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和秦儿去城郊买凉菜,两个人各骑了一只小毛驴,眼看着春日凋零,夏花遇见灿烂,凋零和繁盛在一处交融,复杂且迷人。
三分春色缠着七分初夏之景,叫人生厌,秦儿打了个哈切道:“听老爹说他今年要陪着陛下去避暑山庄啊,太子可说要带上你了?”
“所以,我这几日不是避着他嘛,若是被他抓到了,岂不是又要跟去?难道还要放你一个人在家吗?”秦朗拍着心口道:“你放心好了,你哥不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家的。”
“你去也好,我一个在家反而清闲。”秦儿打着哈切:“要是太子真的带你,你还能反抗不成?不用考虑我,你去玩多画几幅画给我看看就好了。”
“……”秦朗摇头:“哥哥我在你心里还真的是一点都不重要。”
“你在太子心里重要就行了。”秦儿戏谑的歪起嘴角:“要是咱爹以后惹了陛下,还要靠你呢。”
“你怎么就不怕我惹了太子?”
“你比老爹怂多了,老爹还敢直接面对,你只会跑路。”
“我!”少年反驳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不远处有刀剑相抵的声音传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骑着毛驴就往争斗声之处赶。
秦儿从布袋里拿出十字弓,笑道:“只是带着防身,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
华贵的马车前有两路人马正在交手,一路似世家护卫,一路是山贼。
山贼人士众多,世家护卫抵挡不过却也拼了个你死我活。
秦朗从自家老妹手里夺过十字弓,将山贼的兵器一一打落,他们在暗处,山贼以为有支援赶来,纷纷踩上树木往高山上躲去。
血腥之气蔓延开来,远远瞧去似是横尸遍野。
二人等到山贼都跑的差不多了,这才赶着小毛驴上前查看那些世家护卫的伤势。
虽然有些严重,倒是不知死。
秦儿的双肩包里面总是藏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女儿家伸手将金疮药药瓶扔到那些侍卫手里:“你们没事吧。”
见来者是两个孩子,那些侍卫说不出是安心还是不安心,只再三言谢。其中一个看着年迈一些的对两个孩子道:“劳烦公子小姐,帮在下看看马车之中的郡主。”
“郡主?”秦朗望着自己老妹:“好像救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啊。”
两个人先礼貌的敲了敲那马车的门,秦儿掀开那马车的帘子,只见一个与他们二人差不多年纪的丫头哭花了脸,正缩在角落里面颤抖,秦朗对着那马车之中的人挥挥手:“嗨,山贼已经走了,没事了。”
马车外的少年与少女,看着都是面善之辈,那郡主颤巍巍的发问:“真的?”
秦儿放下帘子,抱臂冷然道:“被救了之后就不能换一个台词吗?真是废话。”
两个人看着那已经渐渐恢复的队伍,伸手扶起那摇摇欲坠的侍卫,秦朗问:“你们是要去长阳城吗?”
“正是,武圣徐将军便是我家郡主的叔父。”
“哦。”二人对视了一眼,了然的点点头:“你们还能走吗?”
“自然是能的。”
“那你们快些上马吧,我们领着你们走官道回去,前方有皇家的守臣官。”
“是。多谢二位。”
小毛驴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秦朗最先意识到不对劲:“真是奇怪,这城郊素来有士兵巡逻,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的山贼。”
“怕是谁家与他们有仇,所以特地冒充山贼来寻仇的吧。”秦儿摇头:“反正都是朝局上的事情,咱们老爹都懒得管,咱们那么多事干什么。”
秦朗点头,不再多言,领着队伍入了长阳城,两个想起还要去西街买两头蒜,便同身后的队伍挥了手,准备告别。
那老迈的家臣上前拦住,笑道:“还不知道少侠的名讳,今日救……”
“做好事不留名。”秦朗熟练的驾着小毛驴绕过那家臣,随着自家老妹往西街的方向行去:“你就叫我雷锋吧!”
“雷锋?”秦儿鄙视了一眼自家老哥:“就你?”
“我小时候好歹也买过十二块钱的雷锋日记啊。借用一下名字不算过分吧。”
“你十二块钱就把这名字的版权给买了?”
