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雪白的光照在临波那小人得志的脸上,衬出几分的邪性几分的癫狂。
妘长英眼中并无惧意,她猛地靠近一步,一把揪住了临波的衣襟,身量不高,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四师兄,你该知一日为师终身为母的道理!师父这些年来的栽培,难道在你心中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废话!我与师父情同母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临波被吓了一跳,他这个小师妹向来软软糯糯的,面团捏成的一般,任由人诽谤羞辱从不还嘴,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但敢顶撞他,还动起手来了。
定是被男人抛弃了心有不甘,回师门撒泼来了!
念及此,临波气不打一处来,攥住妘长英的手将她往怀里一拽,正想言语羞辱一番,却不想妘长英直接一巴掌糊在了他脸上,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一声声质问如利刃般插在临波心上——
“很好,情同母子!那你该清楚,师父已练至情深不寿,绝不可能轻易被困在火海活活烧死!”
“我且问你,事发到现在过去几天了?你可曾验尸?可曾笃定了躺在那里的是师父?”
“你别给我看这根簪子,一根簪子而已,能说明什么?难道我杀了人把他烧成一具焦尸,再把你的狂啸往那一扔,就能证明被杀死的是你吗?”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就说你有没有验尸?你没有!你只知道把怒火撒在我身上,你只知道栽赃陷害我!”
“这么些年来,我从不曾惹过你,我也理解你,与妘家的旁支有着血海深仇,作为妘家的养女,我实在是让你恨屋及乌。所以我处处忍让,便是再怎么被你羞辱到脸上无光,也只是一笑置之。”
“可是此情此景,你依旧搞不清楚状况,依旧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知道找我的麻烦,却忘了追本逐源,把更重要的事情处理好,你算什么师兄!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甚至不惜要偷袭我,在一切都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好啊,你来啊,你杀啊,杀了我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吗?”
“你也不想想,若躺着的真的是师父,那就只可能是被高手害死的!你就该去验尸,去调查,去报仇!若躺着的不是师父,那问题就更严重了,是谁,可以轻易在元贞门来去无踪,挟持了师父,一把火烧光了元贞门,还嫁祸栽赃给半吊子修为的我?”
“幕后黑手到底有何目的?那人所图谋的,到底只是元贞门,还是所有的修仙门派?”
这一串串的问题,叫临波语塞,即便再着急上火,也还是意识到自己确实疏忽了一些细节。
他忽然扯住妘长英的衣袖,把她拽到自己面前,一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妘长英,你可真行,出嫁七年,变得伶牙俐齿了!果然被合欢宗的男人调|教过了,不一样了。很好,今日我被你问住了,是我失算了。你且等着,雨一停我便与你一起调查,山门的一切蛛丝马迹我都不会放过的。”
妘长英一把拍开他的爪子,嫌弃地拉开一个距离,躲到了临云身边,充满戒备地看着他。
“不过提前说好,师父死后第二天便下起了大雨,许多线索都随着大火和暴雨消失了,能不能查到什么只能看运气。到时候若实在查不出什么,依旧是你的嫌疑最大!毕竟,我们大家都看到是你放的火!”临波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他捻了捻指尖,小师妹的皮肤触感极好,水嫩嫩的,紧绷又有弹性,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芳香。
叫他忍不住嗅了嗅,心神跟着恍惚起来,难怪那个姒筠着了魔似的要娶她,这味道甜甜的香香的,一般男人还真把持不住。
还好他不一样。
他的脸再次冷下来,别过身去,再也不肯多看她一眼。
妘长英的问题,不只是提醒了临波,也让这十几个因为师父仙逝而痛哭了两天的同门们回过了神来。
临渊做惯了老好人,便挺身而出打圆场:“小师妹,你说的那些,其实大家都考虑过。你临云师姐简单的验过尸体,因为师父向来不喜人太过接近,所以临云也只知道师父右臂那里有处胎记可以辨认。奈何尸身被大火损毁得太过严重,什么也看不出来了。而师父身上并没有别的伤口,只能判定为烧死的。”
