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李陶嘀嘀咕咕的声音自然没有逃过今垂兰的耳朵,他眉头一皱,道:“邪神?”

李陶当即大脑中逻辑飞转,当即倒戈,扒着今垂兰道:“仙君,我这就告诉你们有关于那尊邪神的所有事情……”

沈冲怒道:“李老儿,你怎可背信弃义!”

“一介莽夫,知道什么!”李陶暗骂,却是不理,只等着今垂兰他们回复。

今垂兰看向朝去意。

朝去意微微颔首,他便冷哼一声,看着李陶道,“全都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是是是!”李陶满是讨好,想要将功赎罪,很快,便将有关于不死之神的全部事情都交代了。

在很久之前,当地便有此处是不死神源起的传说。

因为偏僻,较为蛮荒贫困,所以他们对「金日神」的供奉不足,更罕有灵修出现,便越来越与外界脱轨,只把虚空飘渺的传说当作了祈求长生的精神寄托。

但原本,他们也只是会贴神纸祷告罢了。

却在十几年前,不死神忽然“活”了。

说是「神」,实际上,却是一个在千年枯树根部洞中不知究竟的神秘存在。

有村妇农作后去枯树下休息,其父老病,其夫疟疾,她不由便哀怨天人,却忽然听有人回应,自称为「不死神」,感其她不幸,特现身给了她父亲和丈夫各自三十年的寿命。

村妇大吃一惊,而回去看后却确是如此——

她的父亲和丈夫竟然莫名病好下榻,真的好了!

此事一出,很快就传遍了各家各户,不死神顿时受到关注。

许多人都前去祷告供奉,发觉灵验,那洞中的存在就越来越玄,于是就开始附近村子都全村大肆供奉,上供品,直到现在——

“那时候,就所有人都说是不死神现身啦!可是老儿是不信的啊,”李陶擦了擦眼泪,惺惺作态道,“哪儿有神会提这么残忍的要求?哎!老儿我也是被逼无奈……”

今垂兰没耐心听他叽叽歪歪,“所以那树洞到底在哪儿?”

“那树洞……”李陶却道:“我也不知。”

他话落,看今垂兰脸上顿时不好,赶忙又道,“但是下午时分、其他村里的祭祀会过来把祭品接走,说给我们上功……”

今垂兰看朝去意。

朝去意颔首,“已经正午,那便等他口中之人过来。

扫了一眼那些武夫,他略加思索,又淡道:“劳烦几位,去暂且充当祭品,我们将计就计。”

“什么?!”

他这句话一出,立马有人瞪大眼睛抗议:“那怎么行,祭品是由神明亲选,我们……”

“别人当祭品的时候是你们的百般愿意,到自己的时候就不肯了?”

今垂兰冷哼:“放心,有这么忠诚的信徒自愿奉身,相必不死神高兴的很呢!”

朝氏子弟见状,默不作声,非常听从朝去意之话的站到了那些武夫旁边,面上肃冷。在今垂兰和朝氏威名的胁迫下,那几个武夫最终还是挣扎无用,一个一个心如死灰钻进了笼子里。

沈冲不愿意配合,便被堵了嘴绑到了一边。

风逐洲一直在旁观没有说话,见暂时要歇了,便在此处闲庭漫步的逛了一圈,像是打量环境,一挥手,一个鎏金尊贵的座椅就出现在了朝去意旁边,上面铺着一层鹅白柔软的坐垫。

朝去意发觉,微微一愣。

“仙君,站着累,坐一会儿。”风逐洲凑上前道。

在风逐洲接近朝去意的一瞬,朝望目光便立即看了过去,眼中微沉。

看着那极其绚烂夺目的座椅,朝去意沉默了一会儿,“不必麻烦。”

“唔,倒是忘了,”风逐洲轻哼一声,“仙君被人这么看着,坐也坐不自在。”

他意味不明的扫了朝望一眼,而后手指微握,一个房舍蓦地出现在了地上,占位之大,生生逼退了在附近的朝氏子弟。

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风逐洲面色一松,捏了捏软垫的绵度,转脸对朝去意笑眯眯道:“仙君,快来。”

他拍了拍坐垫。

如此模样,过于像一个非要拉着长辈休息的孩子,朝去意见状,眉眼紧绷的神色稍松,有了几些笑意,无奈道,“你随身都带着这些东西?”

