂着?笑?,但?笑?意已经消失不见?。

“如果我?没理解错,那就是用他们现在用不着?的专利,来置换我的技术,然后象征性的给我?二十万美元,对吧?”

赫尔斯被这个总结逗乐了,“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斯拉夫人能够察觉到,阮文那试图掩盖的愤怒,如果他是阮文,怕只会更加的愤怒。

“我?想,这样的条件你是绝对不会?接受,甚至会提出一个让他们愤怒离席的合作条款。”

“您猜的一点都没错,赫尔斯先生。”阮文笑?了起来,“其他几家的合作条款呢?”

即便是愤怒的情绪已经充斥着大脑,但?阮文还?是在努力保持冷静。

因为生气在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作用。

“大体上都差不多,不过我?觉得这似乎是缓兵之计,听说他们已经着手研究你的产品,大概很快就能攻克里面的技术难关。”

“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不知道赫尔斯先生的朋友里有没有律师,我?想可能到时候需要麻烦他帮忙打官司。”

“当?然。”赫尔斯笑了起来,“我?想这种官司会吸引很多律师。”

和这种大公司打官司,不止能够收到高昂的律师费。多少律师摩拳擦掌,想要搞到这些大案子,一战成名,名气会?带来更多的收入。

倘若真的涉及到侵权,又有十足的把握。哪怕是只有零星的律师费,也?会?有不少小律师趋之若鹜。

谁让对方是大公司呢。

赫尔斯也有些摩拳擦掌。

“再帮我联系下吧,如果不能在强生那里低价购买专利使用权,那就去和丹碧丝公司谈一谈,棉条的专利使用权我?是必须要用的,但?是价格也不会?高?。”

现在是卫生巾市场热潮,她摆明了就是要趁火打劫,是断然不会?抬高专利购买价格。

归根结底,还?是欺负她罢了。

阮文可不打算受这窝囊气。

“我?已经和丹碧丝公司的负责人约好了时间,相信很快就会?给你一个答复。”

阮文并不意外赫尔斯的举动,某种意义上,她的合作伙伴能够这般主动积极,倒是省了他不少的事情。

赫尔斯带来的最好的消息,大概就是她那本前不久卖出了电影版权的《茱莉亚小姐》如今已经立项开始海选演员了。

阮文觉得华纳可真是鸡贼,他们大概是想尽可能的降低电影成本,又或者想要借机推出新人来。

不过与她而言,华纳还?是不错的合作者,海选演员再度炒作了《茱莉亚小姐》,这让这本女侦探小说再度热销起来,而早些时候阮文交稿的第三部《茱莉亚小姐》也?算是敲定了合同。

赫尔斯可不止在向阮文索要合作条款时会狮子大开口,这次和哈珀柯林斯的谈判让后者十分光火。

之前?陶姑姑全权代理,和出版社谈合作时,支付稿酬的方式是一次性付酬。

《茱莉亚小姐》第一部阮文收到的是六千美元的稿费,因为第一部的畅销,第二部的稿费直线上升,高?达五万美元。

这次有华纳做宣传,新的《茱莉亚小姐》的稿费,出版社又是给出了高?价,二十万美元。

但?这被赫尔斯拒绝了。

他选择采用新的合作方式,按照印数支付稿酬。

出版社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支付手段,这意味着他们要支付远超过二十万美元的稿费。

但?赫尔斯可不是陶姑姑,大不了换一家出版社嘛。

Joe又没有和出版社签订卖身协议,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的给出版社打工呢?

《茱莉亚小姐》前?两部在美国很是畅销,头段时间还被翻译成了法语和德语流传到了欧洲那边,哈珀柯林斯出版社赚的盆满钵满,何?曾想过要给Joe经济上的补偿?

何?况低价出售图书发行权,这让阮文会?陷入被动,将来和影视公司再谈影视改编时,也?没那么大的底气。

赫尔斯的高?调与强势,让哈珀柯林斯一度想要放弃,可最后还是答应了赫尔斯那很是无理的要求。

按照印数付费。

这意味着,阮文依靠着?这本即将发售的《茱莉亚小姐》,或许能够赚到比当?初出售电影版权还?要多的钱。

赫尔斯还是相当有信心的,毕竟他比出版社更早一步拜读了这部作品。

东边不亮西边亮,阮文觉得这某种意义上弥补了还?没能收购棉条专利的遗憾。

挂断电话,阮文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她最近和陶永安一直在研究如何?对机器进行升级。

蝶翼。

这玩意不是在卫生巾的中上部粘贴上两个小翅膀就完事。

它?和底部的防水层是一体的。

现在的卫生巾是直条式的,而阮文他们使用的防水层是塑料薄膜,化学成分以聚乙烯、聚丙烯为主。

这种材料通过背胶和内裤相贴,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其存在的主要作用就是防水,只要保证经血不渗透到内裤上,就是成功。

可在此基础上增加蝶翼,极大程度的增加侧边和女性身体也?就是鼠蹊部的摩擦。

塑料薄膜可能会引发种种问题。

阮文对卫生巾改造,固然有进一步提高市场占有率的原因,但?本质还?是为了增加女性生活便利程度。

如果不能解决侧边存在的隐患,这个改造从本质上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

虽然有计算机可以通过仿真模拟来解决很多问题,但?使用触感?这一问题计算机没办法解决,只能使用者来提供。

而如今,正值例假期间的阮文做了自己的小白鼠。

把新的方案再度否了。

蝶翼某种程度上可以解决侧漏问题,然而问题的解决绝对不是带来新的问题啊。

无纺布不够柔软,再加上塑料薄膜的问题,她大腿内侧都有些泛红了。

“那要不我?们用棉质材料代替呢呢?棉质材料更加柔软,对你们女孩子更友好些吧?”

“棉质比较吸血,会?侧漏,你这是顾头不顾腚啊。”阮文否了这个提议,她例假期间多少有些懒洋洋地不想动,赫尔斯带来的好消息劲头一过,现在能让她开心的也?就是解决蝶翼问题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陶永安觉得自己脑袋要炸了。

“要不还?是去车间里问问,我?觉得这么闭门造车不是办法,倒不如问问那些女工人她们的使用感觉,觉得哪里可以改变,兴许更有用?”

陶永安是提供不了任何使用体验的。

“而且她们大部分都年纪大,生活经验丰富,说不定能给点灵感呢?”

这倒是实在话。

“走吧。”阮文是行动派,说走就走。

刚从这边出来,她就看到了站在那边的彭书燕。

“那是谁啊?”阮文好奇,那个男的,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她兄弟吧。”陶永安嘀咕了句,“不过长得不是很像。”

是不太像,彭书燕眉眼间有些硬朗,而正跟她说话的那个小青年有点三角眼,一眼看去很难让人喜欢起来。

阮文无意过去探听什么,正好彭书燕侧方向背对着这边,她和陶永安快步往工厂去。

左脚刚迈进门去,就听到那青年拔高?了声音道:“老头死了还?有我?呢,彭家不是没了人,你为啥不回家?”

阮文一愣,陶永安也?看向了她,“啥意思啊,彭姐的爸爸去世了?”

之前?不还?说,她父亲在图书馆工作,修复书籍挺有经验的吗?

所以,啥时候死的?没听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