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绿帽赠礼

赢娃身上的熏香过于浓烈刺鼻,似是为了掩盖什么。

姒筠冷冷地睨着她,眼神里带着警告的意味,见她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索性纵身一跃,御剑凌空,从她头顶掠过,向山上飞去。

到了卧房,才坐在他与妘长英同眠了七年的婚床边上,便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腥甜的气息瞬间弥漫在房间内,姒筠的手上青筋毕现,他死死地攥着心口,一呼一吸,皆是凌迟般的痛苦。

为了缓解越来越灼烧的热意,他取来一块冰魄寒玉,猛地扯开领口,贴在了心脏的位置上。

那里赫然跳跃着一道火光,乃是当年钟情契种下的地方,现在燃烧起来,想是快要反噬了。

卧房门被人敲响,外面传来赢娃焦急的声音:“姒筠,你躲我做什么?月色这样美,那个下贱胚子也走了,你我不是正好可以共度良宵吗?”

“聒噪!”姒筠冷喝了一声,抬手在门口上了一道结界,不让赢娃有可趁之机。

片刻后,弟子涅圭来到门外问道:“师父,方才在山门外,您叫弟子给各门派递请帖,那……元贞门那边也要递吗?”

冰魄寒玉刚刚压制下去的热浪,在元贞门三个字传入耳中的瞬间,再度沸腾起来。

姒筠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闭上眼缓了缓才道:“递,为什么不递?为师歇下了,莫要再来搅扰。”

涅圭哦了一声,拉扯着赢娃一同离去。

到了僻静的竹林小道上,赢娃怒气冲冲甩开了涅圭的手,她将这个男人仔仔细细打量一番,骂道:“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kua下就没二两肉,就这也敢来对你新师娘动手动脚?”

“我kua下有没有,师娘您不看看怎么知道呢?再说了,师娘您这样的特殊身体,我有没有二两肉又有什么关系,您有不就得了?”涅圭坏笑着捏了捏赢娃的腰,到底是合欢宗的弟子,这一下精准地捏在了赢娃的点上,惊得赢娃娇滴滴地闷哼一声,软在了涅圭怀里。

涅圭笑着将人往林子深处带:“师娘啊师娘,您可知师父为何不敢碰你?”

“为何?”赢娃才从遥远的离魂岛过来没几天,自然不太清楚这些中原门派的底细。

不过上阳山修的是合欢宗,这她却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所以上赶着往姒筠身上扑,却总是得不到好脸色,这才觉得不甘心,也觉得着实怪异了些。

涅圭已经扯开了她的衣带,将人推倒在一处铺了棉絮的软窝里:“那是因为啊,当初他大婚之前,元贞门那位的师父便取了他的心头血,在他心上种下了钟情契。”

“钟情契?”赢娃吃惊不小,一把拍开涅圭的咸猪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试图将春色遮掩,“这玩意儿不是早就失传了么?怎么元贞门还有?”

“失传?那是哄你们这些门外汉的。元贞门与我上阳山修的是相反的路数,没有谁比我们更清楚元贞门的那些弯弯绕绕了。”涅圭不耐烦地重新扒拉开她的衣衫,猴急地扑了上去,一通乱啃,“师娘,您就别装了,您这都春水泛滥了,就让弟子帮您舒服舒服吧,啊?”

赢娃想了想,欲拒还迎的手终究是攀住了涅圭的脖子:“好吧,就当师娘我,给你师父送个大礼好了。虽然开春了,到底寒意未消,让你师父把绿帽子戴戴好,暖和。”

“师娘您对师父可真好,知道师父解不开钟情契就不能伺候您,索性让弟子来代劳,免得师父劳累。师父若知晓了,定会感动于师娘的深情厚谊的。来啊师娘,让弟子看看您这肉有没有二两?”涅圭yin笑着俯身,做起了混账事。

竹林间不多时便响起靡靡之音,有那刚刚采了“花蜜”踏着月色归来的弟子,三五成群站在角落偷窥了一番,便交头接耳了起来。

“听涅圭师兄说,新师娘是个阴阳人。”

“阴阳人?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只是明面上做女人的扮相罢了,实际上有男人的器官,也有女人的构造。真跟师父成亲了,师父会不会变成下面那个还不一定呢。”