“是啊,仙君想要什么,我这儿都有。”风逐洲指尖点动,一个个家具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直到最后这临时休息的地方俨然变成了一个功能齐全的屋舍。

已经身在此屋中,朝去意便也不再执意站着,摆袍入座。

“仙君……”风逐洲看着他,忽然问道,“外面那个棺材脸,以前欺负过你?”

棺材脸?

朝去意一愣,脑海中一一对比人选,最后想到了朝望,顿时唇角微抽。

他没忍住看向风逐洲,对这个少年的每每精辟的高度概括有些想笑,“什么叫欺负,什么叫没有欺负?”

风逐洲却不似以往的插科打诨,他眸色认真,看着朝去意道:“让仙君不开心了,那便是欺负。”

朝去意却声音轻淡,“人生在世,哪儿有尽是如意的时候。”

百年已过,往事如烟,当年于奉神台驻守二十年之事,他虽怨,但究之根本,从师之责,也无悔。

顺着自己所选之路走去罢了,他人骗欺,又有几分重量?

风逐洲没再说话,他唇边含笑,而眼中内里深处,却是不可窥探的暗色和转瞬即逝的阴然。

房门被敲动,朝去意发觉看去,便看到了门口的两道瘦小身影。

小小并未离开,紧张得握着衣襟,身边站着一个浑身褴褛的白发少年,正冲里面看来。

他微怔,挑起眉道:“你们怎么不回家?”

白发少年身体一动,他背挺得笔直,琐碎的刘海下露出一双碧绿色的眼眸,低下首,哑声道:“我来,多谢恩人相救。”

“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灵天洲大多数人都是棕眸黑发,原本以为风逐洲的金眸已算罕见,眼前这个少年竟是白发碧眸,朝去意也不觉有了几分兴趣,目光在他身上略微停滞。

那白发少年站在门外道,“恩人,你们若想去那个树洞,我知道不惊动那些人暗中过去的方法,你们可有需要?”

没有料到这少年会对此事了解,朝去意略微一怔,便道,“你们进来说话。”

白发少年带着小小在外面的枯草上蹭下足上泥泞,规规矩矩的走了进来,就要下跪,却被朝去意所阻。

“不必跪。你方才所说是什么意思?”

渡长生道:“我可以帮助恩人。”

他敛下眸,并未隐瞒,如实相告,“我和弟弟,实际并非此处之人。我们的父亲曾是附近村落的村长,因为村中变故,父亲去世,我们失去庇护无法在那里生存,才逃来了灵志村中。”

“村中变故?”刚进屋的今垂兰听到这句话,立马关了房门走近追问:“是因为那个不死神吗?”

白发少年抿唇,沉默了片刻,点头。

他声音有些沙哑,“恩人若是想要调查此事,去了之后便能察觉,那些事蹊跷,我……实在难以一一言明。”

朝去意若有所思,忽而问道:“你们原本在这里是有一直供奉类似于不死神信物的存在吗?”

白发少年一愣,“有。”

“是什么东西,现在在哪儿?”

“一个枯鱼手链。原本是我父亲保存,但是现在……”渡长生眼中暗淡的摇头。

风逐洲出声道:“仙君觉得,里面的东西实际上只是那个枯鱼链因为供奉而生出的灵智?”

朝去意颔首。

那寂空寺当年为祸的灵物本体是舍利,所以那灵物化出的法像是佛,所用的灵力,也是佛术。

若所谓不死神的本体是曾经真正的不死神之信物,那它会用神术,便可以想通了。

风逐洲话落,今垂兰显然也想起曾经公子被诬陷的事情,脸色顿时变化。

“公子,”他咬唇道,“现在朝氏他们就在这里,不如此事接给他们解决,省的到最后又……”

朝去意却声音平直,“他们不一定可以应付。”

“由凡者供奉而出现的灵物,都能以供奉获得能力,这个邪灵的踪迹不单只在附近的村落之中,还遍布于森罗城周遭附近城镇,足矣推得现如今它已经吸纳了灵天洲西部多少的信仰之力。”

这种程度,只凭借朝望带得那几个人,不够。

今垂兰听言,脸上赤红,握紧手指,低下头再不言语。

……都是因为他的纵容。

就在此时,外面忽有声音传来,“他们要来了!他们过来了!”

