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一切犹如钟鼓撞动心脏,那些旖旎的、青睐的、想要靠近的欲望一瞬间都冲上了脑海。
风逐洲僵站在门口,呼吸微急,目光艰难的从朝去意身上移开。
朝去意看他半晌不动,微微挑眉。
今垂兰坐在朝去意旁边替他择菜,正是说什么说到兴头上,“昨天晚上那件事情也算是个奇事了。那夜里修炼的人不知怎么的,都个个吸收灵力后气血翻涌,还……咳,在那种方面变得生龙活虎。”
“现在外面都传,说金日神这是赶着春日祭思春了,个个都给他供些什么羊腰子之类的大补之物……”说着,今垂兰终还是忍不住大笑几声,“公子,你说那个金日神真的是活的存在吗?”
风逐洲听闻脸上当即一绿。
“该是存在的,”朝去意回话,目光却放在风逐洲身上,发觉他不进来,开口唤道,“阿逐?”
今垂兰一愣,发觉风逐洲来了,顿时没好气的看了过来,脸上大写的都是‘不欢迎’。
听到朝去意的声音,风逐洲低下头,却没动弹,只道:“我不饿……突然还有些想再睡一会儿,你们吃。”
“真能睡。”
今垂兰翻了个白眼,话说完,注意力又回到朝去意身上,皱着眉头道:“公子,你的头发是不是太长了啊?打理也不方便,不如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眼前掠过一道黑影。
风逐洲坐到了对面,目光沉得像要杀人一样看着今垂兰。
今垂兰初时被他的气势惊得一愣,回过神来,顿时回瞪过去:“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眼看着两个人又莫名其妙的起争执,朝去意按了按眉心,有些好笑,“你们两个,多大了?”
今垂兰委屈道:“这不赖我……”
风逐洲依旧目光沉沉,直直盯着他,今垂兰被盯到毛骨悚然,想告状,却一抬头看到朝去意对风逐洲满是‘宠溺’的模样,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脑中百转千回,忽然一个离谱的念头出现——
不会、怎么可能…
今垂兰低头沉想,几秒后,再猛地抬头看他们的相处状态。
风逐洲明显视线偏离不敢直视公子。
公子却颇有兴趣几番搭话。
一个面含笑意。
一个耳尖发红。
今垂兰大脑呆滞了几秒,忽而想通了,脸上霎时露出欲哭的表情,脑回路不知接到了那里,没忍不住当即红了眼,抽了抽鼻子。
朝去意听觉动静,看过来,挑眉,“你怎么了?”
“公子感到开心就好,”今垂兰吸吸鼻子,悲壮道,“我都可以忍。”
朝去意,“……”
他怔愣道:“什么?”
“仙君,”风逐洲开口,声音有些发哑,“我帮你梳头,不剪好不好?”
朝去意原本没有剪发的打算,但听闻他如此说,反倒有些想要逗道,“你能帮我梳一次两次,还能一直帮我梳不成?”
“有何不可?”
朝去意抬眸看他。
风逐洲手指握紧,身体紧绷,沉沉的看着朝去意。
气氛忽而静谧。
但静谧没多久,今垂兰就再忍不了他们之间这种气息,抱着浓浓的‘他要失宠’、‘公子心中有了别人’这种情绪扭头就走,将桌子撞得铛啷响,成功将风逐洲即将破土的话堵了回去。
大脑有些乱,风逐洲深吸了口气,勉强才冷静下来,忍着不去将注意放在旁边的人身上。
朝去意明摆了对他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他冒然出声,将人吓跑怎么办?
昨天的事情已经够离奇出格,他还没有解释,如果现在……
而就在风逐洲心中焦乱的时候,忽而察觉到掌心触上一片冰凉。
他大脑倏然一空,空洞的看过去。
身边人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放在他的掌间,轻轻揉捏。
朝去意察觉风逐洲的气息不稳,终于起疑,伸手碰到他的手掌,果然触及到一片滚热。
“昨天晚上泡冷水发热了?”朝去意蹙起眉心道。
风逐洲大脑发空,毫无知觉自己何时起身,但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朝去意面前,暗沉无光,倾下身。
往日沁入心骨的气息现如今又交杂了一丝撩人不觉的凉感。
脑袋抵在朝去意肩上,风逐洲忽而浑身泄力,顺着朝去意的肩膀倏然倒下,枕在他腿上,环住了他的腰身,手指触到他垂落的发丝卷起。
朝去意略微怔愣,身体后撤给风逐洲让出些许位置,摸了摸他的额间,“难受?”
风逐洲眼睛紧闭,声音喑哑不明,很轻的‘恩’了一声。
“我叫人抓些药来。”
“不是发烧。”
不是?那是……
朝去意很快便想到了昨天的情况,一顿,“还没有过去?”
“仙君,”风逐洲头发埋在他衣服之间,嗅着他的气息,哑声道,“我不舒服,让我这样待一会儿。”
“就一会儿……”
他的语气与前不久的张扬欢快截然不同,好像脱力,萎靡不振。
朝去意看着这种情况,对比书中,轻叹了口气。
“也罢,”他道:“慢慢来。”
就如此,接连过了几日。
风逐洲动作并不出格,但却像是黏在了朝去意身上,无时无刻都得碰上他某一处才能安下心。
今垂兰原本对他频频瞪眼,到最后居然也习惯了,每天木着脸看着这个牛皮糖千方百计吃他公子的豆腐,心中唾骂,眼里伤感。
直到风逐洲的‘状况’渐渐稳定。
像以往一样,他被纵容,心无旁骛的躺在身边把玩着朝去意的头发。
却忽想起什么,风逐洲出声道:“仙君的师父,是怎样的人?”
