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道暗影如离弦之箭砸入了石壁之中,闻不暇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中瞳孔剧缩。感觉到啸风又立马袭来,他扬起长鞭化作刃风立刻拍壁夺出,避开了致命一击,又迅力甩出一鞭。
手中青筋暴起,他声音中含着血沫怒呵,“你把我师兄带到了哪里?!”
“你师兄?”带着讥笑的声音响起。
尘埃散尽,风逐洲轻而易举将他的攻势化解,眼中升起一些兴趣,金眸直勾勾看着人,“就你?是仙君的……师弟?”
闻不暇手臂震麻,心中大骇。
他五年前突破灵婴,现如今位居灵天洲修为至上,居然在这人面前却如被逗弄的玩具一般,毫无招架之力!
这到底是什么人?!
“说话啊,聋了?”风逐洲狭长的眼眸垂下,透露出的是几分不含情绪的冰冷。
闻不暇手中握紧灵鞭,眼中满是忌惮。
却就在他们对峙之时,忽然察觉到什么,风逐洲转头向别处看去,闻不暇发觉他一瞬的失神,气血翻涌,当即一鞭抽去。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灵鞭触及到血肉之后立刻出现钻入骨血的倒刺,风逐洲低头看向伤口,却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啊……”
触及鲜血的灵鞭霎时震裂,闻不暇遭到反噬,筋脉如同刀割寸裂,痛苦的低吼了一声。
风逐洲嗤笑,不屑道,“废物。”
闻不暇抬头,吞下一口腥血,他眼里划过一丝狠意,森然吐字:“不说,那你就死!”
衣袍鼓动,铃铛声响,闻不暇手中的灵鞭消失,手指握爪,一股森然的气息忽然从他身上传出。
风逐洲稍微眯眼,饶有兴趣挑眉。
却也就在此时,发觉什么靠近,风逐洲眸子一动,立即向后退去。
要走?
闻不暇脸色一变,立马又召出灵鞭,甩身抽去。
却在此次鞭声要触及到对方身体的时候,忽一道白色的剑影出现。
清脆的声音响起,发丝飞舞,耳边的离火晃动漾出流光。
来者修长的眼睫微微抬起扫过来又很快抽去,剑锋一挑,闻不暇的灵鞭便倏然离手,鞭把在空中旋转之后骨碌坠在了地上。
风停云止。
来人的衣袍落下,垂落脚踝的长发散在肩边,睡凤眸轻轻抬起,依旧是曾经削瘦矜贵的面容,眉间淡漠,却落在闻不暇眼中,呼吸霎时停滞。
“师兄……?”闻不暇目光睁大,声音沙哑。
朝去意将风逐洲拉起,目光扫过他渗出血色的肩膀,眉间蹙起。
“好疼啊,”风逐洲脸色煞白的倒吸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没骨头一样靠在了朝去意肩旁,小声道:“仙君。”
朝去意道:“我带你回去。”
闻不暇往前走几步,呼吸急促,“师兄,是你吗?师兄……!”
朝去意面色微动,起身,转过头来。
闻不暇脸上划过一丝欣喜,却就在他将要出声之际,忽接触到了朝去意的眼神。
依旧是记忆中的那双眼眸,却是深若古潭,带着一种冷冰冰,藏在淡漠之下的厌烦。
“有意思吗?闻不暇。”他吐字冷淡,带着让人彻骨寒冰的冷绝。
闻不暇浑身冰凉,看着朝去意,在这一瞬间半句话都无法从喉咙中吐出,眼眶通红。
就在此时,风逐洲又哼唧起来,一双金色的眼眸析出点湿漉漉的润色,在一张旁人不可侵犯的面容之上竟然露出一种可怜的意味,“好疼啊,仙君,”
朝去意看去,待看清伤口,皱起眉,“回去包扎伤口。”
风逐洲眨了眨眼,“可我没力气……”
和他对视,在与他师父肖像的这张面容之下,朝去意最终还是败下阵,“我背你。”
“师兄……”闻不暇找到自己的声音干涩道:“我向你道歉。”
“以前的事是我之错,那些事我都查清楚了,都与你无关。”
朝去意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慢慢扶起风逐洲,恍若未闻。
“师兄,我知错……你听我解释,你听我……”
闻不暇急切上前,却在他还要继续张口解释的时候,那原本肆意撒娇之人突然不经意间瞥过眼来。
一瞬间彻骨的寒意自头骨灌下,他浑身冰凉,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师弟?”风逐洲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你配吗?”
