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都这么晚了,你告诉叔家里具体地址,叔给你送到门口,”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再一次查看坐在后座的姑娘。
长得也忒漂亮了,就是双眼红肿,整个人都透着股生无可恋,这夜半三更的又拖着个大行李箱从机场出来,肯定是失恋了。今儿既然让他遇上了,那就多费点儿精神,把人送到位,也安生。
“谢谢师傅,”牡丹看着车外昏暗的车灯,只觉自己的人生现在也是一片昏暗:“红兴安路66弄华亭丽园6幢,”感觉到眼泪上涌,她立马微仰起头,用力憋回眼泪。
“哎哎,那地方我熟,”司机师傅听着发哑的声音,忍不住劝道:“姑娘,人活一世,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咱们可不能轻易放弃自己,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
牡丹连连点头:“您说得对,”不就是输了几个钱吗?她有手有脚还可以再挣,“呜呜……,”可是输得也太多了,也不给她留点。
司机师傅舒了口气:“哭出来就好,”这人啊就不能憋着,跟自己倔。
到了地方,司机师傅帮忙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提了出来。牡丹看了下计价表,拿出了两百块:“师傅,给您车钱。”
“今天咱们有缘,就当……”
牡丹伤心了,难道就连司机大叔也看出她穷了?牵强地扯出一点笑,“大晚上的,您挣一点钱也不容易,谢谢您刚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着了,”手伸进车窗把钱放在后座上,后她推着行李箱赶紧进门,“谢谢!”
司机师傅笑了:“这姑娘……”
进了电梯,牡丹面上的笑就立马没了,看着楼层号,她迟迟不动,现在是凌晨2点,爸妈哥嫂早就睡了,抬手按了28。
拖着行李箱上了顶楼,四周没有遮挡,这里的风呼呼的,刮在脸上生起刺刺的痛,让她更加的清醒。
现已临近春节,安城寒得很,牡丹裹紧身上的派克大衣,坐在行李箱上,扫过四周的空洞和黑暗,最后将眼神定在了不远处的点点星火上。
想着这一两年发生的事,她不由得长叹一声,2015年算是自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最糟糕的一年,新兴市场本就疲软,美联储加息雪上加霜,虽未引起全球金融危机,但也不远了。
而今年元旦刚过,新年的快乐就彻底没了,全球金融市场大幅跌落,美股、日股、欧股无一逃过,上证综指更是在一月之内从3500点跌至2640点,新兴市场惨不忍睹。
牡丹抬手抹去滑落的眼泪,她读的是金融,自是研究过08年的那场金融危机,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教授讲课时的神色,据闻他最得意的学生就是因为挺不过,烧炭自杀了。
抽噎了两声,鼻子有些发堵,用力抽了抽,冰爽极了,牡丹不自禁地开始打哆嗦,肚子咕噜咕噜的,饿得胃都疼。她从昨天就没有吃饭,不是因为没钱,而是根本没胃口,只是现在回了国,她闻闻哪都是香的。
嗡……嗡……
手机不停地震动,扰得睡得正香的女人翻了个身蒙头继续睡,不过女人身旁的男人却是醒了,伸手过去拿起手机,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屏幕:“丹丹?”瞥了眼时间,立马坐起接通电话,“喂?”
“哥,”听到熟悉的声音,牡丹的眼泪顿时就泛滥了,但她不敢哽咽,调整好腔调:“让我嫂子接电话,我……我有话跟画画说。”
牡隽打开床头灯,这会算是彻底醒了:“你嗓子怎么哑了?”伸手将被窝里的老婆捞出来,江画揉了揉眼睛,一把夺过老公耳边的手机,起身拽了件大羽绒服披上,对着手机嘟囔了一声,“丹,你等一下。”
“你们两还有秘密?”牡隽看着他迷迷瞪瞪的老婆趿拉着拖鞋出了卧室,去往客厅,想到妹妹刚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不放心,便下床跟上。
“你怎么了?”江画从冰箱里的蜂蜜罐中夹了一片柠檬放到嘴里,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咝……啊,”太爽了!
牡丹这会真哭了:“呜呜……画儿,我破产了……呜呜……”
江画关冰箱门的手一顿,不过只瞬息就回神了,听着电话中传来的呼呼声,她清了清嗓子,一手抱着臂问道:“你现在哪个顶楼蹲着呢?”她就说这个点,那丫头没大事是不可能打电话回家的。
“我就在等你这句话呢,”牡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抹去流下的清水鼻涕:“红兴安路66弄华亭丽园6幢。”
“你能耐了,”江画就知道牡丹怂,不过也舒了一口气,扭头看向杵在她旁边的老公:“我上顶楼待会,你明天早上还有课先去睡吧,不用等我,”说完便送上自己的香唇。
牡隽知道妹妹没事也就放心了,亲了小女人一口:“外面这么冷,把我那件大棉袄带上去让丹丹裹着,”帮她穿好斜挂着的羽绒服,拉上拉链,又进卧室拿了帽子和围巾给她戴上。
江画被包得就只剩两眼露在外面,抱着件大棉袄进了电梯,催促道:“牡教授,你回去睡吧,我一会就把丹子带回家,”就在电梯门快要关上时又叮嘱道,“别吵醒爸妈。”
“好”
牡丹将行李箱倒在地上坐着,感觉风没那么大了,搓着手哈了两口气,听到动静立马出声轻唤:“画,是你吗?”