“那不正好佐证了我的疑问吗?一个练到情深不寿终极心法的高手,居然活活被火烧死了?你信吗?若真是这样,只能说,这个人根本不是师父!”妘长英说着想起来什么,走到尸体面前一把掀开了白布,看着焦糊的尸体,道,“师父牙口不好,左边最里面的大牙掉了一颗,还有一颗龋齿严重,整颗牙都洞穿了。”
“这……你怎么知道的?”临渊懵了,大家跟着师父二十几年了,从没听师父提过此事,也没见过她喊疼。
妘长英叹息一声:“那是因为师父要面子,不想被大家知道她被牙痛困扰。我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我淘气,偷偷在她闭关的时候溜进洞里看过她几次。”
说着她便撕下一块白布垫在焦尸的嘴唇处,扒开检查了一下。
“果然不是师父!”妘长英的发现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临波将信将疑,毕竟师父牙不好这件事并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平日里说话也看不出里面少了颗牙。
临云见此情景倒是想起来:“师父确实叫我和临渊买过白药和三七,这两味药都是可以化瘀止血、活血止痛、解毒消肿的,我们只当师父练功受伤时用的,现在想来,用来缓解牙痛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这样,那就拜托各位师姐师兄,将那一日的经历细细说来,咱们再仔细找一找其中的破绽。”妘长英把白布盖上,强忍着胃中翻涌的酸水,一脸淡然地叫雪儿去停在山门处的马车上取笔墨纸砚。
由她主笔,各位同门口述,将那一日的事情整理出来。
掌灯时分,她将厚厚的一叠口供递给了临云:“师姐你看,大家所描述的那个放火的女子,都说她身轻如燕,来去自如。你且看看我,这些年被姒筠养在深闺,鲜少外出,是不是比未嫁之时圆润了不少?更可笑的是,我的修为毫无长进,我如何能做到身轻如燕?不过此事也算是提醒了我,是时候好好修炼了,否则日后再有像四师兄这样偷袭暗害的,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罢,她便丢下同门,独自去往后山师父闭关修炼的山洞。
她看着师父开过几次,知晓开启机关的方法,进去后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将师父收藏在里面的心法秘籍全都搜罗了出来。
雨停了,月上柳梢,从山洞顶部的一处缺口洒进洞中,静静地映照着她姣好的面容。
她笑得邪祟:“好呀,这些破心法,都是离了男人便修不了的吗?我偏不信!我就要以一个女人自己的力量单独修炼!”
结果果然不行。
她便豁出去了,索性将心法逆转了修炼,一切吐纳呼吸,全都反着来。
加上她本就有女娲孕育万物的能力,山洞里随便采食一株灵芝,便可以随手幻化出更多的灵芝出来。
狂吐了几斤的鲜血后,竟然误打误撞打通了气海,浑身舒坦极了。
三日后临云来找她的时候,竟然发现她嘴角血迹斑斑,蜿蜒狰狞。
伸手擦拭一番,才发现这血早已凝固。
临云不免忧心:“临汐,你这样自苦又是为了什么?那姒筠负了你,我是定要为你讨个说法回来的!听话,出来吃点饭,你看看,才几天,你便瘦成这样了!”
“师姐,我不苦,我高兴着呢。你看,这是什么?”妘长英兴奋地将一卷墨还没干的心法递给了临云。
临云翻看后大惊失色:“临汐,你这是做什么?”
“师姐,我管这套心法叫《情天孽海》,最最适合伤情伤心之人修炼了。你看,区区三日,我便可以将那巨石轰成齑粉了。”妘长英笑着一挥手,简单粗暴的动作,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点缀。
片刻后,月光下的巨石轰然碎裂,化作尘土,归于大地。
临云大惊失色,刚想说点什么,却听妘长英叮嘱道:“嘘,师姐,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让我在仇恨中沉沦,悄悄地,无声无息地,成就我一个人的疯狂。”
“对了师姐,一个月后便是立元大会,这是十万两银票,你且拿去修缮元贞门。至于临波师兄,你且叫他自己调查调查,再过三日,我便出来了。”
三日后,妘长英一出来便得到了两个消息。
临波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找到了一张傀儡符,虽然被雨水打烂了,但是依稀可以看出,刚刚使用过不久。
而那个背弃了她的男人,姒筠,忽然递了一张拜帖过来,说是事关重大,约她在山下茶楼小叙。
她算了算日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男人因为害喜而呕吐反胃的画面。
一想到他会食不下咽地煎熬一两个月,她就通体舒畅。
她叫雪儿撕了拜帖:“当初黏着我的那股子劲儿哪去了?还叫我下山去见,做梦去吧!叫他自己滚上山来,否则,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