叫喊的人是李陶。

他向四处叩拜:“那个天边烟花的迹象,就是代表不死神各个村落里的祭祀大人要过来的标识!各位仙人,你们看还需要我配合些什么……”

朝望扫了他一眼,面上恢复白冷,启步往风逐洲所放的屋舍走去。

但未近出声,房门便打了开。

朝去意扫了他一眼,今垂兰一见他便毫不掩饰眼中厌恶,唯有风逐洲好点,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勾了勾,算是态度和缓。

朝望身体僵硬,绷着脸垂眸道:“灵君,那些人要过来了。”

朝去意扫过朝望。

他眼底有淡淡的审视,朝望触及,好似逃避立马开口,“我在想……若可以,便先不打草惊蛇,让那个祭祀先跟着那些接祭品的人走。这次邪灵涉及的村落许多,性质严重,如若这般可以一网打尽、便好。”

分明已经身居高位数十年,朝望此刻却像个小心向先生回报作业的稚嫩者,勉强笑了,“——灵君,你觉得呢?”

朝去意淡漠道:“家主请随意。”

朝望轻舒了口气,屏息:“那我们一同……”

“谁要与你们一同?!”

今垂兰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朝望的话,他冷冷一笑,“朝大家主,麻烦你要点脸,看看清楚,公子他凭什么要与你一同?你有多大的脸?”

朝望神色顿时一僵。

今垂兰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现如今在他这等好似无辜的模样下终于骤然爆发。

他笑了一声,指住朝望的鼻尖,“当年你们朝氏,恬不知耻,求着公子帮你们镇压族兽,等到公子没有退路,却倒打一耙,把公子骗困在奉神台,是与不是?”

说完,他又指向朝望身后那些族人,“这些你有和你这些子弟们说过?”

朝望身后的弟子都个个怔愣,旋即看向朝望。

这些,是什么意思?

朝望却紧紧抿着唇,眼如深潭,一言不发。

“这些你都没说过吧?那你现在还我们面前还装模作样,当什么是都没有发生过,几次三番贴过来,是想干什么,还想干什么?”

“朝望,”今垂兰脸上嘲讽,“你贱不贱啊?要脸吗?”

他话落,宁容立马道:“今城主,慎言!”

“滚你妈的慎言,您们算个什么东西?”

宁容脸上顿时一沉,就要发作,却朝望所阻。

今垂兰扫了他一眼,凉凉一笑,回到朝去意身边挡住他的视线,小声道:“公子,不理他们,我们走。”

而就在他们路过之时,朝望忽而开口,“……我来邀请没有别的意思,我想一同……去查看,是我武断。”

他声音沙哑,“兄长,我没有……其他目的。”

朝去意没什么情绪扫了他一眼。

朝望还欲说什么,嘴唇嗡动,却没有任何可以再挽留的理由,眼看着朝去意从他面前走过。

活该。

今垂兰冷哼一声,方才骂了以后很是痛快,路过他身边后没忍住又补了一句,“公子不喜欢你,以后少贴过来犯贱。”

这一句话杀伤力极大,朝望的方才缓了几些脸色顿时变得更加惨白。

百口莫辩,被人误解。

当年兄长受过的伤害比现在强之百倍千倍,他哪儿有什么资格?

今垂兰心情更是极好。

他们陆续走过,而风逐洲经过朝望,却忽而启唇,声音没什么波澜,“你做过什么事,这么惹人生厌?”

朝望倏然抬眸,脚步半退。

风逐洲垂眼看到他的举动,脸上似笑非笑。

朝望看着他,沉眸,声音沙哑道,“阁下到底是什么存在?”

“这个形容,可真不像说我是人,”风逐洲唇角勾起,“我若说我是你祖宗,你敢信吗?”

朝望盯着他,一言不发。

看朝去意他们远去,风逐洲神色轻淡,微微弯唇,“你们这些人……”

“等我查清楚,再和你们一个一个,仔细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