闻不暇心如寒冰,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含混不清的笑声响起。
“你,对他做过什么?”
在这种笑声中,闻不暇骨节寸寸断裂,痛苦浑身蔓延,他眼中瞬间充血,口中溢出丝缕鲜血。
身为宗主的气势在此刻刹那化为了乌有,身体恢复在控制权的瞬间被一道猛烈的罡风犹如残破的风筝被袭出结界之外。
闻不暇欲动,浑身的感觉却犹如撕裂,动之便呕出鲜血,喃喃道:“师兄……你别走、你别走啊……”
念着,他突然笑了,随着风逐洲的话魔疯一般,声音浴血,“我配吗?哈哈哈!你又是谁?谁配……这世上、谁配?!!”
就在闻不暇疯魔之时,一人走来,低头,启唇道,“他在哪儿?”
闻不暇目光空洞,看过去,许久,才认出了人影是谁。
他开始笑,笑了许久,才道,“你以为师兄会见你?”
“师兄不认我,也不想看我,”
闻不暇带着最大的恶意,好似宣泄,恶毒,“怎么会想见你?”
“你们都凭什么!”
“怎么办?该怎么办……谁告诉我,谁和我说?!”
“疯子。”来者一身暗红的长袍,身披身为家主的金日族衣,听着闻不暇一次又一次重复不安的话,声音阴沉,“兄长、现在在哪儿?”
……
少年很轻,轻的好似不是人类,朝去意背他根本不废丝毫力气。
脑袋靠在朝去意颈边,风逐洲笑眯眯的夸赞道:“仙君好厉害啊。”
“你也厉害。”朝去意声音平淡。
垂兰说闻不暇现在已经是灵婴至强,能将他压到如此狼狈,无法动弹的情况,这少年实力绝不容许小觑。
风逐洲笑了两声,也不反驳,伸手去帮朝去意拿握在手中的剑,却被他抬臂避了开,“此剑无鞘,小心受伤。”
他奇道:“为什么没有剑鞘?”
朝去意道:“他不喜欢。”
不喜欢啊。
风逐洲身体又趴了下来,拨弄了一下朝去意耳边的离火,直到那东西反抗式的嗞出一道火花,才弯了弯唇,“话说仙君这算报答我吗?”
朝去意声音淡淡,“看你觉得。”
风逐洲毫不掩饰张狂:“那我说不算。要是仙君再迟些来,我就将那人打断手脚压到你面前给你下跪。”
而这句话落,朝去意却脚步一停,“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仙君不喜欢他啊,一身绿毛,鼻子朝天,一副王八模样,我看了他都不喜欢,更何况仙君这么好的人。”风逐洲理所当然。
说完,他想起什么,赶忙又道,“说话算数,这次可不算报答啊,仙君还得陪我。”
王八……
朝去意不知怎么有点想笑。
他现如今确实对闻不暇有些不喜和厌倦,但被别人如此毫不讲理的偏颇还是头一回遇到。
对背上的少年防心渐下,他有了几分兴趣,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我好?你熟悉我?”
“我每天陪仙君睡觉,睡了一百年,能不熟吗?”
这句话落,不等朝去意反应,他手中的垂兰却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开始猛烈颤动。
朝去意低头松开手,垂兰便化成一道流光变成人形,恍惚的往前仰了一下,而后睁开了眼睛,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晃了两下。
风逐洲一愣,挑眉。
朝去意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剑。”
风逐洲:“……”
这是什么剑种?
今垂兰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抬头,看到忽然出现在朝去意身上的古怪之人,立马脸色大变,“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公子背上?!”
说完,他目光扫向四处,脸色更白,心中骇然想道:我梦游了?!
分明已经百年没有犯过,却偏偏在这种时候!
今垂兰往前走了一步,却不习惯身体忽然变好,力道不顺,猛地低头摔了下去。
风逐洲不忍直视,低头凑到朝去意耳边,“仙君,你这个灵剑,有点傻啊。”
朝去意唇角一动,看到垂兰如此鲜活的模样,也没忍住勾起唇角,一直紧绷的面容柔下,透露出几分温色,“恩,替我保密。”
这是他第一次由心露笑,风逐洲微愣。
看着朝去意带着笑意的侧脸,他心里不由想道:看起来不好相处,但实际上,却是个心软的……
还挺好骗……
心里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升起,不知觉感觉有些怪异,他捂向胸口。却在途中,看到自己胳膊上即将愈合的伤口,风逐洲当即改道,指尖一划又撕出了一个血口。
朝去意发觉动静:“怎么了?”
