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了,这个小白脸有两下子,搞他!”潘傲趴在地上,摔的时候震得腿麻,一时没爬起来,冲其他三人嚷嚷。
那瘦司机原地缩了下,另两人却不是怂的,看到潘傲倒了,拎着棍表情凶戾地走过来,棍子一头拖曳在地面,发出钝响。脚尖落地很虚,有那么些试探的意思。
沈律退到一旁,赵沉星快速走到沈律身旁,分量不轻的棒球棍在手里轻轻掂了掂,低声道:“这两个看起来有两下子,不行就撤,本来你也只是来搭把手的,别拼命。”
原本看到潘傲发来的消息,因为地址近,又临近上课不好叫人,他才想着一个人快去快回,看情况不对再喊兄弟来帮忙。
结果路上遇到沈律,又换了地方,战略没有准备没有,说是报了警,警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他本来就欠沈律不少,要是让人在这伤筋动骨了,多少都赔不了。
沈律淡声道:“还用不着拼命。”
赵沉星转过头,两人对视一眼。
沈律活动了一下腕骨,瘦长白净的手指收拢成拳,目光未移,“一起?”
空旷的天际有飞机低空滑过的轰鸣声,身后天光黯淡,秋风寒瑟。
赵沉星勾起唇,收回视线,一个疾步冲出,沈律几乎和他同步,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赵沉星冲着壮汉其中稍白的一人,一个跳跃滑步,直接将手里的棒球棍高高举起狠力砸过去。
那人哪想到一场械斗,还有直接抛盔弃甲的,一时躲闪不及,眼看要砸到侧肩,不得不提起棒球棍格挡。
棍由高处落下,冲击极猛,那人虎口一震,棒球棍直接脱手而出,不过也挡住了那来势汹汹的一招。
赵沉星直接趁人愣神的那一会儿一脚横踢,左肘侧撞,但那人底盘扎实,脚下愣是只挪了半步。
下盘动不了,赵沉星也不刻意躲闪,跟这种人也不可能耗体力,赵沉星速战速决,不防守只攻击,频率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清出拳和腿部动作。
原先转校之前,赵沉星就是是单打独斗的次数多,只要不是遇到沈律这样的真练家子,都没遇到过太大问题。
更何况他本身在搏斗过程中是以勇莽不要命出名的。
平常切磋多少收着点到即止,注意保护自身。真到动真格的时候,还是不要命的人死穴少。
等看到赵沉星一拳砸到那壮汉下颌,壮汉晕住片刻,而另一边肤色偏黑的结实男人被高高瘦瘦的沈律抓着长袖领口就抬臂摔向地面。显然,那衣服质量并不怎么地,刺啦一声就裂开一个大口,露出横生的赘肉。
潘傲这才开始急了,想从地上捡根棍,偏偏那棍压根不在他能毫发无损捡到的范围内,他踹了拎着棍子都当拐杖使的司机小弟一脚,两人一起加入战斗。
潘傲和赵沉星打过,知道打不过他,另一边的沈律看起来不知底细,总不会有赵沉星难对付,他索性朝那边冲过去,从地面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就往那掼。
沈律抬眼瞧见,敏捷躲过。刚趁机爬起没一秒险些被砸中脑门的黑壮汉骂了一声,“靠没长眼的,差点砸到我!”
沈律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陡然膝盖一弯顶住他的肚腩,听到一声闷哼后抬手按住他的脖颈,同样没躲打过来的手,小臂上硬挨了一拳,右手却突然发力,将人猛地和冲过来的潘傲砸撞上,又趁着机会几连横踢,打的人连回手的机会都没有。
黑壮汉原地喘了一口气,忽地低吼一声,声音嘶哑,梗着发红的脖子朝沈律横撞直踢过来,沈律避开,稍微被撞到指尖,突然顺势抓住他破碎的衣角拧住原地旋了个圈,腿同时用力一拐,人噗通倒地。
……
黑壮汉坐在原地懵着,显然也没见过沈律这么猛的,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旋皱的衣角,上面有沾着汗渍的修长手指印。
沈律见状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这是刚刚按到你脖子上的汗,不是我的。”
黑壮汉:“……”
沈律抬开眼去看赵沉星那边。
持棍的司机小弟简直像是去送棍的,一看赵沉星把他的棒球棍抢了过去,人也不横了脾气也没有了,跟着白一点壮汉身后东躲西闪,偶尔想耍点小伎俩时,明明时机很准,但每回都被棒球棍打回去。想低头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头或棍,敢弯腰就是当头一棒。
司机小弟眼眶通红,简直边打边喊,“这还打什么!人家有棍我没有啊!”