“我说师父抽的哪门子的疯,非要把娇滴滴的师娘给休了,原来是跟这样的人物搅合在一起了。”

“这样也好,免得师父真的跟师娘修成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害得咱们也要效仿他。”

“这倒也是!我就喜欢年轻的新鲜的,超过三个月的都提不起兴趣了,何况一生一世?也真是难为师父了,居然对着同一个女人爱来爱去的爱了十年。”

“要不是师娘半妖的身份被拆穿,说不准还真就一生一世了。咱师父啊,哎,估计心里也难受着呢。”

“难受啥啊,新师娘多骚啊,可男可女的,师父的好日子在后头了!”

“可惜师父自己还没享受到,先让师兄捷足先登了。想想师父也真是可怜。”

“师父没享受到才好呢,咱们还有机会从师兄那里分一杯羹,真要是等师父尝到了新师娘的滋味,就师父这护食的性子,啧,咱们就是等到地老天荒也不一定能一亲芳泽啊。”

“看你这德性,师兄不是说了得手后会帮咱们举荐举荐吗,你说,他会先举荐我吗?”

“就你这瓜怂样,一边凉快去吧,还是先举荐玉树临风的我比较合适。”

“建议你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那金针菇,新师娘能看得上我王字倒过来写!”

……

月色沉沉,夜凉似水。

妘长英独自一人徘徊在山间小道上,像一个无所适从的孤魂野鬼。

泪痕早已干了,手里还攥着无意间折下的花枝。

迎春花鹅黄色的花瓣,娇滴滴的一小朵一小朵,在月色下格外沁香扑鼻。

妘长英停下脚步,将春日里最爱的花朵抛弃,回头看了眼屹立在山巅的楼宇广厦,心中一片凄凉。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姑娘家的小碎步,充满了焦急与不安。

须臾,终于见着了主人,一身素衣的小姑娘哭着扑了上来:“小姐,小姐您离开了上阳山也不喊雪儿一声吗?”

雪儿是她的陪嫁丫鬟,这些年来跟着她,也算是忠心,她之所以没有喊她,不过是因为自己浑浑噩噩的,不知何所适不知何所往。

她自己都将无家可归了,何必拖累这样一个小姑娘呢。

她苦涩地笑笑:“雪儿,你回去吧,姑爷……姒筠他不是个亏待婢女的恶人,你留下,好歹有片瓦遮身。”

“小姐您这说的什么话?便是元贞门容不下您,那妘家总该是……”雪儿一个做婢女的,对外界纷扰知之甚少,因此提出来让她回娘家的话,倒也是情有可原。

却被她骤然打断:“妘家也回不去了。雪儿,你回去吧,姒筠不会把你怎样的。”

“妘家怎么会回不去呢?小姐,当初夫人可是千叮万嘱,要雪儿好生照顾小姐的。夫人那样疼爱您,总不至于不让您回家吧?”雪儿抹了把泪,盈盈月色下,护住的心情真意切。

妘长英叹息一声,搓了搓雪儿的脑袋:“回不去了,娘亲在我大婚之后便有了身孕,怀上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我这个养女了。我一个被休弃出门的女子,只会让妘家蒙羞。”

“小姐!夫人便是有了亲生骨血也不会不爱您的啊?您可是夫人一把屎一把尿亲自养大的!这份母女情谊,总不会变的!”雪儿一时情急,直接上手攥住了妘长英的衣袖。

前面便是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将决定两人接下来的命运。

妘长英平日里不喜别人拉拉扯扯,眼下却并没有阻止雪儿的意思,任由她拉扯着,向通往妘家的那条道走了过去。

不多时便瞧见一处破庙,主仆二人不约而同走了过去,歇上半晚,天亮再赶路也好。

才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

妘长英大惊失色,是她大意了,忘记此处仍旧是上阳山的范围,这破庙内正在乱搞男女关系的,多半是上阳山的弟子。

她牵着雪儿转身便走,却不想,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停了下来。

须臾,扑出来一个玉面粉口的小子,一把抓住妘长英的肩膀,想要偷袭。

妘长英这些年修为精进不多,只会一些简单的防身小法术,情急之下,只得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定身符,试图将这小子困住。

却不想,这定身符居然奈何不得他,但见他一把撕了符咒,转瞬逼近妘长英面前。

细长的手指才掐住了妘长英的脖子,这小子便愣在了那里。

嘴里嗫嚅了半天,才喊了一声:“恩人?”

