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汪萍找她,未尝不是传达汪老的意思。
阮文当时装糊涂就是不接话茬,气得?汪萍摔了电话。
哪能一直装傻充愣啊。
总躲着也不是办法,趁着暑假还?有时间,阮文打算去和汪老面谈,其实谢蓟生?已然做出决定,这也不叫谈判,充其量是解释。
在长辈看来,甚至可以说是狡辩。
约定了时间,阮文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
她明天要去首都,一大早就要去火车站,顺带着还?能在汪家吃个中午饭。
空手去总归不太好,阮文想着去百货公司买些土特产。
从这边厂子里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涂宝珍。
被涂所长冷落了一段时间后,父女俩总算重修旧好。
涂宝珍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所跟着学习研究,大有将来要在研究所工作的势头。
这会儿研究所这边要开集体会议,涂宝珍不好旁听,就先离开了。
没想到遇到了阮文,涂所长家的千金陪着阮文去百货公司。
“咱们这的木耳不错,虽然比不上东北的,但是除了东北那边也是全国数得着的,要不带点这个?你?看这个老山参也不错,我爸过生?日的时候我托人给他买了盒西洋参,泡茶的时候放上一片比较提精神,他现在茶叶喝多了,就当白开水喝,用一点参片效果倒是不错。”
涂宝珍到底是从小衣食无忧长大的,在见识方面从不短缺。
帮着阮文挑选了好些样的礼品,她终于消停下来,“这是不是太多了些?”
“还?好,西洋参给我姑姑带一瓶,她怕是不舍得?买,我买了的话她总不至于特意跑来退货吧?”
给汪老带的东西,阮文都给阮姑姑准备了一份。
她把人丢在首都,也挺愧疚的。
好在建明小表哥很快就要回来,他将来不是留在首都的研究所就是会留校,母子俩倒是能相互照应一番,倒也不错。
大包小包一大堆,涂宝珍帮忙拎着送阮文回家。
临走的时候,年轻的女同学看着阮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阮文,谢蓟生?是为了你?辞去工作?的吗?”
从内部消息扩散到见报,这件事如今倒是人人皆知了。
阮文笑了下,“小谢同志可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昏君。”
“吴三桂也不过?是为权势而已,只不过?所有的骂名?都被陈圆圆背负了。”涂宝珍嘀咕了一句,“我不该用这话来形容谢蓟生?,不过?阮文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们能一切顺利。”
父女解开心结的时候,涂宝珍这才知道阮文做了什么努力。
投桃报李,涂宝珍希望阮文的人生也能顺遂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可以尽力的去帮阮文。
当然,最好不要出现那样的情况。
“会的。”阮文含笑目送涂宝珍离开。
……
汪萍亲自来火车站接阮文,那军绿色的车子高大又亮眼,显得倚在那里的人十分的娇小。
“我原本还以为了解谢蓟生?,没想到竟然是一点都不了解他,我也懒得?去想他这到底是为什么。不过?先提醒你?一声,之前他在家的时候,和我家老爷子大吵了一架,差点把人气得?心梗。”
阮文轻笑了下,“依照小谢同志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大吵大嚷。”
“你?对他倒是了解的透彻,是,他连大声说话都不会,可是那沉默模样,谁看了不想打他?怎么就这么一头犟驴呢。”汪萍都想打人了。
要不是打不过?,她还真……
行吧,想想就行了,怎么可能打得?过?谢蓟生?呢?
“化纤厂那是肥差,可也被太多人盯着,退了未尝不好。”
汪萍觉得?谢蓟生?能和阮文走到一起还真是……理所当然。
这两人的想法都一致。
“那年纪轻轻的就去养老,你?就不担心他憋闷?谢蓟生?可从来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汪萍觉得?,这句话最适合谢蓟生?。
如今和平年代,谢蓟生?倒是不用去战场,可让他闲着,他甘心吗?
“谁说他闲着了?只不过?他做的事情你?们看不上眼而已,所以就觉得?他是不务正业,可小谢同志有他自己的理想,有他想要的生?活,你?们了解吗?”
