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雨柔夺走那人手中解愁的酒水:“御医说了你不能再喝酒了。你想死吗?”
“他说他的,我喝我的。”秦箫将酒瓶夺回,他转头去看雪景之中女子越渐丰盈的身态:“快要生了吧。”
“嗯。”
“应该是春天,春天出生的孩子啊,真好。”秦箫歪头傻笑起来:“那我就在春天启程。”
雨柔听到启程二字,立刻瞪大双眸,愕然道:“你如今已经拜相,不能走的。”
“为什么不能走?我连逃跑的路线都计划好了,陛下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不可能发现我的行踪。”
“你……”雨柔怒道:“真是冥顽不灵。非要去惹陛下。陛下待你已经足够好了,若是旁人这般忤逆他的命令,不知道都死了多少回了。你就是恃宠而骄。”雨柔道:“你可知道你如今的一切,是旁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秦箫没有反驳,只是浅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反驳,旁人再怎么着急上火,他便是冷静点头,再不为自己辩解。也不再反抗,只是接受,例如这丞相之位。
没有听到想象之中的辩驳,女儿家蹙眉心酸:“我……很久都没有见你笑过了。”雨柔有些心酸的开口。
“我?”秦箫指着自己的嘴角:“我不是一直在笑吗?”
“这不一样。”雨柔温柔而笑道:“我知道……这不一样。”
秦箫转头细盯着眼前温柔如水的女子,她其实生的比皇后还要貌美上几分,雪景之下又更添了几分沉静,秦箫笑问:“孩子的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未曾料到秦箫会提起这件事。
雨柔低下眼眸,似是想起什么美好的事情,笑容都渐渐美好柔和,宛如三月枝头最清丽的嫣红新花:“他是个很好的人。”
“什么职业?”
“将军。”
“哦……公务员啊,那还挺不错的。”秦箫不再多问。
雨柔却开口了:“是闵家的雨桦将军,他在疆场上中了毒,我见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剩多少日子了,当时只是想着要和他最后云雨,却不料有了这个孩子。”
“你爱他?”
“嗯,我爱他。”
“你呢?”小姑娘笑着看去:“秦箫你可有过喜欢的女子?”
秦箫摇头,醉着说出了心底的实话:“我是想早恋来着,可是……还是动漫更吸引我。我喜欢的人吗?我更喜欢二次元才对。”
“你每次喝多了,都喜欢胡言乱语。”雨柔浅笑着。
秦箫大笑,他唱:“我没有说谎,我何必说谎?”
转眼便是第二年春,厢房之中女子的呜咽之声声声传来。
她疼到叫喊的力气都没有。
秦箫静静的坐在院子中,盯着那一盆盆铜盆血水搬出屋中,他知道历史会再一次在他眼前重新上演,这是一个轮回。
静默着,似是个在等待大人的孩子,乖巧又安静。
产房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出入,他揪着一颗心,不再反抗,只是听从自己的心中的声音,再次和死神会面。
御医双手沾满鲜血,颓然的走出来,对秦箫惋惜道:“没有多久了,你去和她说说话吧。”
秦箫却异常的平静,对御医道了谢,侧身从一旁海棠树上折下一枝新花,他机械性的走到女儿家的身边,叫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自己和奄奄一息的雨柔。你看,人就是那么柔弱,身体之中的血不断的往外流,生命不断的在眼前流逝,粉嫩的床单已经血泊一片。人就是这么弱小的存在。
女子苍白着面色,气若游丝,她看着秦箫:“孩子们呢?”
秦箫望着一旁不会哭泣,已经闭目离开的龙凤胎,下意识的浅笑起来安慰她道:“孩子……睡了。”
女儿家点头,又摇头,她颤着枯枝般的手握住秦箫的手臂,拉下他的衣襟,叫他靠近一些,细细的抹去秦箫额边的冷汗。
“我要走了。你可别难过。”
秦箫认真点头:“我知道。我不会难过。”
“老秦相的死不是你的错。我和孩子也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自责。”
他嘴角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清雅如棠梨:“我知道。”
“你也要离开了吗?”雨柔问他。
“嗯。明日便走。”
“一路小心,少喝些酒,要按时吃药,你可千万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雨柔眼角溢出一行清泪,似是不舍:“秦箫哥哥,你可千万别被皇帝哥哥抓到了,若是抓到了,不知道这次他会用什么办法把你留下。”
秦箫点头:“我知道,妹妹你说的话,兄长都会记着。”
“对不起啊。”她突然蹙眉,红了眼睛,痛哭开来:“对不起啊,都是我们不好,把你困在了长阳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秦箫哥哥。”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哥哥难道还能和妹妹计较吗?”秦箫用衣袖笨拙的抹去她眉眼的泪水,声柔如水:“可别哭了啊,眼睛红了就不漂亮了,你一会儿就要见到雨桦将军了,可不能邋邋遢遢的。”他将手中的海棠举出来,细细的给女儿家理好头发,将花枝戴在她的耳边:“长阳城嫁人都是要戴花的,长兄如父,哥哥给你戴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少年转身拿起梳妆台上嫣然娇色的胭脂,细细的抹在女儿家苍白的面上,又点在她褪去血色的唇上。
雨柔笑了,恰如三春枝头最为娇艳的海棠:“秦箫哥哥,雨柔好看吗?”
“人比花娇。”秦箫笑着说。
女儿家的视线渐渐迷糊了,她浅笑着,安详的闭上眼睛,她握着秦箫衣袖的手也渐渐失去力气。
她说:“我好像看见雨桦了。”
“对,他来接你了。”秦箫说:“快点跑过去……”他笑出满面的泪,却还是笑着,他说:“见喜欢的人要跑着去。”
雨柔却没有回答他。
秦箫知道,她去了爱人和孩子的身边,从此欢天喜地,再无离别。
窗外落花红冷,满地花色自怜。
秦箫将女儿家的手放回被子里面,正要起身,耳边却传来细微的声响,他顺着那声响愣愣的看去,只见躺在一旁的两个死婴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时光轮回了。
人间传来陪伴的暖意。
“我靠!!老子穿越了!!”
异口同声!
秦箫。
他定在那处,愕然的与那两个婴孩对视,最后堂皇的笑了。
他对自己说。
恭喜你啊,你要做两个小鬼的爸爸了。
你再也不必一个人像个怪物一样活在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