这厢黑壮汉也被打恼了,一边躲一边找时机出拳,“潘傲!来之前你可没跟我们说是这么硬的茬啊!”
潘傲本来就微胖,此时喘的不行,在旁边歇着,看着两边的战场,“我怎么知道这带来的还是个练家子!靠……赵狗什么时候也变这么厉害了,以前好像没这么强啊,身手这么快,出招还稀奇古怪的。”
眼看赵沉星那边两人因为没武器变成弱势,潘傲低咒一声,豁出去了,调转了个方向加入战场。
然而没一会……
“草!赵狗你要死!敢开我瓢!”
“啊啊啊!他妈的我新买的鞋!!赵狗你再踩一脚我跟你没完!”
事实证明,那两个壮汉经打是真经打,攻击力不算特强,耐久力却很惊人。
几人一同缠斗到远远响起高一声低一声的警笛声,潘傲几人才愣住停手。
潘傲站定在原地,瞪圆眼睛,撸着袖子朝赵沉星破口大骂,“卧槽赵狗你至于吗!还找警察!”
他话刚喊完,两个壮汉神情惊慌,飞快抽手就往几十米外停着的小别克跑过去。
等跑过去打开车门,黑壮汉又怒喝着嚷嚷开了,“草你们两个怎么不跑啊!司机赶紧过来啊!没司机怎么跑!”
那厢警笛声越来越近,没等潘傲跑到小轿车近前,就被从警车里冲下来的几个警察拦个正着。
“跑什么呢?手举起来,站到一边站好了,有人说这里有人绑架兼寻衅滋事,说的就是你们吧。”一个中年男警拿警棍指着他们,“都把身份证号报出来核实身份。”
赵沉星一早晃晃悠悠地把棒球棍撂开老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和沈律并肩站着,此时才走过去和民警讲述情况核实身份。
“被绑的人还在车里是吧?”民警抬了下警帽,走到别克车旁边,让人打开车门后,稍稍一愣。
他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什么被折腾的奄奄一息的少年的惨烈场景,结果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赵沉星凑过去一看,也怔了一下。
穿着v字领毛衣搭衬衫的男孩子坐在车后座正中间,胳膊腿被三条安全带绑的牢牢实实,在原地僵的一点没法动,手脚捆着五金店里的粗麻绳,勒地很紧,旁边杂乱地摆着皱皱巴巴揉成一团的校服外套。
景逸一看见他们来,激动的不行,未语眼眶先湿,“赵哥……呜……”
赵沉星斜挑起眉,看着景逸双手被捆绑着,明明手指活动范围有限,此时十指却费力紧握着一杯盒装牛奶,吸管磕在下唇,唇边还有奶渍。
民警也挺惊讶的,“这人质待遇挺好啊……”
“……你这哪来的牛奶?”
好半晌,赵沉星听到自己组织出话在问。
景逸委委屈屈地看着他们,开口道:“……我自己书包里的,有点渴了,就让他们拿出来给我喝。”
赵沉星:“……”
“那他们人还挺不错。”沈律不知何时到了身后,抬起眼尾讥讽道。
潘傲离得远,却也看到了这里的情形,高声嚷嚷,“你们看吧!不是绑架真的不是!就是逗逗这个小弟弟而已!我们都没虐待他!”
……
十分钟后,赵沉星坐在别克后座,司机是一位民警,他和景逸以及另一名民警被安排在这辆车里返回,潘傲等人分散在两辆警车里。沈律被允许骑机车先去西桥派出所。
景逸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奶嗝,断断续续地解释,“……他们一开始用胶带封我的嘴。但后来要问我问题的时候,就撕下来了,当时疼的我眼泪都要掉下来,我刚长出来的小胡子都粘掉了!他们好像良心发现,就没再用胶带,改用我的校服塞嘴,不过后来又问我问题……他们问题特别多,尤其是有关赵哥你的,其余的基本都是——他们当中谁谁帅不帅,小0或者美女爱不爱之类的话……他们逼着我说帅,当时我说的口渴,就要了牛奶,他们就答应了……”
赵沉星:“……”
赵沉星纳闷,“那刚刚你在车里怎么不出声?”