“小时候思想品德怎么学的?学校广播站没有放过吗?”少年底气十足的唱到:“学习雷锋好榜样!艰苦朴素永不忘。”
“得了吧,我才不要艰苦呢,还是赚钱比较现实。”
“小同志,你这就是思想有问题了。”
“你既然这么感谢艰苦,那你下个月的月钱不要领了。”
狗腿就是在一瞬间形成的,秦朗换了表情,扬声唱到:“世上只有妹妹好,有妹妹的孩子像个宝。”
“林姨来两头蒜。”
今天的长阳城依旧平和。
马车上的小郡主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那遥遥而去的一双人,浅笑开来。
太子第三次叫人去相府找人依旧没有带来秦朗的消息,没办法自己亲自上马来了这相府,不料秦朗依旧未回,太子望着日落西山,茶水见凉,心中倒是无焦急之色,只是好奇这小子打算何时归家。
一旁伺候着太子的程叔倒是急的满头大汗……
深怕太子一个不悦,要了自家主子的脑袋。
担心受怕总有尽头,门口传来一阵孩童的欢笑声,还没进门就听到两声雀跃之声,秦朗抱着凉菜道:“程叔,我们给你买凉菜回来了。”
秦儿也在门口喊:“厨娘婶婶,蒜头也买回来了。”
两个人一起高声道:“出来拿货啊。”
程叔急急的上前,与此同时秦朗与秦儿也瞧见了坐在府中喝茶的太子殿下。
秦朗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儿幸灾乐祸的嬉笑出声:“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你的。哥哥,万事大吉啊。”
“滚蛋。”
秦儿领着程叔去了后院,没有和太子见面的意向。
秦朗交付了凉菜,步入前堂,恭敬道:“殿下你来了啊。”
“你似是很忙啊。”太子捏着茶碗,半眯着眼睛看他一身风尘仆仆:“孤叫人三趟都瞧不见你人。”
“今日出了一趟城郊,所以回来的晚了一些。”秦朗小心的讨好的笑了:“殿下找我什么事情?”
“买蒜,买凉菜,骑着毛驴去城郊。”太子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将他今日出门所做之事一一诉出:“本太子昨日叫你陪孤去诗社,你就千百个不愿,今日出城倒是爽快的紧啊。”
“……”秦朗无言以对,只能讪笑。
“笑什么?”
“我这……这不是想着……一笑而过嘛!”
太子被他逗笑,一日的烦闷也消散,放下茶碗问道:“过段时间父皇要带着我们去避暑山庄,你爹也去,你可要随本太子一同过去?”
秦朗机灵的反问:“是我想不想去?还是我要不要去?”
知道这小子耍机灵,太子也不和他打马虎眼:“你便将行李收拾好,出发那日孤会来接你。”
“殿下你也太强势了吧。”秦朗泄气的靠在椅子上:“臣都没有答应你,你就这么无视了我的想法。”
“你妹妹也可以一同带去。这样可还有什么问题?”
“那程叔呢?厨娘呢?他们也是我的家人。”少年趴在把手上歪了歪脑袋:“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我爹不在,我要在家里主事的。”
“孤的耐心有限。”太子伸手弹了他的脑袋:“不准讨价还价。”
“真是霸王条款。”秦朗叹气,倒是没有再反驳,打了哈切问道:“对了……殿下。”
“嗯?”
“徐将军家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吗?”
太子倒是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先反问:“你怎么突然提起徐将军家了?”
“哦,我和老妹今天在城郊看到徐将军家的小郡主被山贼追杀,多管闲事救了她。”秦朗望着太子道:“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很有必要和你说一声的,万一有什么很重要的情报呢。”
“洁儿来了长阳了?山贼?”
“嗯,你也觉得奇怪吧,这……光天化日又是京城城郊。再大胆的山贼也不敢这里行刺吧,而且刺的还是世家的马车。他们为了钱真的就不要命了吗?”秦朗拉扯着自己的衣角,随意的耸肩:“我和我妹觉得挺不对劲的,但是……这毕竟是个事,还是和你说一声为好。”
太子稍作分析道:“徐家驻扎北海边境,谢家的势力也在北海。想来是两家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真是够缺德的。大人的事情拿孩子来撒气。”秦朗跳下椅子,望着园中枣花凛凛凋谢。
太子却说:“朝堂之事,素来无君子小人之分,你这缺德二字,倒是用的委婉。”
“管他的。反正我又不打算入朝堂。”秦朗似是故意背对着太子,他说的极为轻松平常,又转头对上太子的双眸,少年笑问:“殿下今晚留下来吃饭吗?厨娘说今晚有鸡汤喝。”
太子点头:“好,今晚便在相府用晚膳。”
“我们这里可算不上用膳,只是一家子吃饭罢了。殿下别说我们家没规矩就好了。”
“相府没有规矩难道是第一日吗?”
