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酒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五彩又立体的灯光交错激闪,快速又急切地在整个场子内一闪而过?,交叠跟至。
震动的舞台内。
年轻的男人们挥舞着身体沉醉于脑袋放空的眩晕中,女人们如摇摆着如杨柳一般的身段,挥舞的手臂,头发飞舞,在一束束交织缠扰的灯光下显得奔放又妖艳。
这?是光怪陆离又纸醉金迷的世界,可以纵容发泄所有坏心情的地方。
霓虹一般的灯光从一个披着大波浪长发的女人身上滑过?。
女人扭动着如水蛇一般的腰肢,纤纤细手端着酒杯,嘴角勾着笑,朝二楼最中央的卡座走去。
她的眼一直盯着那坐在最中间低头喝酒的男人。
自从他?进来,她已经注意他很久了。
长相TOP,身高TOP,放在桌子?上的车钥匙更是top中的top。
女人见过?不少优质的男人,今晚的这?一个却格外的让她着迷。
卡座内,坐在左手沙发上的周亚龙,端起酒杯碰了碰桌子?。
‘砰砰’的脆响声拉回了在座几人的注意,见视线终于聚在自己的身上,他?朝走道上扬了扬下巴:“哎,看,又来了一个。”
杨子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啧啧了两声“来,我们猜一猜这?个美女是想和谁喝酒?”
“这?还需要猜吗?肯定是我们的凌大少爷。”
“哈哈哈,可惜,凌游你就是想不开,这?么早就跳进坟墓里有什?么意思。”
一群人喝了不少酒,此刻这酒劲正上头,说话自然就没有了平日里这?么多顾虑。
周亚龙哈哈笑了两声,大着舌头说道:“何……何止是跳入坟墓,我们,我们凌公子简直还心?甘情愿的把棺材板顶死了。”
凌游摇晃着杯中的红酒,也侧头看向?说话的人,他?眼底的醉意隐没在暗色中,看起来倒是和平日里没多大区别。
一群公子哥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七嘴八舌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周亚龙鄙视的看了几人:“我说……我说你们都不玩微博的吗?昨,昨晚上,凌公子可是阔绰地一口气撤……撤掉了好几个他未婚妻的热搜,是吧,凌公子?”
众人都看向?凌游。
或许是酒喝得确实太多了。
十多秒之后,昏沉的大脑才反应了过?来,力度一时失控地攥紧了酒杯。
原本轻微摇晃的红酒就这样泼出了一半。
他?低头看了眼桌子?上被五彩虹光折射的酒渍,然后扯了扯嘴唇,仰头,一口气把杯中剩下的酒给喝了个干净。
‘嘭’的一声,他?把空杯子放在桌子?上,朝后倒在了靠背上。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凝重。
在坐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都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偏偏这个时候,长发女人端着酒杯凑了上来,她看着凌游,躬身,弯腰,笑眯眯地问道“帅哥,喝一杯吧?”
凌游眯着眼着面前白花花的一团。
他?干呕了一声。
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凌游摆了摆手,完全无视了女儿那傲人的身材,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说了句“我先走了”然后从沙发档上抄起外套,直接从女人边上走了过?去。
扔下了懵逼的一群人。
酒吧大门被推开。
喧嚣的吵闹落在身后。
冰凉的夜风重重拍到脸色时,他?只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
步履虚浮地坐进车里。
他?把自己扔到了柔软的座椅上。
司机回头问道:“林总,回祖宅吗?”
凌游大概缓了有接近一分钟的时间,他?才回答了一个“嗯。”
她回来了。
可是……哪又怎么样?
他?难道要因为昨晚钟离慎比他?快一步的撤了热搜?
所以他用一副买醉的可怜样子去质问她,为什么和钟离慎藕断丝连?
凌游阖上眼,彻底的把自己的身体靠在了座椅上。
她的骄傲性子绝对不可能去找钟离慎帮忙,可是晚了钟离慎一步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的不爽,那是一种所有物被人觊觎的不爽。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慢腾腾地划到通话界面。
幽蓝的光折射到男人的脸上。
照亮了他?眼低鲜少显山露水的燥郁。
她还是没有打给他?,
在这两天中她不肯接他?的电话甚至不回微信。
她离开那一夜说过的话,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甚至连梦里都不肯放过他?。
胸口很闷,犹如压着大石。
他?以为喝酒能消除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可是根本没有用。
男人握着拳头捶了捶额头。
他?睁开眼,看向?窗外划过?的风景,陌生又死寂。
下一秒,男人猛地出声。
“停车,停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正要找地方停车时。
只听后面的人又说道。
“去清馨园,清馨园……”
“凌总,不回祖宅了吗?”