景逸低着头,闷闷地道:“我怕我一喊你们打架会分心,本来能打过的,一被打扰风向逆转,就不太好了……”
赵沉星面无表情,转开头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逸有点慌,一连道歉好几回,才听赵沉星打断他道:“没怪你,本来就是因为我才连累到你的。”
……
西桥派出所并不远,否则刚刚也不会出警二十分钟内就赶到现场。
到目的地后,一行人渐次下车,赵沉星一落地,就瞧见沈律长腿伸展,靠坐在派出所门外停车区停好的机车上。
沈律看见他们下来,才挂好头盔,走到赵沉星身边,扫过他下颌角的擦伤和锁骨上的一道青紫,很快收回视线,一行人一道进入派出所。
潘傲边走边在叫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他妈什么时候欺负弱小过?真不算绑架!你们搞错了!”
明明跟赵沉星这种的刺头硬杠才带劲。
像景逸这种一推就倒的,一个弄不好还得哭上两声,回去就要找妈妈和警察叔叔说被坏人欺负了,反正想想就烦。
一个素净高挑的女民警走过来,跟之前的中年男警说话,“老吴,你这人太多,笔录室还有占,不够用。”
老吴背着手,转过身看他们,“那就让他们等等吧。”
另一个年轻民警开口,“我看着好像是几个学生纠纷,正好先集中问下具体情况,一会联系他们学校老师,看是能调解的情况,还是刑拘。”
……
一坐进小会议室的椅子,潘傲丧着一张脸,无语凝噎,坚持辩解,“这真不算绑架,我就是用景逸要挟赵沉星出来,我一没勒索钱……我也用不着勒索啊我家不缺钱!二没故意伤害他,你看你看,反而我自己被打成这样!”
赵沉星拧着眉头横他,“真没对景逸做什么?他消失了两节课!”
老吴坐在首位,喝着茶听着,其余几个民警坐在四角的椅子上,看人看得牢牢的,表情管理都做的非常到位。
潘傲一提起这个就气得不行,怒气冲天地指着无辜脸的景逸道:“有点天理好吧!你自己问问他,这一两个小时里头我们干嘛了!他把我的游戏币输的精光!”
赵沉星同民警几人同时看向景逸。
景逸抱着书包,有点紧张地用牙尖抵了下下唇,不好意思地觑着他们,低声解释道:“我下午上学走的早,正好又在学校附近碰上这伙人,当时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领头的,他鞋还是脏的没擦没换,我印象特别深。我看他们一个个拎着棍子一副要守着校门口不走堵人的架势,旁边还停着车,后车门敞着,好像随时准备截住人塞进去……我就有点害怕他们为了中午那事要报复赵哥……”
景逸看着周围的人,眨了下眼睛,“所以我就壮着胆子,主动上前跟他们说,赵哥下午有事没来。”
潘傲指控他道:“他骗我们说你在网咖!”
景逸点头承认,“他们很信我。”
赵沉星:……
他以前逃课除了打球打架闹事闲逛,剩下的确实就是爱往网咖跑。
潘傲被一脸正经的景逸气了个倒仰,仰着脖子按住额头。
景逸接着道:“然后他们就问我是哪家网咖,我说不知道,他们又不信我了,非得我带路一家家找。”
“学校附近那个商圈里头有好几家网咖,他们看我看得很紧,连信息都不能发,怕我通风报信让赵哥你跑了。没办法我只能带他们在那个大商圈里闲逛,边逛他们还一直问我赵哥你最近有没有惹什么事犯什么错,平常怕什么有什么缺点。”
景逸乖巧道:“我说赵哥你好像没什么怕的,除了脾气暴躁就没什么缺点了,而且一直在好好学习,特别厉害。他们觉得我看你自带光环,还是不信我。”
赵沉星:“……”
景逸接着道:“后来走了两家网咖没找到人,我怕他们发现我说谎,就想走,但他们不让,进第三家网咖的时候,他们突然手痒花钱坐下来打游戏,怕我跑了就让我一起。”
潘傲身边的司机低声吼:“这个损色全输了!辣鸡!带都带不赢。”
景逸委屈,“然后我陪着他们逛进了一家鞋店买了鞋,又莫名其妙地扭进电玩城,他们好像不信邪,依旧让我陪玩。我就把游戏币输光了……”
赵沉星&沈律:“……”
景逸瘪着唇,“他们看起来很生气,说不找了也不等了,因为不确定你在哪,打算直接用我把你钓出来。”
“他们把我塞进车里的时候,出去了一个人买绳子。我当时想跑的,但他们人多又壮,我没逃掉。他们起初还想劈晕我,劈了两下,但是都失败了,还挺疼的。”
潘傲听到这忍不住瞪着那两个混社会的青年男中皮肤黑一点的那个,龇着牙红着眼,“……说什么会江湖秘技手刀了得一劈就晕,现在下单买来的水分就是大。”
赵沉星脸已经木了。
“这还是买来的打手?”
