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泽新的任务就是暗中跟着风寻,看着他每天跟着秦朗大街小巷地乱逛,不务正业地吃吃饭,喝喝茶,再去几个熟识的铺子里找老板聊天,交换一下发明心得。晚上再和留在美容院里办公的秦儿还有冷月汇合,几个人一起下馆子吃饭。
悠闲当中透露着繁忙。
站在房顶上,他盯院子里正在斗地主的四个人。
……
……
四个孩子脸上都贴着白条。
“一个三。”
“大鬼一个。”
“我弄死你,你信不信!”
“别闹别闹接着出。”
“八个二。”
“你打的什么鬼牌啊!!”
欢声笑语络绎不绝。
从前风寻和自己也打过这个牌,自己花了很久很久才学会这个牌的玩法,每次风寻都想喊旁人一起来玩,自己总是觉得他一个皇子这样做不成体统,哪里有高贵血统的皇子和下人们闹成一团的?
这要是被旁人瞧见指不准要怎么议论。
也是因为如此,偌大的府中风寻每每想要寻人打牌时,只能带着讨好的笑意跟在自己身后转。
泽新因为这些高兴过,却也因为风寻太过放纵下人们而同他发过脾气,可是风寻没有在意过,那个孩子永远带着没有温度的笑意,将所有的规矩视为陌路。皇子府上的下人们几乎个个识字,每个都有自己的擅长的技能。
东国何人不知六皇子府上是个铁栅栏,消息进不去出不来,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敢糊弄差事,泽新一直都知道,风寻是聪慧的,他会管账,会处理下人事宜,奖惩明确,别出心裁。
府中刁奴不敢造势,那些仗着自己年龄和伺候过宫中厉害之辈的奴仆都被一一赶了出去。风寻从来不畏惧那些刁奴背后的人,将那些人的身家收了个干净,再将他们一身轻的送到原本的人家去。
口上高呼仁义,既然各位那么想念旧主,那就回去吧,我这里留不住心在别人家的人,哎,都怪自己太心善。
一来二去,这皇子府再也没有人敢拿腔作势。
夺来的那些银钱给家里年幼的孩子们设了学堂。
泽新记得风寻说过。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未来。提高国民的知识水平这对国家而言是有利无害的事情。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国家想要真正的富强,靠的就是人民,你知道什么是义务教育吗?那是很明智,很了不起的一个举措。”
泽新一开始不明白,他只记得风寻在说出‘九年义务教育’时脸上浮现的怀念和自嘲。
而后,这些年跟在大皇子身后处理政务,他突然有些明白‘义务教育’这句是何意。泽新也曾经将这番话说给大皇子听过,大皇子却一眼就识破这话是风寻的所言。泽新问大皇子为何会知道,大皇子说,风寻曾在学堂上提过国民教育一事,还说过大兴举办学堂的政策,不过被大家视为孩童玩笑,并未当真。
也是从那件事之后,风寻开始整日逃课,宁愿留在殿中抄书,也不愿意去学堂。
“道不同不相为谋。”泽新在风中喃喃的念着:“话不投机半句多。”
原来风寻当年逃课,是因为他说的东西那些人都无法理解,他觉得没有意义,所以才装出一副厌恶学堂,撒娇躲懒的丑态。
泽新恍然。
风寻在东国时,没有一天是以真面目示人的。
这个孩子……太会掩饰自己了。
他还在想,楼下飞上来一白衣女子,那姑娘冷色道:“秦儿叫你下去,风寻他们已经睡了。”
泽新一顿,他在东国就有听闻秦家现存三人,这秦家的女儿家最为玲珑剔透。他踏过风际,翩然落地。
“泽新大人好。”
“秦姑娘好。”
秦儿摇摇自己手里的团扇,冷月回到她身边拉过自己的小板凳,在她膝头趴下。秦儿摸了摸冷月的头发,对那边的泽新道:“我看大人这几日一直留在秦府屋顶,我有些在意,所以叫冷月冒犯,请贵公下来一叙。”
“不知道秦姑娘找我什么事。”
“自然是让你放过风寻,不要再为了私心,打扰他的生活。”
“姑娘此言差矣,泽新不过是谨遵大皇子的命令,暗中保护六皇子罢了。”
秦儿捏着下巴,轻声道:“秦府四周有月蟾宫的姑娘们轮流定点查看,还有皇帝陛下派来的暗士监视,谁家出事,我们秦府都不会出事的。”
说起这件事秦儿就一肚子火,皇帝那个老变态生怕自家老爹跑了,多少年前就安排了暗士在秦府四周潜伏着,秦家里面也藏了不少皇帝的人,她虽然知道却无法动他们,不过也多亏了如此,秦府才会这般安全。
就当做是省了一笔保安费。
扯远了,回归主线。
“你喜欢风寻吗?”秦儿跳过那些弯弯绕绕直接说了这么一句。
泽新被问的一顿,慌张的怒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将这种话说的这般直接?”
