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门前泽新骑马带着马车前来,秦朗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剥毛豆,他对着正在算账的秦儿说:“你别说啊,这要是换成红色的装扮,那就跟迎亲没什么区别了。这么大阵仗啊。”
“风寻呢。”秦儿问。
“屋子里面狂躁呢。”秦朗把毛豆交给前来讨要东西的下人们,秦朗凑到老妹身边问:“妹妹啊,你说风寻有没有可能逃掉啊,他要是逃不掉怎么办?”
“最差的结果就是让他和二皇子私奔。”
“不会出人命哦。”
秦儿望着穿戴平常,素衣清雅出现在庭院深处的风寻,露出平和的笑意:“他能在东国生活那么多年必然有他的本领,咱们只管相信他就好。”
“你确定?”
“确定。”
风寻从车库里牵出自己的小毛驴汤姆,拉着汤姆走到泽新面前,英武少年有些犹豫的说:“准备了马车。”
“我喜欢骑驴。不用再找马了。”
泽新听懂他话里的意思,骑驴不找马……叫随行的队伍离去了。
秦儿和秦朗担心的看着风寻远去的身影,少女有些不安的蹙眉,她对秦朗说:“走,咱们跟着过去看看。”
“啊?玩跟踪吗?”
“走不走?”
“跟紧老妹的步伐。”
风寻坐在大皇子别院的石凳上,泽新坐在他身边看管着他,风寻并没有什么幻如隔世的感觉,只是觉得这样等待的时光很无聊。
“要玩些什么吗?我陪你玩五子棋?飞行棋也有带来。”
“不用了,你手气太差,和你玩飞行棋一点也不热闹。”风寻拒绝了。
“咱们从前玩的很热闹。”
“那是只有你觉得。”风寻没有动他人送来的茶水,他还小喝不惯这些苦涩的大人口味:“我每次都想拉着下人们一起玩四人局,你总说那样不成体统,所以,我只能迁就你。”
“你一定要这样吗?”泽新有些难受的看着他。
“我只是把从前没有和你说的真相告诉你而已。”风寻冷笑:“你也别装了,你根本就瞧不上我那些玩意,别一副怀念的表情了。”
“风寻!”
“干嘛?!”
他比他火气还大。
“我哪里惹你了,你这么大火对我干什么?”
风寻翻了个白眼:“我最讨厌的就是牵扯不清了,你现在还是六皇子府上的泽新吗?你不是,你是泽家的嫡子,是大皇子身边的重臣。你应该认清楚你的身份,不要再做出一副咱们两个还藕断丝连的德行了。”他抱臂道:“你以为我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吗?回忆一下从前的点点滴滴,让我心生从前是多么的美好,再打怀柔政策?”
“我……”
“这还是我教给你的呢,对付心软的人,没有什么比感情牌更好用的。”风寻的眼神渐渐冰封,少年摇头:“可是泽新,我不是什么心软的人,我能舍弃掉一切离开东国,就证明我不是什么心软的人。我当初选择你,对你好,那是因为我想要一个安全的可以相信的家人,后来我发现你不是,我就把你带到大皇子面前,第一是为全一个你的梦,第二,我觉得你已经不是可以相信的人了,所以,我不会留你在身边。你听好了,当年就算大皇兄不找我要你,我也会让你离开我府上,把你的家案子昭雪,我就打算让你回你的泽家去。再者,就算没有北国质子之事,我也不会留在北国,待到我十六左右,我就会请辞行遍天下。我早晚会走。”他浅笑着问:“这样说,你明白吗?”
“你还是觉得我做错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风寻眸色恢复成前世的年纪,按照心理年龄来算,他如今已经三十多了,早就胜过这里多少人,他微微摇头:“在这时代,我的想法才是错的。你从前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去争夺皇位,我说过,我怕死,我输不起。你们是没有错的,人活一世谁不想往上爬,你身负家族冤屈,心怀天下,渴望以自身才华匡扶社稷,我敬佩你,我没有这样大的梦想,所以,我成全你,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尽我一切能力拿给你,也算是成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从来不觉得你做错了,我也不觉得大皇兄做错了什么,只是我们选的路不一样,我想当太平犬,你们想当人上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你可以回来我们身边,随你想要怎么……”
“我不愿意,和你们在一起我不开心,我想要留在秦朗他们这边,跟他们在一起我会高兴。我这种人,什么地方好我就留在什么地方。”
泽新嘴皮子功夫不如他,一时被说的无法反驳,情急之下说道:“你别忘了,你是东国的六皇子!你的人生岂是你自己能做主的!!”
