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汐,快,把捆妖网收紧啊!”大师姐临云喊了一声,手里的佩剑一收,已经斩断了捆妖网连在树上的部分。
一身紫衣随着她利索的身姿轻舞,飒爽至极。
妘长英收回视线,看向捆妖网里挣扎的猫妖,眼神一紧,并没有听从她的命令。
大师兄临渊见了,化作一道墨青色的身影,飞扑过来帮忙:“临汐,你愣着做什么?快点,虽然只是一只猫妖,但也有五个积分点,总比没有的好。”
眼看着临渊捉住了网口的绳索,只要一拉一拽一绕,这只可怜的小家伙也许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妘长英眼中闪过不忍,拼着顶撞同门前辈的罪名,一把攥住了临渊的手腕:“不行!师兄,他还是个孩子!他只是饿了,所以才来这边觅食的,你看,他吃的都是花花草草,牙缝里还有狼尾草的茎叶,他没有伤害任何人!”
“小师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妖就是妖!早晚都会害人的,与其到时候亡羊补牢,不如一开始就把恶的种子扼杀在萌芽状态!”临云一脸严肃,一把拽过绳索,将捆妖网收紧,拎在手里掂了掂。
临渊已经打开了琉璃双耳瓶的瓶口,很是遗憾:“别看了,太瘦了,妖丹估计都没成型呢。杀了也是浪费。”
“立元大会都开始三天了,咱们元贞门才积了一百多分,还是留活口吧师姐,万一没有妖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四师兄临波似一道水光闪现过来,眼神警告了妘长英一下,随即笑着帮临云把那猫妖丢尽了乾坤瓶中。
妘长英还想辩解几句,却见临云忽然脸色一变,举起右手在唇边吹了声口哨:“快,结阵!上阳山的人来了!”
同门立马听从大师姐的命令,一个个动若脱兔,只须臾之间,便结成了一个进攻型的阵型。
一声轻笑随着笛声飘至耳畔,林间竹叶飘落纷纷,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翩然而至。
他把笛子一收,掌中玉骨折扇一甩挡住了半张脸,眼尾上挑,火红色的眼影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元贞门果然都是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一个尚未成型的小妖而已,何至于这般大动干戈?”
眼风一扫,说话间他看着阵型之外那个雪白的身影,眉心微蹙,又道:“为了区区五点积分,就毫无风度地呵斥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临云女侠可真是让某大开眼界了。”
临云嗤笑一声:“我们元贞门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上阳山的人来管。阁下莫非连非礼勿言四个字都不懂么?”
“礼不礼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家小姑娘都快哭了,你们当师姐做师兄的,也真是够冷血无情的。不过是一个小妖,送给她玩玩又怎么样?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呵斥一个刚刚拜入师门的小丫头,还不如去捉几个大妖,给你们那见不得光的积分挣点面子。”说着,姒筠将折扇一收,抬起下巴睨了临云一眼。
眼角余光里,一只面目狰狞的狼妖从林子后面蹿了出来,雪白的獠牙,猩红的舌头,深渊一般的巨口,滴滴哒哒的口水,一看就是穷凶极恶的狠角色。
照着狼妖冲刺的方向,那个瘦小可怜的小丫头片子一定首当其冲。
雪白的衣服还在随风轻舞,跟个小白兔一样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察!
姒筠眸色微沉,一把掏出笛子,纵身一跃,闪电般来到妘长英身后,轻轻推了她一把,随即跟扑过来的狼妖缠斗在了一处。
妘长英跌跌撞撞地叫大师姐临云托在了怀里,一双含着泪的眸子盯着那道火红的身影,逐渐忘记了不愉快,眼中只剩下惊艳与震撼。
待得姒筠将那狼妖活生生扒皮抽筋,拆了骨架,掏出那颗火红的妖丹,回眸一笑,妘长英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往临云怀里躲了躲,妘长英攥紧了师姐的手臂:“好多血,师姐,好多好多的血!”
临云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空着的左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右臂抱着她原地转身,将那血腥的一幕彻底隔绝在了咫尺之外。
“临汐,你记住了,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更是正邪不两立!妖物之所以可憎,便是因为妖物修的是妖道,而妖道,乃是伤人性命、食人精血的邪道。师父闭关前将你托付给我,我便是你的半个师父!你必须听我的!下次见着这些妖物再小儿女情怀的话,师姐可是会生气的!”临云说着,对临渊等人使了眼色,众人立马齐齐变动了阵型,将妘长英团团围在了中间,结了一个守阵。
姒筠扬起嘴角,左手拇指指肚擦了下唇边的血迹,脚尖一点,留下翩翩落叶与一声轻笑:“没看错的话,令师破格收进门下的小丫头还真是个不染尘世的小傻帽。好好护着吧,别落在我上阳山手里!”
