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恋不虐恋的李令姝不知道,她只知道马上就要面临跟小皇帝的负距离接触。
说实话,她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接触过这些,刚一穿越就面临如此刺激的剧情,她也有些拿不定注意。
上还是不上,这是一个问题。
小皇帝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她其实是有些耳闻的。
虽然不清楚新婚之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宫里那些小宫人嘲讽的眼神和语气,却令她多少有些感悟。
若不是得罪陛下得罪狠了,小李令姝又怎么可能会吓得失了神魂,一病不起?
前两日她病成那个样子,陛下一没过问,二无探望,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李令姝一度以为陛下对她彻底厌烦,从此再也不会踏足坤和宫一步。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她不知道陛下为何而来,为何会来,她只知道,若是今天她不好好表现,恐有性命之忧。
刚刚在慈宁宫,明明是温暖如春的好时节,她却手脚冰冷,如坠冰窖。
陛下对她厌恶,太后对她不喜,娘家瞧着也不像是能看顾她的样子,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后娘娘,又能活到什么时候呢?
李令姝这么想着,脸色就白了下去,刚才快步走出来的红晕一下子便消散干净。
苏果看她吓着了,忙看了一眼管事黄门,自己扶着李令姝进寝殿坐下。
蟠桃没跟进来伺候,苏果就叫了一个比较听话的小宫人去煮茶。
“娘娘莫怕,”苏果轻声细语说,“陛下是好脾气人,不会对娘娘有成见的。”
她这么说着,看了看李令姝的脸色,又道:“晚上若是陛下来,您好好跟他说说话,认真陪个不是便就过去了。夫妻相处,贵在真诚。”
李令姝见她如此诚心实意,心里紧张不散,却是很感谢她。
“本宫明白了,多谢你。”
苏果忙摆手,给她取下发髻中的金凤簪:“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娘娘可万万不能再说一句谢,叫旁人听了去,奴婢是要挨罚的。”
李令姝刚才只是想感谢她,不料却又出了错,见苏果没怀疑,这才松了口气。
她大病初愈,身上还很乏力,苏果伺候她喝了几口暖茶,就送她睡下了。
李令姝原以为自己要睡不着,没成想一闭上眼睛就坠入深深的梦境中。
梦里,是一片浓雾薄光。
一切好似都是暖的,头顶阳光灿灿,身上薄纱单衣,可她就是觉得手脚冰凉。
突然一阵风儿吹来,吹散了遮天蔽日的云雾。
李令姝动了动发凉的手脚,这才意识到自己藏在一个假山洞腹中,正整个人蜷缩在那,一动都不能动。
也不能动。
此时,外面正有谈话声。
只听年长的那个说:“嫣儿莫急,你的亲事你姨母早就安排妥当。”
另一道年轻轻灵的声音却答:“娘亲,女儿怎么能不急?正宫皇后,母仪天下,为何娘亲选了那个贱命人?”
年长的就说:“你还小,你以为现在是皇后,以后也还会是皇后?嫣儿乖,咱们且再等等看。”
话到了这里便没有了,李令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突然又站在一个喜气洋洋的宫殿内。
眼前,是一副热闹景象。
皇帝大婚,太后娘娘相当重视,所用皆是上品。
只瞧着那铺天盖地的红色里,皇后娘娘身上的吉服闪着璀璨的光,一颗颗圆润的金珠坠在嫁衣衣摆上,只要皇后娘娘一动便流光溢彩。
李令姝这一次却站在一边,安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闹剧。
或许是因为太后对陛下慈爱,希望他姻缘美满,就连给两人主持婚仪的五福人是诚亲王王妃,此时正在请两人喝合卺酒。
“吉时到,姻缘合,互饮合卺,白头偕老。”
诚亲王王妃是宗室中有名的福气人,由她做这合婚五福人,最是体面。
话说完,新婚夫妻二人便要共饮合卺酒了。
古时的合卺酒是用葫芦瓢一分为二,中间用红线系着,新娘新郎须得凑在一起,小心翼翼喝下一口酒。
李令姝瞧着眼前的一切,看小李令姝颤抖着站在那,一双手怎么也捧不住酒瓢。
她胆子小,心里又抗拒做这个皇后,也很怕陌生的丈夫。
因此,那双手就颤抖起来。
可酒瓢却就连在了一起。
在她身边,年轻的皇帝陛下正要喝酒,那边她的手一松,整个酒瓢就跌落在地上,飞溅的酒水弄了陛下一头一脸。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
