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先前派进来的人,他们没事?”刑止放轻了声音问道,“我们是不是已经很接近场子了?”
那身影一闪而过,唯一看清楚的便是迷彩。执行队并不清楚他们现在究竟身处黑市的哪个方位,因为在这黑市中,还有个藏匿在大楼里的场子,到了那里他们才算是找得到路。
几个队员抱着枪抬头看了一圈,然后黑色防毒面具往刑止的方向偏了偏。
略带嘲讽意味话响起:“队长你好天真哦,你见过哪个队友看到熟人不赶紧来组团的?”
“你真的以为他是人吗,或者你以为他是友军吗?”
“队长你罚我们骂我们,你是我们的队长,我们无怨无悔。唯独你这个偶尔降智我们不能忍啊。”
“赶紧调试一下恢复正常。”
刑止没法反驳,因为他们说得有道理,是事实。一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队长应该从队员的话语中汲取教训,所以他闭嘴了。
但凡是个活人,这时候看到他们也该上来求助,而不是躲在一边装神弄鬼。
蒋毅和林朝烨往那路口慢慢走去,后面的人跟上,警戒着四周。
能看到的地方都很正常。
两人跨出最后一步,视线迅速扫过上下空间,干脆道:“没有。”
深灰水泥修砌墙面内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的影子。两人打了手势,让回头继续前进。
可就在这时,四队走在末尾的队员激动道:“我看到了,这边!”
刑止往后一看,那人已经迫不及待迈腿,身影一拐角就不见了。
Alpha队长心想自己的队员虽然废物玩意儿,但好在听话啊,从不做破坏纪律的事情,特别是这这种情况下。
可再怎么说,那人也是执行队一员。
他们只能无奈跟上,周峰语气不怎么好,他沉声道:“有事打报告不要一个人冲上去!”
“就是,入队第一天教到现在还在犯。”四队似乎有点被气着,“能不能长点记性!”
大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康永没有一点挨批的惭愧,他尾音有些不自然的颤抖:“没事没事,逮到了。”
他正站在房屋外,端着枪对着里面:“这东西还跑得挺快。”
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几人过去一看,确实是个穿着迷彩衣的人,他蹲在里面只露出个后背。
“是人吗?”有人在外面捡了个石块,丢在了迷彩衣身上。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人’站起身,转过头,露出明显已经异变的肢体和面部。
介于浑浊与清明之间的双眼让他们怀疑其实这个人还清醒,可从基地的教导的感染过程推敲,信息素必定浑浊后清澈。明明感染时信息素浑浊得像淤泥,可完全感染后却清澈如净水,那种矛盾的结合体,在这双眼睛上出现了。
异样和怪异特征还是彰显着这个人已经感染。
“艹。”有人叫骂,先手开了一枪,完全被感染的人类应声倒下。
低吼和落地的声音如同潮水侵袭。
而后他们迅速将后背靠在一起。
“规矩。”刑止语气有些责备。
一个小队最不能漠视的就是规矩,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小队。规矩既然出现那就有必要存在的道理。当然,有事打报告不要单独行动这是最简单的纪律问题,也许平时来说有些过分谨小慎微,适得其反,但他们现在面对的是异种,利比弊大。
现实给他们上了一课,在未知情况的地方没纪律莽撞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在他们移动位置到这个房屋前时,周围阴暗角落处已经出现不少被感染人类,他们脸上长着绒毛,獠牙露出,手和腿的结构明显改变。
狼的特征。
没人再说话了,这一刻感染者已经张嘴扑来。
是群狼的围猎。
仅仅几秒而已,他们就落入了异种的圈套。
感染者融合其他生物的特征,天生比人类更加敏捷的动作完美赋予,他们只来得及消灭部分,而后,上方,从奇怪房屋开口中跳出更多的感染者。
无一列外,他们都有着獠牙与灰毛。
刑止只能粗略看一眼,从装备来区分,除了刚才派进来的士兵,还有不少狩异者混在其中。
所以,他们联系不上黑市的狩异者,是因为本就身处这里的人都被感染了吗?