红色身影走了很久,元贞门的守阵才散开。
临云摸了摸妘长英的脑袋:“小师妹,听话,接下来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你帮不上大忙,也不要再耽误师姐师兄们捉妖了,知道吗?”
“是啊临汐,立元大会五年才有一次,要是这个时候不卯着劲儿给师门挣点荣耀,那咱们这些做弟子的,岂不是要寒了师父的心?”临渊也和蔼地劝了劝,这个小师妹太慈悲心肠了,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生存下去。
临波什么也没说,等临云和临渊领着其他人继续狩猎去了,他便故意落后两步,敲了敲妘长英的肩膀:“小师妹,你跟我来一下。”
妘长英一头雾水,眼睛依依不舍地从临渊腰间的乾坤瓶上挪开,几步跟着临波去了旁边:“四师兄?”
“小师妹,你告诉我,刚刚那只狼妖多少积分?”临波脸上半分笑意都没有,整个人似乎跟身上天水碧颜色的外袍融为一体,藏在竹林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妘长英搓了搓手指,低着头盯着脚尖:“活口二百分,妖丹五百分。”
“你还知道啊!”临波抬手凿了她一个脑崩儿,痛得她嘶了一声,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临波那冷厉的样子,吓到她了,她缩了缩脖子,想往后退。
却被临波一把捉了回来:“妘长英!你给我记住了!别以为你是妘家的就可以处处搞特殊!师父破格收你入门就算了,如今你还在这里搞幺蛾子,再这么下去,整个师门都要被你的无知无畏而拖累!”
这一嗓子,吼得林子里的鸟儿四散惊逃,妘长英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直到临波已经走了,整个林子里只剩乌鸦的嘎嘎声,她才冷笑一声,抬腿跟了上去。
快跟同门汇合的时候,眸子里的狠厉消失不见,又化作了一片纯良无辜与懵懂无措。
临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所有人骂了一顿,无非是责怪他们一个个顾着捉妖没看到小师妹去哪儿了,这时候见人回来了,忍不住长出一口气来,冲过来握住了妘长英的手腕:“临汐,你怎么现在才来?大家都以为你被上阳山的登徒子骗走了!”
“登徒子?没有的师姐,我只是——”话到一半,妘长英偷偷瞄了临波一眼,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我只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临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没说什么,接下来的狩猎每隔一会就喊一声“临汐在吧”,一直到入夜休息了,才算是结束了提心吊胆的一天。
晚上临睡前,临云喊上临渊一起,把临波叫了出来。
“你是不是又吓她了?”临云蹙眉,盯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四师弟。
临波冷笑一声:“是又怎么了?我可不像有些人,明明受不了她,却又要强颜欢笑苦口婆心地教导她。”
“你师姐她就是这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临渊搡了临波一把,这家伙,剑都出鞘了,真怕他一言不合跟临云对砍起来。
临云扫了眼临波腰间的佩剑,元贞门修的是心剑合一,心之所动,剑之所向。
所以,临波的剑不会无缘无故出鞘,此时剑指临云,便是真的怒了。
临云无奈摇头:“临波,你戾气太重了,且不说与你家有仇的是妘家的分支,就算是主家又怎么样?临汐她一个养女,有什么义务为了妘家做的事负责吗?你不要太过分了,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适可而止吧你!”
临波愤恨不已,虽然没再说什么,离开的时候却一剑砍断了一棵两人合抱那般粗壮的老梧桐。
后山传来的咔嚓声,吓得趴在床底下的妘长英手上一哆嗦,差点把迷香给折断了。
等临渊回来,一番洗漱之后解衣而眠,她才蹑手蹑脚把迷香给点了。
她提前服用了解药不会受影响,等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床下一点点爬了出来。
伸出去的手有点发抖,虽然心里早就计划好了,可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还是有点紧张,她屏住呼吸,尽可能将自己的动静降到最低。
待她终于握住了瓶身的那一瞬间,房顶忽然传来一阵奔跑的声音,所过之处,片瓦不留。
碎裂的瓦片四散落下,妘长英心里暗骂一声,趁着那声音跑到头顶上,攥起乾坤瓶扑窗而出。
落地的瞬间,她跟一个身影四目相对。
一身红衣,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她认得,这是下午那只狼妖的血!
上阳山,登徒子!
瞪大的双眼里,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伸了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空着的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