“这男欢女爱多么的正常,你喜欢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你们竹马竹马的,他从前对你这么好,你喜欢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与他都是男子,何谈喜欢?”
“你既然不喜欢他,那你为什么整天跟着他?这种变态行为,不值得提倡哦。”
“我……”泽新左右摇摆,有些慌张的想要辩解,却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最后错愕的看了天边的月儿一眼,落荒而逃。
盯着狼狈离去的英武少年,冷月抬头问秦儿:“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喜欢风寻吗?”
“看他那个表情,他应该不知道的,怎么说呢。那家伙就是个钢铁直男,不知不觉的被掰弯了。他的执着和吃醋,他都不自知的。”
“那你点醒他不是更可怜吗?风寻那个死脑筋绝对不会回头的。”
“他们两个本来就不合适,不然这么风寻早就被他拿下了。有缘无分,其实很残酷。”秦儿拍拍冷月的脑袋:“行了,你也别烦恼了,不早了,咱们睡吧。”
姑娘们挽着手提着灯笼往屋子里面走,冷月有些纠结的说:“对了,秦儿,今天有一个叫做徐辉的人过来找我,他问我可有亲事了。”
“……”秦儿眉头跳了跳:“他问你有没有亲事?!”
“对。”
“我知道了,这事儿交给我来处理吧。”秦儿拍拍她的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的挣钱就成,过段时间咱们把城郊那处温泉馆子买下来,你带着月蟾宫的孩子们去好好的放松一下,员工福利。”
“好。”
冷月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过的实在是太美好了,每天不仅有大美女老板说话,还有赚不完的钱等着自己,每天过的都是总裁大人的曼妙人生。
美妙,美妙。
秦府的油灯被一盏盏的吹灭,秦儿和冷月关上了眼前那扇门。
秦朗在屋子里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风寻坐在窗户边望着一轮苍月,他的危机并未结局,落荒而逃的泽新必然会考虑清楚一切,那个时候……又要面对什么呢。
清月转移,这片月光也落在皇城之中,清暑殿中皇帝放下奏章,走到正在软塌上打瞌睡的秦箫身边:“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不用,等你一起。”他强打起精神,抬眸瞧了皇帝一眼,秦箫动了动手臂:“这几天云岚那孩子天天过来求你,他还去求了太后,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件事?”
“过几日就要开猎场了,叫东国的人带着凤阳公主见识见识京中的权贵子弟们,若是那丫头有中意的就把她指过去。”皇帝将秦箫整个人缩在自己的手臂之间,安全的闭上眼睛:“我们北国,尊重孩子的心意。”
“这样啊。”
“云岚说他可以不要皇子的身份,就算和风寻逃出长阳城也无所谓。”
“他倒是个放得下的孩子。”秦箫点头:“风寻是个有福的人。”
皇帝有些不安的睁开眼睛:“你觉得你没有福气吗?”
“我不要福气,我把福气全都给你。你好我就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听了这话皇帝心情好,却又有些不满:“那你从前还跑路?你知道朕有多伤心吗?”
“那你知道你娶皇后,设后宫的时候,我有多伤心吗?”
皇帝知道,所以他开始装糊涂:“那咱们两个就算扯平了?”
“不算。”秦箫摇头:“咱们两个这辈子都很难扯平。”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些不安的皇帝将人勒的更紧,被勒的有些疼痛的秦箫拍拍皇帝的脸蛋:“凑合着过呗,还能离是咋的?这个意思。”
“你嫌弃朕?”
“我嫌弃你很多年了。”
皇帝觉得这样的家常时间很温暖,整个人果冻一般赖在秦箫身边,再生不出办公的想法,开口叫人点灯就寝。
“哎?你不批奏折了?”
“你困了,咱们先睡吧,明日我早些起来就是。”
“怪不得别人说……”
“从此君王不早朝。”
“说的我好像祸国殃民的妖妃一样。”
皇帝轻松的弯起手臂将人带走:“你不是妖妃,你是贤相。名扬天下的贤相。”
秦箫的视线有些欣慰,他点头:“你是明君,我是贤相,不错,好一对狼狈为奸的狐狸崽子。”
皇帝大笑。
他是个好皇帝,秦箫这样想。
他也是个好的父皇。
却不是一个好的丈夫,他的后宫根本没有任何存在的真实感,想着那些在后宫孤孤凋零的女人们……
秦箫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当妖妃的潜质。
抬头看了一眼那俊朗不凡的皇帝陛下。
对自己而言,他是爱人……
那他是不是一个好的爱人呢?
是吗?
不是吗?
自己可能也算不上什么好的爱人。
半斤八两。
就是一对狼狈为奸的狐狸崽子。
秦箫配炀熙。
也许正正好。
有道是……什么锅配什么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