李令姝就看到小李令姝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口里不停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若不说话还好,她这一求饶,不啻于火上浇油,令一直冷着脸的皇帝陛下也动了怒。
“住口!”他厉声道。
小李令姝哆嗦一下,抬头看着脸色铁青的皇帝陛下,眼儿一翻,直接晕倒过去。
李令姝想要上前看看她到底如何,浓雾便不知从哪里飘来,遮挡了她的目光。
梦里梦外,雾浓雾散。
李令姝一下子变迷失在迷茫雾色里。
她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待苏果近来叫起的时候,李令姝还没醒,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意识。
她眨眨眼睛,想到刚才所见所看的那一幕幕光景,心中越发坚定。
不就是讨好皇帝,不就是侍寝,只要能好好活下去,无论怎么样,都不能退缩和胆怯。
她想到小李令姝那惊慌的眼神,不由心里惋惜。多漂亮的一个少女,便这么香消玉殒,着实可惜。
若有可能,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能叫她就这样无声无息消散。
李令姝想通这一切,便就不发愁了。
苏果服侍她起身,让她坐在妆镜前梳妆,问她:“娘娘躺了两日,可否要沐浴?否则等到晚饭时便来不及了。”
李令姝点头:“好。”
她所住的坤和宫历来便是皇后寝宫,除了宽阔精致的寝殿,还特地修过用来泡汤的香露池。
既然皇后娘娘要沐浴,香露池那边自然便要好好准备。
趁着等待的时候,李令姝叫苏果寻了几本史书给她,自己坐在那慢慢看。
还好这似真亦假的大越朝同样也用汉子,历史、风俗、人文地理,都跟华国古代类似,只是时间线、生产力和科技发展有所区别,到底不能归为任何一个李令姝所知的朝代。
就比如早上膳厅中的西洋钟,就是早些年开海时船队从南洲带回来的稀罕物,如今也就勋贵人家才得用。
李令姝看了会儿书,香露池就准备好了。
苏果扶着她出了寝殿,从回廊往香露池那慢慢行去。
经过中午那个梦,李令姝的心稳下来,渐渐开始接纳新的身份,下定决心融入大越的新生活。
坤和宫紧挨着陛下所住的乾元宫,后面则是太后娘娘的坤宁宫,位于整个长信宫的正中央,有立身主位的意义。
因为在正中轴线上,所以宫殿建得高端大气,正殿自是宽敞明亮,就连里面的亭台楼阁也都精巧别致。
前院修了两个方方正正的花坛,春日时节正是姹紫嫣红时,花坛两侧还种了象征多子多福的石榴树,也是绿叶满枝头。
李令姝被苏果引导着,一路穿过挂着竹帘的回廊,直接往右侧殿行去。
苏果很懂事,一直低声给她介绍坤和宫的各殿用处,怕她弄不清走错了。
等到了香露池,里面早就热气氤氲,李令姝穿越之前便重病缠身,倒也不怕在宫女面前更衣,很快便适应被人伺候着梳洗的生活。
待下了池子,闻着香气甜腻的苏合香,渐渐放松下来。
“苏果,你给本宫讲讲陛下吧。”
这会儿殿中只她们两人,李令姝才开口询问。
苏果以为她紧张,心里头害怕陛下,也不由有些心软。
“奴婢以前虽说在乾元宫伺候,不过一向是跟着凭澜姑姑打理宫务,未曾近身侍奉过陛下,”苏果回忆着说,“不过偶尔听姑姑说过几句,道陛下是个很纯善的人,一向都很儒慕太后娘娘,从小就很孝顺。”
儒慕这词放到一个皇帝身上,听起来很不恰当。
李令姝一个忠勇侯的庶女,平时在家里都无人问津,宫中的事她知道的就更少了。便是现在李令姝有了些许她的记忆,对宫中也是一知半解,许多事根本就听都没听说过。
再说,就凭刚刚那个梦,李令姝都不觉得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会是个良善人。
苏果看李令姝一脸茫然,只能绞尽脑汁说:“娘娘放心,陛下人真的很好,一向很体恤宫人。”
李令姝就乖巧点点头:“好,本宫知道了。”
苏果略松了口气,她虽是乾元宫出来的,可真没怎么见过陛下,能说出这些都很不容易了。
见皇后娘娘没嫌弃她,这才放宽心。
这一顿沐浴更衣打扮,就用了将近两个时辰。
最后坐到膳桌边上的时候,李令姝都有些饿了,甚至大着胆子去吩咐苏果:“先把鸡丝汤面端来。”
苏果把面呈到她跟前,笑着说:“娘娘有胃口,可见病症都消了。”
李令姝慢条斯理用了一碗面,肚子里暖和了,一颗心也跟着踏实下来。
等用完晚膳,李令姝就到正厅去等候皇帝陛下了。
她刚一坐下,就听外面传来管事黄门张大福的声音:“给娘娘请安,陛下御驾往这边行来,不过一刻就能到了。”
李令姝猛地站了起来。
然而还未等她喘口气,外面就突然跑来一个面生的小黄门,只听他喊:“娘娘!陛下从御辇上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