阮文微微的气恼,不过?很快就又是平和下来,她也知道汪萍没什么歹意,只是谢蓟生?不是玩偶。
“萍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担心,谢蓟生?退了之后,没办法再给你?们助力?”
这话十分的尖锐,让汪萍扶着方向盘的手?都颤抖了下。
实话难听。
阮文倒也不担心会激怒汪萍,本来谢蓟生?就已经把人气得?够呛,自己这顶多算是火上浇油。
当然,这火,也是他们先点起来的。
人是社交性动物,而中国更是关系社会,古代的贵族联姻家族豪门,到二十一世纪的人情社会,这一点没怎么变过?。
汪老远离权利的中心,可是他的子孙后代愿意吗?
谢蓟生?虽然姓谢,却又是汪家的人。
也是汪家这一辈,最有前途的人。
阮文想,汪老还?有汪萍他们的愤怒,是不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呢?
毕竟那不是简单的离职,意味着谢蓟生?要离开罗马城。
阮文直直地看着汪萍,“可是萍姐,你?也知道谢蓟生?的身世复杂,他就算是再能高升,又能升到哪里去呢?一个不小心,怕是反倒会牵连了你?们。”
阮文这话让汪萍冷冷一笑,“你?这是萝卜加大棒的来吓唬我?”
她可不是小孩子,不会被阮文随便一句话吓着。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阮文其实对卷进权力中心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她到底不是干部家庭长大的孩子,对这些没有天然的敏感度。
“那阮文你?又哪来的这么风轻云淡,你?和你?们商业厅的那个主任交好,不也是需要依靠权势才能站稳脚跟?”
“我所依仗的,始终是我的研究成果,只不过?我能给省里带来好处,给财务厅增加税收,省里自然会保护我这个纳税大户,至于和黄主任交好,我交好的人多着呢。”
汪萍发现阮文简直蛮不讲理,你?跟她讲道理她还在这里炫耀起来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之前你?就和祝家势同水火,如今祝福福搭上了林家的船,万一为难你,你?怎么办?”
谢蓟生?说不会,他会保护阮文。
怎么保护?
她可没看出谢蓟生?留了什么后手。
现在首都的人哪个不说他是傻子,白白丢出这么一块肥肉,就算是还在部队又如何?前途也就那样了。
一个副团长,暴风雨来临时,又能帮着阮文抵挡多少风雨?
“来了正好啊,我相信邪不压正。”
汪萍:“……你们俩简直神经病!”
天造地设的俩神经病,最好一辈子都在一起,千万别去祸害别人!
“谢谢夸奖,对了萍姐,先停下车,我去学校给我姑姑送点东西。”
汪萍看到那分成两份的土仪,“回头我让司机送过?去,先回家,老爷子等着你?呢,别再惹他生?气了,不然谢蓟生?得?回来奔丧。”
阮文叹了口气,“您这么说,那我就不该来这一趟。”
汪萍:“……”谢蓟生?懒得?说,阮文倒是勤快,然而这张嘴说话是真恼人。
她索性不再提这件事,说起了另一桩事情,“前段时间,任雪芬倒霉了。”
“谁?”
“祝有德的前妻,祝福福的后妈。你?们打过?交道,难道贵人事忙,忘了她?”
阮文是有些意外,“她怎么了?”
“之前祝有德出事,任雪芬带着女儿祝悦离开了祝家,听说是跟祝有德离婚了,这不她又找了个,新找的那个前几天被查出来渎职贪污修河渠的公款,被关押起来了。”
阮文:“……”
汪萍继续说,“任雪芬那个正在交往的对象,不过?是一个小科员,哪有那么大的胆量?其实都知道,是祝福福在背后捣鼓,收拾她罢了。”
小锦鲤这是彻底黑化了呢。
阮文叹了口气,“祝主任之前被抓进看守所,怎么还?能离婚?”