虽然是这么说……
但是……太子还是没有料到是这般没有规矩,他们一桌子在内院,外院有一个大桌子,供着相府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起吃饭。
相府人并不多,不加上三个主子,也不过十六七人。
太子和秦朗一桌,秦儿似是不大喜欢太子,主动搬着自己的饭碗去了另一桌上。
小姐与下人们一桌吃饭,各个都还习以为常,真是出人意料。
眼看着太子表情渐渐不好,秦朗没有出声,只是低头给自己添了一碗汤,羡慕的望着能和大家一起抢菜吃的秦儿。
“你似是很想去和他们一起吃?”
“我们平时都是一起吃的。”秦朗理所当然的开口,他给自己又添了两勺子菜:“饭这种东西一定要大家抢着吃才好吃。”
“荒谬。”
相府灯火之下,众人欢聚一堂。秦朗的眉眼在这样的灯火渐渐的变的柔和,他伸手给太子添了一碗汤:“所以嘛,殿下和臣不是一类人。没有必要相互理解,只求不要相互干涉。”
“孤真不懂你,应是云端之上的人,偏偏要与平民同居,甘愿平凡。当真是胸无大志。”
“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若是心有大志那就不好了。”秦朗放下汤碗:“喝汤吧。厨娘的拿手鸡汤,很补的。”
太子白了他一眼,开始喝汤。
第二日太子下朝后入了御书阁,只见徐洁儿正晃着双脚坐在徐将军的身边,皇帝正与那徐将军说些家常之事。
“雷公子?”皇帝蹙眉:“倒是未曾听过京中有武艺高强之人,为雷姓啊。”转头见自家儿子,皇帝道:“这是洁儿妹妹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太子受了那徐将军与徐郡主的礼,在一旁落座,他问:“父皇,在说什么雷公子?”
“哦,那日洁儿在城郊被谢家散兵攻击,两位雷姓的公子小姐救了他们,还往西街的方向去了,徐将军找了好几日都未曾打探到那雷家公子小姐的消息。”
“雷?”太子蹙眉……
“是啊,太子哥哥,那位公子说,自己叫雷锋。”
听到此处皇帝陛下先笑出声:“哦,原来是雷锋啊。”从前秦箫也用过这个名字,皇帝自然是不陌生这个化名:“他可是说了,做好事不留名?”
“正是。”
太子也随之笑出声。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皇帝无奈摇头:“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徐将军不懂了,迷茫出声:“这……陛下?”
云啸笑道:“徐将军找的雷公子就是秦朗和他妹妹。”
“秦相家的公子小姐?”徐将军倒是不明白了:“怎么就成了雷锋了呢?”
“他们家的鬼主意,谁知道?”
“秦朗?”那小郡主亮着眼眸道:“他叫秦朗啊。是不是就是太子哥哥常常说不守规矩,只会捣蛋的秦朗?”
太子笑然:“正是他。”
“三年前我来长阳城,倒是没有见到他,只是听人说他是长阳奇才,可对?”
瞧着这小郡主眉眼含情似是已经芳心暗许。
太子察觉到不对劲,只问道:“洁儿妹妹这是……想要找秦朗道谢了?”
“道谢是必然。”那丫头花痴了眉眼:“自然还有旁的事情要同他说。毕竟是救命之恩。”
皇帝也察觉到不太对劲,正巧秦箫从书楼的二楼走下,手里还抱着六七本古籍,他最近留宿宫中助文官们纂修年史。
停在二楼转角处,与楼下之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幽幽的转了身子,嘀嘀咕咕道:“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回来!”皇帝见他那副模样便知这小子又要跑路。
抱着书籍往下走,霁月清风的秦箫对众人施礼,而后静静的站在一旁也无开口说话的意思。陛下对他指了指小郡主:“你家中儿女救了徐家的郡主你可知道?”
“臣这几日并未归家。”说完还鄙视的看了皇帝一眼:“陛下不是叫臣助文官修年史吗?陛下忘了?”