“……”
他?只是去问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回微信。
对,他?要去兴师问罪。
车子在车流里穿梭,很快就到达了清馨园。
白色的卡宴稳当的停靠在小区外面的街道旁,停在了一辆黑色的揽胜车前。
钟离慎刚打完电话,正准备吩咐司机开走,却从挡风玻璃里看到凌游从前面的车里走了出来。
这?么晚,他?来做什?么?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拧着眉对司机吩咐道:“熄火。”
凌游尽量稳住身形,镇定地走到小区门口,跟保安打了声招呼,立刻就被放行了。
清馨园的安保不错,本来外来人深夜拜访都需要通过?业主。
但?是凌游长相太出挑不说,第一次来就给保安室扔了整条至尊烟,这?种出手阔绰的人自然有优待。
钟离慎就坐在车内,看着凌游畅通无阻的进入了小区,身影被重重叠叠的绿植淹没再也看不见。
本来,他?决定要先调查好关于洛霞家里的事情再去见她,可是一想到洛霞会和凌游同处一夜。
甚至有可能会发生别的事情。
一股莫名的焦灼蹭地就烧了起来。
不行,她还年轻,做事冲动,不能让她做会后悔的事情。
他?脑子?里这?样想的时候,手却早已经推开了车门。
只是身体长时间的发烧让他?整个人步履虚浮,下车前他?扶着车门站了十多秒,让昏沉胀痛的大脑冷静了一些,他?才迈开步子走进了大门。
等他?走到门卫室时,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看着穿着黑大衣黑西装的男人,保安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语气客气地问道:“你?好,你?不是业主,请问你要找谁?”
钟离慎没想到自己会被拦住,看了眼前挨了他?一个头的保安一眼。
刚才凌游进去也没见他?拦?
也就是说凌游是这里的住户?
还是说长期出入这里连和保安都混到了眼熟?
想到这个可能,钟离慎心头那股焦灼就烧得更旺了,脑袋更是一跳一跳的抽疼。
然而,男人最擅长的就是掌控情绪,他?面色无波地问道:“刚才那位不是这里的业主,你?们为什?么放他们进去?”
保安立刻问道:“你?们认识?”
这?句话已经确定了钟离慎的猜想,然而就算如此男人却并不准备回答问题,而?是提醒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像是被他?的气场震慑住,保安下意识地就回答道:“他?虽然不是这里的业主,但?是我们知道他?和802的业主关系好啊,他?经常来。”
果然是经常出入!
男人压着眉,那因为高烧而变得微红的脸上,一副冷厉。
“就算你?和来访者很熟,这?样深更半夜的时候,任何外来的人缘你?们都应该和业主核对身份,这?是物业保安的职责!否则,物业保安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有一种人天生就是发号施令的,气场强大到让你?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根本不敢辩驳。
钟离慎的气场更是摄人。
显然,保安被震得大脑空白,呐呐几句却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解释。
而?等他?反应过?来时,钟离慎已经走远了。
男人没发现自己的步伐很快。
可是就算走到五栋楼下时,依然没有追上凌游。
还被拦在了大门外的门禁处。
而?此刻刚才的保安也追了过?来,拿着小本本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先生你?还没登记核实身份,不能进去。”
钟离慎看着送上来的人,挑眉问道:“刚才进去的人给了你?们多少?”
“什?么?”
“钱?”
“没有,没有,我们怎么可能收钱。”
扫了眼保安上衣口袋里露出的小截烟盒。
“烟?”
“……”
保安用一种见鬼的表情盯着面前的男人。
钟离慎抬碗看了看表。
已经浪费了两分钟。
他?从兜里掏出皮夹。
‘刷刷刷’把皮夹里的现金抽了出来,上前一步,塞进了男人的制服口袋。
“女朋友在生我的气,你?看?”
一听这话,保安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能理解我能理解,没想到你是802业主的男朋友,女孩子?生气了特别难哄……”
他?说着一边打开了门禁。
进门前,钟离慎说了一句‘有劳’,保安顿时挺起了胸膛,十分受用。
等钟离慎刚走出电梯,就刚好看见802的房间门被关上。
‘咔哒’一声,回荡在寂静的走廊。
关上门。
洛霞捋了捋刚洗完的头发。
她这一天都快累成狗了,刚洗完澡,门铃就像和她比耐力似的一直响个不停。
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酒气的男人。
她一脸不耐地说道:“你?只有五分钟说话的时间。”
说完,她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
凌游看着面前穿着粉色睡衣的女孩,早就忘了此次的目的,只觉得毛绒绒的女孩,粉粉嫩嫩的可爱得好想Rua好想抱一抱。
可是在看到女孩子的神情时,这?种想法顿时被他?强行的压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醉了,全凭意志力在控制此刻的行动。
脑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只能凭着本能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喝水,他?也舔了舔干裂的唇,“我……口渴”
洛霞看了眼肩膀上被湿漉漉的毛衣浸湿的地方,不耐烦的说道“自己倒,你?还剩四分钟时间。”
扔下这?句话,她就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准备拿出毛巾擦一擦头发。
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凌游在身后唤她的名字
“洛霞”
“?”
“后天……咱奶奶的生日,到时候我们一去去看看她……好不好”
他?望着她笑。
酒意在他眼里晕开,星星点点的,格外的纯良无害。
这?是两人签订的合同内容。
有义务配合双方走亲访友。
“行。”
洛霞点头答应。
凌游弯着眼笑“谢谢!”