朝去意的手上翻书的动作一停。
今垂兰听闻这个话题,赶忙瞪了风逐洲一眼,“这关你什么事?”
风逐洲挑挑眉,看朝去意,“仙君……”
朝去意起身,沉默不言的往外走去。
看着他的头发从自己指尖溜走,风逐洲愣了愣,眉宇微沉。
朝去意走后,今垂兰立马凑上前对他警告道,“姓风的,你以后不许在公子面前提师父的事情!”
风逐洲扫了他一眼,忽没什么情绪的笑了,“我不知道,自然会好奇。”
“你若是不想我问,便和我讲讲仙君师父的事情,我不好奇了,就不问了。”
今垂兰想了想,心觉的确如此,皱起眉,看了眼外面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左右你现在和公子关系不一般,那我就告诉你一些……”
“你不能乱给别人说,也不能乱问,更你不能让公子知道我告诉你。”
风逐洲神色不变,“自然。”
“公子的师父,是教公子用那种灵力的人,”今垂兰声音顿住,陷入回忆,却又很快皱眉,“……奇怪。”
风逐洲道:“怎么?”
“我明明见过曙九师父,但是我却不记得,他的样子。”今垂兰的声音有些迷茫。
曙九?
风逐洲念了一次这两个字,眯了眯眼,旋即勾唇,“那看来他为人不怎么样,旁人脸他究竟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
“胡说!曙九师父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今垂兰立马瞪了过来,声音凉凉道:“比你不知道好了多少。”
风逐洲面色微沉,语气不明道,“是吗。”
今垂兰没有察觉任何异常,继续道,“那自然。公子还在少年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师父了。”
“公子那时候每日都在曙九师父身边学术法、阵术,连休息的时候也要去,我虽然不记得师父的脸,但我也知道他长得很好看,和你这种看起来就要和别人打架的,完全不同,简直脾气好到了骨子里。”
“……要不是因为镇压那些东西,他也不会那么早就走。”
“他死了?”
“什么死了,是仙逝!”今垂兰扫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我真是闲得和你找什么共鸣,行了你……这些事我也就只与你说。公子从以前就喜欢心里装事,曙九师父的逝去对他而言一直是根刺,你如果真的为了公子好,便再不要瞎问。”
风逐洲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却声音没有什么情绪道,“知道了。”
今垂兰说完便离开了。
风逐洲还在方才躺的地方一动不动,手指抬起,上面还微微有朝去意发丝划落的触感。
心中莫名的感觉翻涌,他仰后靠去,想着今垂兰口中的一切与朝去意方才的反应,神色间隐约透露出一种浓烈的燥意,眼中阴沉。
当天晚上。
直到子时,朝去意都不见风逐洲回来。
询问今垂兰,他一头雾水,“那么大个人,总不能丢了吧。”
近几日过得安逸,藏光之事被他暂时忘却,朝去意心中思索,眉宇之间也染上了些许沉然,“派人去找。”
子夜时分,森罗城户户亮起灯光,开始挨家挨户的寻人。
这一寻,便寻到了寅时,风逐洲却依旧杳无音讯。
朝去意素来平静的面容上隐约透露出一些沉沉的郁色,今垂兰在一旁看着,与渡长生他们对视,都不敢轻易开口。
而就在此等气氛紧俏时,郎胡的声音忽然传来,急道:“找到了!主子、城主,风公子找到了……!”
森罗城外的酒肆。
肆中玲琅满目都铺着酒罐,月光洒落的窗口之处,红衣之人靠在窗边饮酒赏月,身影肃冷。
很快有脚步声传来,风逐洲抬起眼睑看去,待看到人是谁,顿了顿,别过脸又喝了一大口酒。
朝去意一步一步走过来,站定到他面前。
两个人一时谁都不说话,空气中好像凝滞,今垂兰跟在后面要迈进来的时候脚下意识收起,给后面人使了个眼色,后面的人便都散了,然后他站在了门口等着。
朝去意胸口起伏,许久,才平静下来,半蹲下身子,“怎么,心情不好,借酒消愁?”
风逐洲指尖有些颤,半晌,才转过脸来,好似喝醉了朦朦胧看着他发痴,“……仙君?”
他身体摇摇晃晃,笑了一声才撑着桌子起来,晃了晃手中酒罐,“这个酒,味道不错。”
朝去意道:“是吗?”
他起身,将风逐洲的手中的酒罐拿走,拎在手中,声音很淡,“好喝到家也不想回?”
风逐洲垂眸看着他的模样,忽而一下午心中一直反复折磨难以遏制的情绪涌起。
朝去意,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你曾经,很喜欢他?
他欲问,但胸口起伏,心中却好似被牢牢攥住。
一面是克制,另一面又满是醋意,到最后所有都只能化成难以说出酿在胸口汹涌的情绪。
无法排解,直到现在。
风逐洲眼里微红,就这么盯着朝去意,一言不发。
朝去意与他对视,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终渐渐沉下,忽而笑了,“你也烦我了,不想听我的,是不是?”
他将酒罐放在桌上,声音有些自嘲,“也罢。”
话落,他转身欲走,但刚一转身,身后的人便猛地上前将人从背后拥入了怀中。
单薄的衣物掩饰不住胸腔翻涌的心跳,身后之人的靠近表明他心绪不稳的象征,也带了浓浓的酒味,让人不觉有几分大脑空鸣的错乱。
朝去意恍惚一怔。
风逐洲紧紧抱着人,声音在他耳边,“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他咬牙,极力忍耐,才哑声道:“不许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