“哦……对。”皇帝微微点头:“那……既如此。”陛下对着那侯着的公公们道:“去相府把秦朗和秦儿叫来。”
“喏。”
秦箫稍稍思量了一下这眼前的场面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只和徐将军打了个眼色,徐将军微微摇头,似是无可奈何。
而皇帝父子二人都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秦箫猛然生出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儿子啊,你怕是凶多吉少了。救人救出祸事来,古往今来,你怕是第一个。”
秦朗和秦儿来的倒也极快。
“见过陛下,太子,徐将军。”兄妹二人异口同声的守着礼节。转头瞧见了一旁的自家老爸:“呦,老爸。”
“呦。”秦箫一见他们二人便眉开眼笑。
皇帝轻咳了一声,对着秦朗招招手:“秦朗啊,你过来。”
“嗯?”秦朗有些警惕的看了自家老妹一眼,秦儿耸肩示意他过去。
少年停在距离皇帝一段距离的地方,弯腰道:“陛下。”
皇帝指着那躲在徐将军身后的小郡主:“你认识她?”
小丫头露出半张脸,笑盈盈的望着秦朗,喜爱之情不必言明众人可见……只是直男不可见。
秦朗天真无邪的歪了歪脑袋,盯着那姑娘看了两秒,最后摇头:“不认识。是陛下您的女儿吗?”
众人一愣,那小郡主也立刻蹙眉跳出,跑到秦朗面前,一脸委屈的开口:“是本郡主啊,你那日在城郊救的我,你不记得了吗?”
“城郊?”秦朗一脸迷茫:“城郊?”转头去看自家老妹:“是那年放牛的那个姐姐吗?还那个……”他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
小郡主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你是掉河里那个吧。我和我妹用木头杆子把你捞上来的那个……”
“不是!!”小郡主急了。
秦朗往后退了一步,抱臂道:“那……是土地庙前迷路的那个?”
“也不是!!”
“那是……雨莲湖里面和我们一起摘莲子吃的那个?”
“不是!!!”
秦朗最怕女儿家生气,连连往自家妹妹身后躲去,怂了表情抱着妹妹避难,对那盛怒之中的女儿家道:“那我们就不认识。我没见过你哎。”
“城郊处,本郡主与家臣们被山贼追杀,是你们兄妹二人救了我们,还给我们金疮药,还领着我们走官道,而且你还说你叫雷锋。”小郡主急急的往他们那个方向跑去:“本郡主怎么可能会弄错呢!”
“哦……”秦朗看到徐将军这才想起,他点点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们还去买了两头蒜。”
“你想起我了?”
“想起来了,你们家那几个家臣无事吧,伤养好了吗?”
小郡主本来阴转晴的脸立刻又变了回来:“你不关心本郡主,关心那几个家臣?”
秦朗理所当然的开口:“你不是活蹦乱跳的吗?说话也中气十足,而且……你那天在马车里面哭成那个怂样,你肯定没事啊。”
太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对上秦朗的视线,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和姑娘家说话,不可如此无礼。”
秦朗抿了抿唇,拉了拉妹妹的衣角:“这是什么情况啊,突然蹦出个郡主?”
“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情。”静默看戏的秦儿也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漠然的盯着那小郡主,小郡主侧过目光,委屈的看着自家叔父,而后便听到徐将军开口道:“陛下。”
“哦?”喝茶看戏的皇帝,回过神应了一声。
那徐将军道:“洁儿的意思呢,便是……向陛下求一个恩典。”
“恩典?”
“秦相家的公子于洁儿有救命之恩,还蒙秦相不嫌弃侄儿,能得陛下赐婚成一段佳话。”
“赐婚?!!!”先喊出声的自然是当事人秦朗。
听到这动静,小郡主转头愕然道:“你嫌弃我?”
“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秦朗也瞪大眼睛愕然:“终身大事怎么能这么儿戏呢。”
秦箫也立刻上前道:“陛下,此事有待商榷。小儿年岁还小,现在谈不得此事。”
徐将军也急了,冷下眸子道:“怎么……秦相难道瞧不上徐家吗?”
“自然不是瞧不上的问题。”秦箫蹙眉冷静道:“吾如今已不是丞相,家中更无入仕途之意,应是秦家高攀才是。”
“那便叫陛下赏了秦朗官位,秦相之子本就是太子伴读,秦朗又是长阳城中远近闻名的才子,将来秦朗若是拜相如何能算得上高攀呢?”徐将军与秦箫亦也是自幼一同长大,算不得生分。
秦箫却摇头:“这……不该是长辈决定之事。无论如何,要听秦朗的意思。”
“这父母之命,君臣之道,何来他自己的意思?”