风逐洲虚弱道:“疼……”
看到全程的今垂兰脸色剧变,顿时顾不得其他要从地上爬起,“公子,你背后那个……”
却在此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鹦鹉,直接落在了他头上,耳边一阵尖锐大叫,今垂兰猝不及防中招,立马又惨爬了下去。
鹦鹉怒叫狂啄:“垃圾!垃圾!!垃圾啊气!!!”
风逐洲不解,“……它怎么了?”
朝去意:“……”
他没说话,背着人往回走去。
回到宫殿之后,风逐洲被安置在了床上,朝去意助他将伤口包扎,想了想,开口问道:“你此处可安全?”
风逐洲打量着那被包好的绷带,闻言有些不解:“仙君这话的意思是?”
“垂兰和我说现在秘境中到处都是凶兽,你这里……”想到这里接二连三被破的结界,朝去意皱皱眉,忽想起今垂兰所说的神明与精灵之说,若有所思得看向风逐洲。
风逐洲一笑:“仙君想问什么便问。”
“外面的凶兽与你有关?”
风逐洲一愣,看着朝去意审视的面容,下意识否认,“无关。”
说完,他自己也抽了抽唇。
怎么否认的如此之快?
“那你在这里生存,可有听说此处有传说中神与精灵的存在?”
“啊……”风逐洲这下没有立刻回答,眼珠子转了转,可怜兮兮的看着朝去意,小声道:“哪儿有什么神……没有。”
金日神乃是人间至高无上的存在,说他本体到底在哪里的传说众说纷纭,没有定论,秘境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朝去意自然并未多疑。
没有神明,那便是精灵。
他看着风逐洲,颇有兴趣的打量许久。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只存在于故事中天生地灵的存在。
而看着看着,目光又落在风逐洲脸上,他忽然道,“你的脸,是天生的吗?”
“那当然!”话罢,风逐洲笑眯眯道,“仙君,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朝去意一顿,敛下眸,淡淡道:“好看。”
“呸!”一道吐口水的声音忽然响起,风逐洲沉眸看去,便见今垂兰满脸狰狞的捏着鹦鹉,嘴里还不知怎么沾了不少鸟毛。
忍着想要将这个鸟东西捏死的冲动,今垂兰看向朝去意。
而看过去,却看到他们二人相对而坐一片和谐的样子,他脸上顿时一黑,气势汹汹走来。
见不是呸自己,风逐洲也懒得与他一般见识,往后缩了缩,凑到朝去意跟前,“仙君,你这把剑好凶啊。”
“你离我们公子远一些!”今垂兰立马怒道。
风逐洲不但没听,反而更凑近了朝去意一点。
他一头乌发凑近,脑袋好似撒娇般就在身边。
朝去意看着,眼里浮起些许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淡淡道:“行了。”
风逐洲未曾料到,当即身体一僵。
今垂兰气血逆流,瞪大了眼睛。
在他手里的鹦鹉战败犹荣,抓住机会,毫不客气出声叽叽咕咕大叫:“失宠啦!失宠啦!臭娃子没人要!”
今垂兰咬牙切齿,手指顿时用力,鹦鹉凄惨的叫了一声,立马蔫了下去。
“垂兰。”朝去意出声提点。
今垂兰愤愤的将那鸟东西丢在了一边,走上前来,“公子,我们还是早日回人间吧,这里的人都乱七八糟,回到人间,垂兰那里什么都有,绝对无人敢如此放肆招惹……”
而他这句话落,风逐洲原本失神,却倏然抬头。
他面上沉下,金色的眼眸暗了下来,声音意味不明,“仙君想要回人间?”
朝去意并未察觉他的变化,只道:“如若你的结界不稳,外面凶兽许多,倒不如与我去人间避世……”
说着,他话渐渐歇了下来,却是笑了。
这些话,他实则说得有些私心。
人间凡尘,山水偏安,此后自由自在,是他才会向往的生活。
风逐洲眼中幽暗,语气平淡,好似漫不经心道,“为什么想走?我这里不好吗?仙君。”
朝去意不再说别的,只道:“看你。”
风逐洲一愣。
敛下眸,眼中的暗色褪去。
朝去意避而不答,他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情绪不明道,“那可能要让仙君失望了。我是此处的……精灵,生在秘境,活在秘境,你们通往人间的那道大门,我出不去。”
朝去意安静了一会儿,旋即一笑,“也罢。”
“那就在……”
“可以出去。”今垂兰的声音忽然响起。
两人看去,便见他将一个通体黑色,蛇尾交缠,口衔蓝珠的玉簪从袖中取出。
朝去意看去,“这是何物?”