“不是我,”江画狠瞪了一眼暗黑中的那一坨,快步过去将抱在怀里的大棉袄给她,没好气地说:“你倒是挺会找,瞧瞧这地方既宽敞又凉快,还适合跳楼,而且楼层高,只要不是老天亲生的,准保一跳一个准。”
“我破产了,”牡丹穿上她哥的大棉袄,顿时就感觉不那么冷了,屁股往边上挪了挪,拍了拍箱子:“坐。”
“破产?”江画挨着她坐下:“你也太会给自己涨身家了,”看着她那双肿得跟灯泡似的眼睛,有些心疼,“我问你,回来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这大半夜的,你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很成功?”
“这不是不想让你们担心吗?”牡丹倚靠着自己嫂子,丧丧地说:“我已经把手头的项目全部清掉了,算回来的钱按着银行的利息,连本带利给了安婷和朱晓。你的钱等几天,明天我把我那两居室挂出去。”
江画翻着白眼:“房子挂出去,你住哪?”推开牡丹,笑着瞥向她,“我可跟你明说一个家里有婆婆在,那女儿和儿媳只能留一个,”卖房子,亏她想得出来。
牡丹一愣:“我租房子住,不在家长住。”
“租房子?”江画都想抽她:“我是你嫂子兼闺蜜,安婷和朱晓是什么呀?”
那两就是见着钱心痒的人,当初瞧着丹丹年纪小小买房,她们拉着什么血脉亲情硬把钱强塞进丹丹的项目里,现在亏了竟还好意思把钱拿回去,天下就没这样的道理。
“可是你的钱又不是拿来投资的,”牡丹分得很清楚:“我肯定是要还给你的,现在房子……”
“停,”江画手指牡丹红得跟胡萝卜似的鼻子:“我警告你,不许打房子的主意。还是那句话,你还未出嫁,我是你嫂子,我的钱你用得,”见她还在犹豫,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租房子能有住自己房子舒服吗?”
牡丹心暖乎乎的,元旦后市场一动荡,安婷和朱晓那两表姐见天的不分昼夜地给她打电话,说要撤钱,她现在除了一套房子,全身上下就只剩8000块和一百加币:“年后我立马找工作,你的钱我一定尽快还。”
江画把袖子一捞,露出戴在手腕上的那只镯子送到牡丹眼前:“昨天刚买的,六万八,”不等牡丹看清楚,就起身拍拍屁股,“姐不缺钱。”
勾起自家小姑子精致的下巴,她得意道:“当年要不是你助攻给力,我也不能拿下苦苦暗恋了四年的A大校草,成功把他拐进民政局,还生了崽子,”每每提到这个,她都想仰头大笑三声,大手一挥,“以后别跟我谈钱,那太见外了。”
“所以,”一直倚在门道口的牡隽悄没声地跨过门槛,自身后抱住他正嘚瑟的老婆,笑着问道:“我到底值多少钱?”
结婚都快五年了,她还是扛不住他的美色:“我的全部身家,也就亿把块,”紧拥男人,心里踏实极了,这就是她拼死打下的江山,抬脚轻轻踢了踢还傻坐着的丫头,“起来回家。”
“好,”牡丹腿麻了,揉了揉才能站起身,牡隽拎起她的箱子,下巴朝着门道努了努:“走前面,”他妈妈是少数民族,可以多生一个,丹丹比他小七岁,算是他带大的。这丫头胆子不小,竟敢跑楼顶上来。
进了家门,牡丹就闻见了饭香,立马跑进厨房打开电饭煲,见饭菜已经热好,顿时口生津液,拿起筷子就盛了一碗饭,浇上红烧肉汁,夹了两块肉开始吃了起来,她太饿了。
牡隽将行李箱拿进妹妹的房间,就开始给她铺床。江画见她这吃相,连声让她慢点,取出一只汤碗舀了白天婆婆炖的乌鸡当归汤放到饭桌上:“飞机上没吃饭?”
牡丹摇首,囫囵回道:“没,悲伤欲绝没心情,”没了12324542块,搁谁都吃不下。
“饿死你得了,”江画看她又刨了一大块饭,微蹙眉头:“慢点,”拿只小碗给她盛一碗汤冷着。牡隽理好床铺,进屋取了两万块现金:“这个给你。”
“什么呀?”牡丹看着那钱,吞咽下口中的肉:“我身上还有,”她哥已经结婚了,她可没脸拿他的钱,转眼看向江画,“你老公给女人钱。”
江画一手托着下巴:“给你给妈,我都没丁点意见,”头一歪对上牡隽,“要是给旁的女人,我就让他一毛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