“任雪芬娘家兄弟在公安系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点手段,让他签了离婚协议,听说她那个兄弟,最近也犯了错,被系统内警告了。”
阮文:“……祝福福还真是嫁了个有本事的老公啊。”
“是挺有本事的,变态之后就只会用来收拾人,听说林家很满意祝福福,说自从姓林的娶了祝福福,一天天好转,都快能健步如飞了。”
阮文啧啧称叹,“那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代表咱们国家去参加奥运会,当个百米飞人拿个奥运冠军不成问题呢。”
汪萍被她这话逗乐了,“净胡说!”她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在外面千万别乱说。”
“知道,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阮文倚在靠背上,歪着头懒懒的看着窗外,“她尽管放马过?来,若是怕了,我跟她姓。”
这么一句淡淡的“狠话”让汪萍微微出神,她曾经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火烈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畏手畏脚起来了?
倒还?不如阮文一往无前,难怪面对她的质问,谢蓟生?连回答都懒得?回答。
……
汪老见到阮文时,倒还?算心平气和。
年轻的姑娘似乎比之前丰润了一些,尤其是那张小脸上有了点肉。
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澄澈,不过?说话比那混小子好听多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小谢同志只是想走另一条路,若是这条路真的走不通了,到时候他不肯向您认错的话,我押着他来跟您认错,就怕您到时候不想见他呢。”
汪萍看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阮文,直接当没听到。
这人年纪轻轻,糊弄人倒是有一套。
就谢蓟生?那性子,认错?他怕不是个铁头娃,就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呢。
认错?认个屁!
然而这话在汪老那里就是好用。
尽管老人家嘴上也嫌弃,“等他知道错了,怕是我这把老骨头都没了。”
“怎么会呢,您这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萍姐还?没成家,您还没含饴弄孙呢。”
汪萍抬起头来,“说谢蓟生?呢,别往我身上扯!”
阮文很是对不住汪萍,可这时候不把话题往她身上扯,还?能总在谢蓟生?身上团团转?
笑话,手?心手?背可不一样厚,她可不想听老爷子唠叨谢蓟生?一整顿饭。
果然,汪老看了眼女儿,“你?还?不打算结婚,你?打算当老姑婆吗?”
“当老姑娘怎么了,我有工资能养得起自己,又没白吃你?家的饭,大不了往后我给伙食费,总行了吧?”
汪萍恼怒的瞪了眼阮文,这小心眼巴拉的,不就是来的路上唠叨了她一路吗?在这里等着报复她呢。
实在是太过?分了。
阮文连忙打圆场,“您也别急,萍姐这般人才,追求她的男同志多着呢,不过?咱们得?好好挑选才是,萍姐也年轻,不着急的,我就是随便打个比方,您快别生气了,不然回头萍姐再记恨我。”
汪萍撇了撇嘴,“我哪敢啊?”
阮文这软刀子一刀接一刀,可比谢蓟生?狠多了。
汪老恨其不争的看了眼女儿,曾经巫山难为水,可蓟生?已经有了阮文,他的女儿,怎么就不能走出自己的心牢呢?
那是一件足以让老父亲头白的事情,汪老不想再说什么,“不说她了,你?之前可说过?,毕业后就跟蓟生?结婚的,到时候得?在这里举办婚礼。”
阮文答应的爽快,“行呀,首都一场、省城一场,我这边也认识不少人,到时候可是得收足了礼钱,不过?我也不懂首都有什么规矩,到时候还?得?您帮衬着我和小谢同志,不然闹了笑话给您丢人。”
“谁敢笑话?”汪老虎目滚圆,“谁要是敢说闲话,回头把他赶出去。”
汪萍看着已经代入了公爹身份的老爷子,觉得?阮文可真是一张巧嘴,她起初还?以为阮文会把老头给气得?心脏病发作?,现在倒好,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自己这个亲闺女仿佛外人。
谢蓟生?不够圆滑,可阮文八面玲珑的很,有这样的“贤内助”在,她倒是真期待祝福福出手了。
指不定,谁死的更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