潘傲这时候也顾不上瞒了,老吴还紧盯着他,“TB买的黑白双煞,说是包打包赢,狗屁!”
老吴看他骂脏话,警示性地拍了下桌子,潘傲紧紧咬着后槽牙,不说话了。
赵沉星也没言语,就是觉得吧——
一直被这么几个憨憨缠着,挺掉价的。
老吴听完之后下了总结,“行吧,由寻衅滋事发展到绑架威胁,最后聚众斗殴,一会笔录完去验个伤。”
一说到验伤,潘傲几人就有底气了,尤其司机小弟,鼻青脸肿的,“这验伤出来怎么算?我们算受害者吧?”
老吴严肃道:“受伤按受伤处理,真当绑架是玩呢?!打架的事你们可以自己调解,情节不严重轻伤以下我们最多警告处分,赔偿问题都可以自己解决,毕竟你们还未成年一切从宽……”
他说着,又看向黑白双煞,又扫了眼沈律,“是都未成年吧?”
之前负责给他们核实身份信息的民警顺着指着这三个道:“这几个不是。”
老吴看了一眼沈律,有点惊讶,“工作了?”
沈律无奈耸肩,“我很显老?”
老吴转回头,“那倒没,穿的挺正式的。”
沈律给人的感觉本来就居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个高腿长,气质偏成熟,只是五官青春。
沈律回他:“刚从学校参加完活动,这不就被拉来救人了。”
老吴莫名对他印象挺好,看着就是个好学生的模样,就跟他多说了两句。
“那你身手不错,这两个汉子这么壮实,在我们来之前还没落下风。”
老吴说着,又警告地扫过潘傲几人,“不是说你们打架对啊,一个个一看就是惯犯了。”
潘傲几人哪敢辩驳。
倒是赵沉星顺着这话盯了身旁的沈律一会,发现缺了点什么,“你西服外套呢?”
沈律垂着眉眼,显得并不太在意,“应该是落在刚刚那地方了。”
赵沉星默了下。
就在众人以为要在派出所熬到晚的时候,没想到这派出所的效率相当不错,笔录室一空出来,就都带进去做了笔录。
至于验伤,赵沉星几人零零星星地也带着伤,潘傲怕到时候一验出来讨不着好,笔录一做完就喊着改了主意,要赔钱调解。
赵沉星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叫了一个潘傲咋舌想骂人的数额后,潇潇洒洒准备走人。
景逸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半路忽然按住后脖颈晃了晃。
沈律余光瞧见,就顿住步子看他,“怎么了?”
景逸摇了摇头,只是手还按在那,“没事,好像他们劈的那两掌还真有点用,现在突然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了,头也有点晕。”
沈律皱了皱眉,“那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潘傲几人还在他们身后侧方十米处歇着,闻言就叫住他们,“都是小伤小伤!我这有红花油,涂了就好!”
黑壮汉拿过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红花油,小跑过去递给赵沉星。
潘傲挥挥手,“真的都是不碍事的小伤,顶多耽误你们一下午课,你看,咱们还是把刚刚说的那个数字往下降一降呗?”
潘傲不是第一次进警局,一直没怎么紧张,但赵沉星叫的那个价真让他慌了,他怕他爸知道之后打他。
“做梦。”赵沉星毫不客气地接过,冷哼一声。
他回过身让景逸转过去,准备先给他抹上药油。
斜拉里突然伸过一只手——沈律借着角度便利拿过他手里的红花油,拧开道:“我帮他抹。”
赵沉星刚不解地皱皱眉,随即垂下眼就瞧见沈律衣袖卷上去露出的那一段小臂有一小片深色的淤青。
景逸后脖颈那只是有点红。
一直在一旁仿佛旁观了一整出喜剧的女民警没忍住笑了下,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云南白药气雾剂,“一个个年轻气盛的,搞得一身伤,救人也不是这么救的……这药是我自己的,你们拿去喷两下,对你们这种伤很有用。”
沈律刚倒出红花油按在景逸脖颈处,闻言转眸瞧着那瓶喷雾,稍稍拉下嘴角,只是很快又恢复正常。
这药出现地晚了点。
赵沉星谢完才接过来。
沈律头也不抬地道:“那药你喷吧,你自己也有伤。”
赵沉星两步走过来,忽地拉过他正轻轻按揉的手,将小臂里侧翻转朝上,利索地对着青淤的地方往上一喷,表情看起来不大美妙,“你还是先管管自己的伤吧,天天操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