……
……
风寻一脸诧异的看向他,恼火上头,掉头就走。
躲在一旁看戏的大皇子终于出现,出现于庭院中央,伸手拦住了风寻:“你这是哪来的这么大火气,泽新,你少说两句。”
“见过大皇兄。”风寻早就知道这一屋子没什么好家伙,索性先隐藏了表情,恭敬的问候了一声。
“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了用午膳的。别这般气鼓鼓的了。”
风寻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被大皇子推着往里屋走。
用了午膳,风寻找机会告辞,大皇子却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快到晚膳时分,大皇子叫退了身边的人,叫风寻在身边坐下,端起派头的大皇子拿起茶碗喝了一杯苦味的茶汤。
随后对风寻道:“父皇和母后甚是思念你,你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气,跟大皇兄回去吧。”
风寻一顿,他知道这是今日叫他过来的正事。
“我不想回去。”
“你为什么不想回去?难道父皇和母后的思念……”
“大皇兄,这几年父皇的身体不太好,过几年朝中就会有立太子的声音。我这个时候回去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大皇子端茶碗的手有些僵硬,他复杂的看向风寻:“朝中怕是都会知道父皇对你的喜爱超过所有的皇子。”
“那我现在回去对你不是很不利吗?”风寻拿起空的茶杯在手里看了看:“我不回去,对你来说百利无一害,我回去了,未来难定,要是父皇真的把皇位给了我,你肯定会杀了我吧。”
“在你心里,皇兄是什么样的人?”
“未来的君主。”
大皇子安心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不会接那个皇位的。”
“刚刚泽新说,我是东国的六皇子我的人生不由我自己。如果父皇真的把皇位给我,我能拒绝吗?还是说我接下来之后再让给你?”他把现实掰开了告诉大皇子:“退一万步说,如果将来我的心情变了,我就想要当那个皇帝,那个时候大皇兄你怎么办?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他耸肩:“以你的心思,你一定会杀了我拿回皇位。或者我为了抵抗杀了你。对吧。”
“风寻,你是何意?”
“放我留在北国吧,我会在外面自生自灭,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无论怎么看,无论我怎么说,我都是你登基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四年之后北国质子的任期结束,我会让人送回我的死讯,从此以后山高水长,我去人世间做最自由的人,你永远不用担心我会威胁到你。”风寻说:“我们各取所需,你放过我了,就是放过你自己。我们都可以安全的度过余下来的日子。”
静默之间,大皇子摸着自己的茶碗,他点头:“你的话深有说服力。”
风寻等着那个但是。
“但是……”大皇子深吸了一口气:“你让我考虑考虑。”
有考虑就有后路,风寻点头,觉得危机暂时解除了,他跳下椅子,心满意足的说:“那大皇兄慢慢思考,风寻还要回家吃饭,不多留了。”他得了解放令立刻冲出房屋,逃出大皇子的门,房梁上就跳下来两个孩子。
秦朗站稳之后,走到风寻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个大皇兄也太不靠谱了。”
“他还好不是什么慈爱的兄长,不然你就完蛋了。”秦儿说。
风寻一声叹气,看着秦儿和秦朗说:“我饿了,中午都没好好吃。”
“下馆子吧。”秦儿说:“咱们去回味楼。”
“作为安慰,今天两只鸡腿都给你,行了,开心一点,别哭丧着脸了。再给你多点一只乳鸽。”
风寻感动的握住那两个孩子的手:“朗朗,妹妹,咱们这辈子都不分开哦。”
秦朗义气上头,猛地拍拍风寻的肩膀:“成,咱们就做一辈子的老铁。”
“我多的是钱,养你们两个绝对不是问题。”秦儿对着两个挑了一下眉:“安心吧,有什么事情我帮你们解决。”
“老妹!”
“秦儿!”
“得,吃饭去吧,别演了。”
认亲结束。
三个孩子骑着小毛驴慢慢悠悠的离开了。
站在墙边角落望着那三人离开的泽新露出不解的神情……
今天的长阳城依旧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