“秦家便是按照自己的意思。”秦箫摆手不再与那徐将军争论,转身去看一旁的陛下,只见那陛下冷静笑道:“若是你如今依旧在朝,便也没有什么高攀还是不高攀之事了。不过是指婚罢了,亦也不是如今就要娶了入门,叫两个孩子相处一段时日,也不是……不可。”
小郡主也道:“救命之恩,自然要以命相报,秦朗那日救吾,我自然……”
“那日救你的人是我。”秦儿冷冷的望着那群自说自话,不理旁人想法的古人。
“啊?”
众人纷纷看去。
“不是我哥。”女儿家抱臂将自家哥哥护在身后,逼视着那边的众人。
“而且,我们那日救的也不是你,是你家的家臣,你在马车里。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女儿家漠然似冰:“你只是个意外,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小郡主怒然而起,瞪着她:“意外也是救命恩人。再说了,你怎么证明那日救我的人是你?”
“那你怎么证明那日救你的人就是我哥?”女儿家言辞厉色:“拿出证据来。不然……你就算是要以身相许,嫁的人也是我,不是我哥。”
小郡主面色一白,犹豫的望向皇帝陛下。
眼看着陛下要乘风诉出借口。
秦儿识破皇帝的想法,抢先一步开口:“陛下,那日不过是一次意外,若是一次意外便叫臣女的哥哥入了他最为厌恶的仕途,我爹也是断然不愿的。再说了,郡主虽然家世显赫,模样秀丽,可到底不是我哥的良人,秦府如今只是秦府,并非相府,我爹亦也没有想法再入朝为官,若是她将来入了秦府,我哥不理会她,厌弃她,到底又是谁耽误了谁大好年华?”女儿家冷冷的望向那盛气凌人的小郡主:“郡主,你貌美如花,天真烂漫,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何非要强要了我哥呢?”
“你!”
“我?我有什么说的不对的,还望郡主挑出,若是郡主挑不出我话中的错处,那郡主便不能强求了圣旨,入我秦家。”
她冷笑:“秦家虽然不能抗旨。可视那些强迫之人为陌路,倒也是可以的。无视人之意识,便要抛弃往昔情谊。情谊成了恨,可就回不了头了。”
陛下定定的对上那小小女儿家的视线,她的话,是在勾起某些记忆之中的决绝场面。皇帝握紧拳头,收敛了心中的想法。
秦箫望着自家闺女,虽知道闺女是家中最为聪慧冷静的……却也未曾想到会有这般冷若冰霜的威慑之力。
秦朗望着自家老妹,汗颜道:“该死的文科生。”
小郡主半晌说不出话,委屈的望着秦朗道:“你说呢?”
“我……都不认识你,你就别强人所难了。”秦朗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之辈,拉过自家老妹笑道:“我比较喜欢自由恋爱,父母包办……悲剧的可能性太大了。”
那小郡主似是受了无比大的委屈,泪眼汪汪的望着那对兄妹,最后以女主的姿态跑出御书阁。
徐将军立刻弯腰,寻着那丫头追了出去。
一瞬间御书阁陷入静默之中。
秦朗望着逃离此处的小郡主背影,再转头看看自家老妹,平地一声雷的抱住老妹的肩膀:“太给劲了!!原来你是慢热型的选手啊!校辩论队的吧。”
秦儿冷冷的盯着自家老哥,也不顾现场的人,只道:“你能不能少给我惹点事?惹了事情自己又摆不平!”
秦朗往后退了一步退到自己老爸身边,拉着老爸的衣角:“爸比,救我。我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秦箫憨笑了一声:“闺女啊,冷静一点嘛,你哥也不想的,是不是?别那么大火气嘛,会老的快的。”
“呵,你不说话我都快把你给忘了,老爸,你几天没回家了?还打算在外面野多久啊。你下个月月钱还要不要了?”
秦箫……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认怂:“爸爸错了,这就回家,这就回家。”
女儿家对着皇帝陛下和太子微微施礼,并无留恋之意:“臣女告退。”
秦朗与秦箫立刻施礼,抬头纷纷摇头。
“女儿惹不起。”
“妹妹惹不起。”
“磨磨蹭蹭,快点!”