恩人?

妘长英脖子上留下了两道爪痕,虽然不深,也没破皮,但是方才那一下却是带了杀意的,因此下手的力道一点都不轻。

妘长英揉了揉脖子,向后急退几步,拉开一段距离后,才愣怔地打量起这个小子。

小子似是知道如此模样唤不回故人的记忆,索性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人脸猫耳猫身的怪物,连身高都矮了整整半截。

看着这半人半妖的猫妖,那段蒙尘的往事终于叫妘长英记了起来:“你便是那个小猫妖?”

小鱼干两眼一亮,忙扑到妘长英身边,在她身上蹭了蹭:“喵,恩人您终于下山啦?人家在山下等了七年了。”

“七年?”妘长英并不反感一只猫的撒娇,只是,这猫妖到底是个男孩子,她一个刚刚受了情伤的人,心理上还是排斥与异性的接触。

便不动声色地让开些许。

小鱼干并不介意,蹲在地上,歪着脑袋将她细细打量:“是啊,七年了。当时我听说了您大婚的消息,便赶来庆贺,谁知那臭男人根本不准我上山,还在上阳山山门外设下了伏妖阵。每每我靠近,便有多如牛毛的针芒射来。起初我不知道,挨了好几下,那针芒上淬了毒,叫我险些丧命呢!”

“怎么会这样?当初还是他帮我放走的你。”妘长英有些傻眼了,在她的印象中,姒筠并不是这样一个弑杀的人。

否则,当初为何好心帮她放走三只小妖?

小鱼干吸了吸鼻子,冷哼一声:“您懂什么?他那是为了讨您欢心。其实他可憎恶妖物了。您且看他虐杀狼妖毒杀魇魔的手段便该知道了。”

“只是为了讨我欢心吗?”妘长英的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双手握拳,指尖刺破了血肉。

也许只有rou体的痛楚才可以缓解心中的苦闷。

猫妖的话竟然与师姐师兄当年的劝说对上了!

意识到这一切也许是真的,妘长英身形猛地一晃,跌跌撞撞后退好几步,叫雪儿一把托住,才勉强稳住身形。

“我问过他,当年那三只小妖哪里去了。他说你们三个都失踪了,他并不知道你们的去处。”到了这个地步,回首过往,似乎生活里的每一处细节都充斥着谎言。

小鱼干不屑地啊了一声:“他胡说什么啊?我们三个都来找过您送贺礼的啊!他还说会替我们将贺礼转达,只要我们三个不去婚礼上打扰您便好。说完便将我们三个逐出山门,落下伏妖阵。我们还以为……”

“以为什么?”妘长英根本没看到所谓的贺礼,姒筠也根本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小鱼干撇了撇嘴,有些丧气:“还以为恩人您因为我们挨了师门的训斥,所以不喜欢我们了。不过即便这样,您依然是我们的恩人啊!”

妘长英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大抵是物以类聚吧,当初替你们求情的时候,我又何曾想到,自己竟然也是个半妖呢。罢了,都过去了。”

“恩人,那您要回元贞门吗?我跟您说哦,我们三个上不了上阳山,便时常去元贞门闲逛,每次偷偷摸摸过去,看一眼恩人您住过的房间,心里就很满足了。结果您猜怎么着,您那个大师姐,经常站在您房间门口,对着关闭的门哭,一边哭一边骂,说您这个没良心的,成亲了便把他们忘了。”小鱼干,说着,变回了人形,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画轴,举在手中一抖,将卷轴打开。

才一眼,妘长英便不禁潸然泪下。

须臾,她收了画轴,调头便走。

“小姐,去哪儿啊?”雪儿呼哧呼哧地跟上。

“元贞门。”妘长英心中尽是悔恨。

七年了,原以为临云师姐恨透了自己,如今才知,那是娘家人的恨铁不成钢,是骂在嘴上,痛在心里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