“这是秘境的钥匙。”
天下只有元宗掌握秘境之匙,而秘境钥匙素来是都被宗主贴身带着,这是从哪里来的?
他挑眉。
“它是钥匙,却不是众所周知的那一把,是元宗所藏的另一个。”
“它和元宗所掌的秘境之钥匙是一个作用,但元宗之匙只可开秘境之门,这个玉簪却可以划破任何秘境地方,让那里出现通往人间的入口,”今垂兰咬唇,面对朝去意,他对自己偷盗的行径颇有些不安道,“我……是从闻不暇哪里偷来的。”
听他说完,风逐洲全身的注意顿时全都被那玉簪吸引了过去。
“任何人都可以出去?”他盯着它问道。
今垂兰立马握紧钥匙,顿时顾不得其他,忌惮地看着人。
和这小玩意儿警惕的表情接触,风逐洲勾了勾唇,没什么情绪的扫了他一眼,转过头,好似不安道,“要是我不能出去,仙君会抛下我一个人离开吗?”
今垂兰一愣,反应过来他又厚薄无耻卖乖,顿时想要破口大骂。
朝去意却毫无知觉,顺着风逐洲的话,淡淡道,“我会遵守约定。”
“公子!”今垂兰急得想要上火。
这个装模作样、油嘴滑舌的家伙那里值得公子与他遵守承诺?!
风逐洲一听,心中顿时大为满意,抬起下颚,指派一般与今垂兰道,“哦,那你准备吧。”
“……”今垂兰脸色顿时一绿。
他阴沉沉的看着风逐洲,一瞬间划过一丝凶色。
这个突然出现在公子身边几次三番引走公子注意的人,简直该死。
风逐洲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这个小灵剑……
两个孩子心性。
朝去意有些好笑,摇摇头道,“好了别闹,去试试。”
他一开口,今垂兰立马脸上恢复,掩盖的极好,“是!”
他转过身,忍下怒火,提起玉簪一划——
一道硕大的裂口横空出现。
裂口之中的罡风涌动,人间之声依稀传来。
却也就在此时,山林瑟动,地动山摇,窸窣尖锐的声音突然由远及近响起!
朝去意发觉,就要看去,风逐洲忽起身揽住他的腰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明显也发觉了什么,金色的眼眸出现一丝暗光。
在他们背后,原本温顺听话的荆棘猛地腾起,就像突然有了意识,立马卷向风逐洲,像是要将对方拖拽回哪里,一重又一重,速度迅猛,极其可怖!
在他们身边,业火忽然吞噬而起,团团保护。
朝去意皱眉。
“仙君……”风逐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笑道:“你觉得我们能成功出去吗?”
风声鼓动,朝去意没有听清。
“什么……?”
今垂兰也察觉不对劲,他消瘦的身体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堪堪稳住,扭头出声道:“什么动静?!”
风逐洲起身,护住怀里的人,飘渺的声音响起:“好好开你的道。”
时间过去,周遭可怖的声音越来越多,火影之外,是看不清什么却好似魔怔不管不顾疯狂袭击过来的东西,今垂兰站在裂口之前,咬牙,随着最后一点空间张开,大道,“成了!”
风逐洲目光一敛,立马带着朝去意抬脚踏入——
却在朝去意身影没入裂缝的一瞬,业火灼烧中忽然劈裂出一个切口。
来者红衣鼓动,踏着森森藤灰,直直看来,眼中犹如恶鬼冰寒,立马往此处赶来。
却还是迟了一步。
就在他们身影在这里消失的一瞬,秘境之中的天地骤然变色,就像是失去了什么支撑,四处一片昏沉,鬼风怒号。
朝望白皙的脸犹如蒙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烟纱,他的脸色异于寻常苍冷,一双眼睛犹如黑墨深渊,盯着朝去意消失的地方,忽眸子一动,眼皮垂下。
剑锋一转,剑尖挑起什么东西,他眼中倏然沉下。
……
与此同时,元宗殿内。
一头发花白的老人忽然察觉什么,立马睁开眼睛,手掌一挥,那秘境中的一切便倒映了出来。
天空中的日光犹若天狗食日被吞噬,四处灵物躁动,天边欲塌,无数的灵力在秘境中仿佛受到什么牵引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面色剧变,“是有什么东西从秘境降世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