“来了。”
“来了。”
呆坐在软塌上的皇帝陛下,松开拳头,轻咳了两声:“咄咄逼人远在其父之上。”
“聪慧伶俐也高于秦朗啊。”
皇帝陛下松下紧绷的肩头,似是后怕的开口:“还好,当初没给你和这丫头指婚。”
“……”
“……”
“秦相英明。”
雀跃离开皇城的秦箫将女儿抱在怀里:“哎呀真是好闺女,救为父于水火之间。果然咱家还要靠你带队啊。”
“好妹妹,咱家就你最可靠了。”
秦儿叹气。
家有猪队友,只能靠天收。
今天的长阳城也很平和。
又过了六七日。
秦朗最近莫名的迷恋上了织布,一大清早就骑着小毛驴托尼往织布坊去了,秦儿抱着一盒子点心喊住了那边骑着毛驴远去的自家哥哥。
秦朗欢喜的抱了抱妹妹,心满意足的驾着毛驴远去。
秦儿转身要回去秦府,只看到那转角处露出的一双写尽了委屈的眼睛,秦儿在秦府的大门前稍停了两秒,与那双眼睛的主人对视,看了郡主两秒之后,女儿家无情的往府门行去。
身后果然传来了那郡主不满的叫嚣声:“你看到本郡主都不知道行礼吗?”
那小郡主怒气冲冲的上前踏上秦府的门槛,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
秦儿冷冷的,毫无表情的望着她:“你都在这里暗中观察五六日了,还没有放弃我哥吗?”
“她是本郡主相中的夫婿,本郡主为何要放弃?”
“哦,那随便你。”小丫头无心理会她,转身就要回府。小郡主见她冷淡至此被激的火气更大,直接闯进了相府,拦住那丫头的去路:“你这个人怎么回事。”
“我怎么了?”秦儿有些头疼这个蛮不讲理的女子,揉了揉太阳穴:“我好像和你没有什么瓜葛吧。你要是想要在此处等我哥,你便在这里待着。别来烦我。”
“我可以留在这里?”小郡主有些讶异,瞬间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我们家没什么规矩,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情,别给别人添麻烦就行了。”秦儿摇头:“你不是郡主吗?我还能赶你出去吗?”
女儿家对着那郡主施了个礼,转头走向自己的发明创造之地。
小郡主站在园中央,因为天色还早秦府中人都还未起床,仅有几个稍微上了年岁的人坐在后花园打太极,她站着无趣,还是追着秦儿往后院去了。
看着那女儿家撸起袖子锯木头的样子,小郡主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锯木头。”
“本郡主是问你锯木头做什么?”
秦儿扛着锯子一脸无语的盯着那小郡主:“你知道我对你没有什么好感吧。”
“不知道。”小郡主也理直气壮。
“我不太喜欢你,你不要来烦我。”秦儿直接冷漠拒绝,随后低头接着忙自己的事业。
“你为何不喜欢本郡主?难道本郡主……”
那秦儿转头不理会。
小郡主冷哼了一声,闷头不说话了。
一时二刻后秦儿望着那散去的晨雾,自一旁取来木桩,细细的锯起来。
“你们相府就没有下人吗?”
秦儿不想理会她,可见她一副不达目的不放弃的样子,只得反问道:“你不回去徐家没关系吗?”
“那是我叔父家,我不在没有人会找我。”
“嚯,听着还挺可怜的啊。”秦儿望着她无所适从的样子,冷静道:“你吃饭了吗?”
“早膳还未用。”
“等着。”丫头在铜盆里面洗了个手,甩甩手上井水,步入厨房给那小郡主下了一碗面。
“秦府只有这些东西,再金贵的也没有了,你饿了就吃这个吧。”
小郡主接过那海碗,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受不住肚子饿,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看秦儿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在一起最后成了个极大的澡盆的形状。小郡主继续道:“你们相府没有下人吗?”她环顾四周有些不解的开口:“你一个小姐,怎么在做这些事情?”
“我们这里是秦府,早就不是相府了,秦府没有下人只有家人。”秦儿拍拍手,看了看建造出来的巨型澡盆,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造这个做什么?”
“家中泡温泉。”女儿家笑了笑:“大伙一起泡澡比较有意思吧。”
小郡主走到她身边,望着那澡盆之下的巨大铁片:“这个是什么?”