洛霞不置可否的收回视线。
等她回到洗手间拿了毛巾之后就看见凌游躺在沙发上。
他?甚至还脱了鞋。
枕着手臂睡着了。
“凌游,你?起来,睡这里做什?么?”
洛霞把毛巾挂在脖子?上,推了推沙发上的男人。
“唔……”
几秒后他像是挣扎似的睁开眼,迷蒙地嘟哝道“洛霞,唔,又做梦了……”
“你?不回你?家,在我这?做什?么?”
“……”
见他?不说话,洛霞再怎么用力推他,他?都没反应。
所以,她一定是洗澡的时候脑子?进水了,才把这?人放了进来。
就在她想着办法企图把他?弄出去时又响起了门铃声。
“……”
洛霞深吸了一口气,
蹬蹬地趿拉着拖鞋走到了门边。
拉开门,也不看外面的人是谁,一股脑发泄着愤怒“大半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
洛霞看清了钟离慎的脸。
下一刻,脸上的表情更嫌恶了,甚至于懒得说话直接关门。
钟离慎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做,伸出手撑在门板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
钟离慎能闻到从她身上散发的甜甜的沐浴香味。
她刚洗完澡。
这?让男人的大脑里不受控制的浮现了曾经在他面前袒露过的美好。
他?的指尖微曲,发烧让他?思考变慢,所以有些话未经思考的话便说了出来。
“洛霞,能和我谈一谈江家的事吗?”
“江家的事?钟离慎,你?要和江佑漫谈合作,不你?不去找她,来找我什?么?”
“我……”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要睡觉了,再见。”
洛霞摆了摆手。
此刻她已经困得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实在没兴趣跟他?闲扯。
见她又要关门。
钟离慎用力撑住门板,铁门的冰凉让他的身体舒适了一点。
他?垂眉望着她,低沉的嗓音染上了一丝喑哑。
“以前的我的确没有太关注你?的心?情,这?些我都会改……”
洛霞烦了,“钟离慎,我未婚夫在里面,你?觉得说这些合适吗?”
钟离慎浑身一僵。
双拳不受控制的攥紧。
她明明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
却在拒绝他?这?件事上做到了极致。
这?一刻钟离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好像无论做什?么,他?都没有办法再让她回心?转意了。
他?凝着她。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的宣判我的死刑?”
“钟离慎,你?的回头,太晚了。”
洛霞冷冷的说完这?句话,用力的推了一把他?。
‘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钟离慎朝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脑袋眩晕的沉重,还有身体的绵软,让他几乎要用极大的意志力才能保持站立的姿势。
他?抬手,触碰门铃。
却在下一刻,那只修长的手指蜷缩着垂了下去。
他?发着高烧。
这?一次,她没有发现。
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他?生病她甚至比他?自己还先发现。
她会给他?煮一碗清淡的醋面。
她说每次只要一生病,她妈妈就会做给她,只要吃完一碗睡一觉病就好了。
……
原来,她早就一点点的入侵了他?的世界。
而?他?还以为自己能主导这份感情,甚至还笃定会无所谓她的离开。
男人那一向?挺直的脊背,有些不堪重负的一点点弯了下去。
她进入他的世界时,轰轰烈烈不讲道理。
就像夜空中怦然盛放的烟花。
他?嫌弃这?份吵闹。
而?她离开之后,他?才发现烟花绽放之后的夜空,是这那样清冷寂静得让人厌恶。
他?已经不能习惯了。
头顶的感应灯灭了。
细长的甬道陷入死寂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过?久,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他?松开僵硬的五指,抬起手臂,摁响了门铃。
又一个十五分钟过?去。
他?抬手再起摁响了门铃,
又是十五分钟过?去。
高烧已经带走了男人的许多体力。
他?连站立的力气都快要失去了。
面红耳赤地弯着脊背靠在墙边。
抬手,缓慢的摁响了门铃。
他?知道,她不会给他?开门。
可是,他?怕事情会发展到他也无法控制的地步。
对,他?怕。
……
原来,他?也有怕的时候。
这?种担惊受怕的恐慌,就像一直大手,死死地揪着他?的心?脏不放,窒息的疼痛!
明明只隔着一扇门。
明明她就在里面。
而?他?从来没觉得世界上有什?么跨越不了的障碍。
却被这?扇坚硬如铁的墙轻而易举的拦下了他?。
他?有很多种办法来敲碎这?扇门。
却怕敲碎之后,看到了她厌恶的眼神。
黑暗中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只是每隔十五分钟的门铃会准时响起。
一声一声,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房间里的人,他?在,他?不会再离开。
收到司机电话赶来的杨旭,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眼眶一酸。
他?跟了钟离慎整整五年,什?么时候见过?他?狼狈成?这?样?
一个连子?弹发射方向都会算计的男人,一个敢把自己当做诱饵躬身入局的男人,不是应该强大到抛弃儿女情长了吗?
杨旭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地走了过?去。
直到后来,杨旭在书上看到了一句话——再强大的人都有趋光性才终于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