可是,异潮到来的异种并没有一点狼的特性啊。
重物落地声音不停,在异种无死角的攻击中,几人被完全冲散。
“谁死谁是孙子,逢年过节不给烧纸!”刑止喘气大喊一声。不妙的想法冒头即被抹去,他来不及细想。
“队长,兄弟一场,有点狠了吧?”魏雨泽抽空回了一句。
其余几人皆是被感染者弄得只能哼唧几个不成调字眼,或者说根本不想理目前还处于降智状态的刑止。
“呸,幼稚。”
这样狭小的空间被围堵还能意味着什么?队形都乱了,开枪都得斟酌是不是得伤到自己人,当然,在这么多感染者干扰下,能不能开枪都不一定。
刑止喊完后迅速朝没人的方向打空一弹匣,几个感染者失去行动力倒下,他却连子弹都来不及换,枪托便狠狠砸到眼前的怪异头颅上。连着几下后,枪彻底报废。
视野里的感染者不像是狼,倒像是蚂蚱,跑着跑着就窜到眼前,太晃了。
众人行为大同小异,打空了子弹没空换那便换成军刀。
突然间,刑止就感受到后背一重,整个人没法控制的倒下,膝盖重重落地,一阵顿疼。随后,他反射性脖子一侧——野兽攻击要害这点已经烙在脑海,形成后天反射了。
只听响亮的‘咔嚓’一声,感染者咬了个空。
刑止立即从侧腿摸出军刀,整个人泥鳅一般调转角度,刀刃没入大脑,液体啪嗒一声溅在面罩上。
有感染者压住他的手臂,麻药效果还未褪去,刑止庆幸自己感受不到手臂的疼痛。
频道内声音错乱,闷哼,暗骂,喘息一刻不停。
防毒面具好像阻止不了甜腻的信息素,刑止已经开始闻到不同的气味。
天色已然暗下,仅仅靠昏暗的灯光似乎并不能照亮这里。
可就算是无尽长夜,他们也必须撕出一条缝,让光有迹可循。
刀锋割破组织,液体飞溅。排水系统中看不中用,地上几厘米的污水被踩得仿佛尖叫。
……
当恶战结束,疲倦却不能肆意染上神经。
他们靠着,躺着,坐着,汗水从脸颊划过,难受极了。
“都死了没?”短暂休息后,刑止撑着站起来,从兜里掏出狼眼固定好,在已经落不下脚的小路里走了两步。
“唉,我还能活,谁来扶我一把?”
“自己起来。”
“屁事多,赶紧起来。”
灯光接二连三亮起,他们聚拢,点了人数:“差一个,谁?”
众人心里忽然咯噔一跳,拿着手电开始找人。
晃眼白光从狼藉的感染者上掠过,他们试图找出一点不同的装扮,不过很可惜,满地残肢污浊,根本没法辩清。
队员们挨个报了名字,四队很快就发现没吭声的人。
“康永,活着吗?”
周峰喊了几声,他们屏息,良久后,安静中有一点窸窣。
还活着,他们心想。
刑止道:“活着赶紧动一动,让我们知道你的位置,好把你捞出来。”
话是这么说,可是……
那细微声音又消失了。众人等在原地,生怕动一下发出什么噪音,他们就听不到那点动静。
心还不能落下啊。
他们眉头紧锁,终于,呼气的声音变得清晰。
有人垂死挣扎的喘气。
那个声音费劲的说道:“抱歉,别找了。我去陪阿成了。”
……
在高墙阻挡异种时,四队走了一个,于成。
周峰声音颤抖:“临阵脱逃是懦夫,白教你了?你必须留着一口气,我们会把你抬回去的。况且你要是现在去找于成,我怕他不要你陪,连兄弟都没得做。”
刑止静默,他听到有人吸气准备再说什么,可康永越来越微弱的声音让他们无法打断。
他好像有些哽咽:“救不了了,我可以去找他了。”
然后,一道清晰的‘噗嗤’,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刑止后退两步,后背猛地撞上水泥墙。
为什么要选这个方式呢?刑止伸手,想按一按眉心,或是太阳穴,可带着的面具让他作罢。
四小队的人烦躁着往地上的感染者踹了两脚。
“蠢货,蠢死了!”四队的人低声骂道。
“阿成不会原谅他的!”
白光晃了几下,魏雨泽淡然道:“但却是真的救不了了。”
魏雨泽挥了挥手,刑止顺着一看,他的位置尚在不远处,自己这个位置也能清楚看到惨烈的场景。
魏雨泽弯身,伸手翻翻找找,把枪和弹匣全拿了出来,抛给了刑止。
魏雨泽的洞察力在执行队里称二没人敢称一。
他道:“他一直这样吗,在不明情况的时候冲出去?”
“这种无厘头的莽连我们队长都没有过。”
简短两句,仔细一想,最清楚自己战友的四队便明了。
康永是故意的。
故意赴死。
“孙子。我们四队没有这个人。”
刑止听到他们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