“烧火的地方,这样可以保持盆中水温的平衡,不必再费劲烧水。”
“你们相府真奇怪,你哥也奇怪,秦相也奇怪。你也很奇怪。”小郡主一脸不解的盯着那正在欢笑的清丽女子。
“你也很奇怪啊,只见过我哥一次就这么哭着喊着要嫁了。”
“命悬一线,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掀开了帘子,救了本郡主,少有人会不动心吧。”
秦儿却笑了:“你们古人一见钟情也太随便了吧。掀开你的车帘你就非君不嫁了?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你怎么和本郡主说话呢?!”
“用嘴和你说话呢。”
“本郡主家世显赫又是郡主,望向这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这样好的条件,你们家为何不同意?”
“条件?”秦儿洗了手盘膝在地上坐下,仰头望着碧色之天:“你这是结婚还是做买卖?”
“男婚女嫁,门当户对,本就是天理。”
“天理是天理,我们是人,人就该自己对自己负责任。”秦儿说:“我有权利决定我自己的人生。”
“那你爹娘不管你吗?”
“我们的娘已经死了,爹?我爹比我哥还二百五呢。他能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
“真是不懂,难道还有比我更适合秦朗的人吗?”
“有啊。我哥喜欢的人。”
“他喜欢谁?”
秦儿笑说:“他暂时还没有喜欢的人。”
“本郡主就知道。这个世上还是只有我最配他。”
“臆想症是病要治的。”
小郡主娇然怒气:“那你说,还有谁?”
“我觉得太子就不错啊,他们的两个cp我可是站了很久的。”
“啊?”小郡主一脸懵懂:“他们两个是男的。”
“我知道啊,所以站的是cp啊,又不指望他们真的结婚。”小丫头从一旁的箱子里面翻出一本老旧的书来:“你看看吧,看完再说。”
小郡主接过拿书,一脸嫌弃的道:《霸道太子爱上他》?
脆皮鸭文学就是让人废寝忘食。
秦朗捧着丝绸归家的时候,只看到那小郡主抱着小说聚精会神,自家老妹依旧无所察觉的接着自己的澡盆大业。
“……”秦朗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家老妹身边:“她怎么在这里。”
“放心好了,这事儿我肯定给你摆平。”秦儿头也不抬的回答:“过段时间,她就会彻底的把你忘了。”
“真的假的?这么邪乎?”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
秦儿抬起头似是想起什么:“对了。”
“嗯?”
“太子派了人过来,说是叫你归家之后去东宫一趟。他有话要和你说。”
秦朗眨着眼睛道:“我可不可以当做没有听到呢?”
“可以啊。”秦儿抱臂笑道:“但是,你也要跑得掉才行啊。”
碰的一下,脑袋被人打了。
秦朗身后的太子怒瞪着他:“孤叫你去,你居然敢当做听不到。”
揉着被打疼的地方,秦朗的抗拒被无视,直接被太子拦腰劫走。临走前,太子对秦儿道:“你哥在孤那留两天,你莫要扣他月钱。”
“臣女知道。”
小郡主合上手里的书,再去看秦府门口被劫走的人,忍不住露出笑容。她再转头惊喜的看着秦儿。秦儿望着那少女面上熟悉的笑,挑眉道:“谈什么恋爱啊,搞cp才是王道。”
“所以,太子哥哥是攻吗?”
“我哥怎么也攻不起来吧。瞧他那受样。”
小郡主眉开眼笑:“还有吗?我还想看。”
“没有了,写这个的人已经不萌他们的cp了,也就不写了。”
“哇。”小郡主上前拉着秦儿的手:“他们两个不会是真的吧。”
“不会。”
“啊……”小郡主有些失望。
“至少我哥不会,太子那边嘛……占有欲太强,说不准哪一天他就觉醒了,古人这种事情历史上也不少。”
小秦儿扛着木头,一脸认真的劝导:“别想着我哥了,得不偿失的。”
“本郡主……考虑一下。”
当晚躺在龙塌上安然入睡的秦朗自然不知道,原本哭着喊着要嫁给自己的小丫头,转头就站起了cp。
太子坐在案牍前学习审阅奏章,朝中破诡云谲,唯有此人在身边才能叫人心安。
并非是占有欲,不过是寻求安全本能的一种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