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星移开视线，喉间闷闷的发出一声笑。
瞿子成横眉瞪眼地推他，“你笑什么？你没半点舍不得我就算了，居然还笑？！”
赵沉星咧着唇躲开他的手，“行了，别矫情了大预言家，第一要真是我，回头请你吃饭。”
还不待瞿子成有反应，陈州猛地回头，扒着后座的桌子，“真的吗？赵哥请吃饭？请吃什么饭？！”
瞿子成呆了片刻，随即槽了一声，纳闷道：“小胖你现在离我们这么远，怎么还是能捕捉到关键信息？顺风耳吗？”
讲道理，八班上周刚换过座位，他和赵沉星换到了第四组最后一排，陈州换到了他们前桌的前桌，比以往多隔了一个桌，怎么一提到“请”“吃饭”这类字眼，就能被敏锐感知到？！
这是什么超能力吗？
赵沉星无语片刻，声音却含着笑，“怎么哪都有你……还不知道考成什么样呢。”
不是赵沉星不自信，实在是他没瞿子成这么“多愁善感”，考多少分都是他应得的，第一场的语文考试说是耽误了一点时间，但他也尽力了，没什么遗憾。
陈州其实话也没听全，隐约听到个“请你吃饭”就积极参与进来，现下听到赵沉星的回应，正准备安慰两句，隔在他们三人中间的两人倒出声了。
陆立辉坐在瞿子成前座，平常和班里另一拨人玩的好，和赵沉星几人并没有什么交集，成绩是班里中下游，比瞿子成略差一点，却不大看得上上次年级进步两三百名的赵沉星。
学渣之间也并不是都有共同语言，只是看着赵沉星人狠，互不越界而已。
刚刚他正好是往后靠的姿势，恰巧将瞿子成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本来侧过头讥笑着想和同桌李正杰讨这事，就被突然转头的陈州吓了一跳。
陆立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本能地讥讽出声：“还真有人以为唐老班说的这人是自己呢，脸真大，饭都请上了。”
李正杰嗓子粗，声音大点，应和他：“就是，考了一次六百多名当自己多牛逼了，跟谁没考过六百多名似的……”
“牛皮谁不会吹啊，我还天降文曲星呢，校高考状元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哈，陆立辉这可是你说的哈，成真了要请吃饭的！”
两人没指名道姓，却把瞿子成气得不轻，陈州沉着眉头怒喝：“你们说什么呢？”
赵沉星原本捉了只笔在指尖转，听到这，笔啪嗒一声落在桌子上。
他也不转笔了，将笔夹在食指中指间慢慢晃着，往椅背一靠，状似无意地问瞿子成，语调慢悠悠的，“我最近脾气是不是太好了？”
瞿子成还在持续拿激光眼试图瞪穿前面两人的后背，闻言应着，“可不是？我看有些人没经过社会毒打，非常需要体验一下什么叫人生的酸甜苦辣！”
陆立辉原本抱臂的姿势，听到这，才缓缓意识到自己言语过头了，但也半点不惧，他还真没和赵沉星正面对上过，此时只是僵了一瞬缓缓放下双臂，却没什么别的表示，反而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哼声，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不满。
赵沉星歪过头，问：“他们好像跟方俊武关系不错？”
瞿子成：“对，平常一块玩的，篮球都是一队。”
赵沉星“嗯”了一声，校服袖半卷到小臂，“等下课吧。”
他这声语调凉凉的，未尽之意不言而喻，李正杰不自觉悚了一下，慢慢坐直了，往桌子上靠。陆立辉却还不以为意，白眼一翻，也不再说话。
他们这块好不容易安静了，讲台前却还热闹。
唐志军显而易见的心情很不错，甚至开始聊起了闲话。
“哈哈，确实算是为班争光。”唐志军扶着镜框，低头看着名单，“那我开始报名次了啊，你们想听从高到低，还是从低到高？”
“从高到低啊！”
“当然从高到低！谁要先听那群渣渣的……”
不知道谁说了引战的一句话，前排好几个人同时回头往后排看，眼神里带着轻蔑和不屑。
八班排座位还是有一定规律的，成绩差一点的都在后面，尤其聚集在班级的两个角落，扫到这边角落的视线尤其多。
瞿子成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气不打一处来，将笔袋往桌上重重一摔，抬过眼去。
赵沉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抽出一本单词书，此时低头默背，也不理他们。
唐志军也听到了这声摔，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好好好，从高到低，我开始报第一名，喊到的上来拿成绩条。”
众人这才端坐好，屏息凝神。
“第一名。”唐志军捏着手里的成绩条，那名字已经不自觉在舌尖滚过一遍，他眼睛又亮了亮，念：“这位同学年级118，单单我教的物理这门就有93分，这次物理难，大家都知道，也是我们班最高分了。”
底下有学生烦他又拐弯抹角拖延，渐渐开始不耐烦。
唐志军偏偏还特意顿了一下，笑得慈蔼，弯着小眼睛温和道：“赵沉星，上来拿一下成绩条。”
“……”
班里像被谁按了暂停键，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瞿子成八成是那个第一个击掌欢呼的，赵沉星心跳很快，鼓噪地催促他站起来。
班里陆陆续续有了声响。
“啥？老班刚刚报了啥？”
“喊的谁来着？我耳朵好像坏了。”
“是不是喊错了啊？”
“赵沉星？是那个赵沉星吗？还是英语课代表张晨曦啊？是张晨曦吧，听着蛮像的。”
唐志军苦笑不得地摆手，“怎么还有同学空耳呢？就是赵沉星。”
“……”
班里嗡的一声开水沸腾一样，彻底闹开了。
倒不怪他们惊疑不定，赵沉星自转学以来，在二中留下的都是凶名，成绩差，整天不学习，爱打架。
上次月考毕竟起伏不算惊人，还可以接受。
但这次就是实打实的飞跃了！
一个月零几天，从班级倒数后五名，到班级第一，谁他妈敢夸海口说自己能做到？鸡汤励志大师都不敢这么忽悠人！
不过转念一想，赵沉星这一个月确实没闹什么大动静，几场数学小考似乎也有不少提升，平常一些试卷测试成绩又不是公开的，许多人注意不到，现下自然吃了一惊。
班里渐渐吵闹起来，声浪由低转高，一些质疑声又逐渐被惊羡声压下去。
毕竟之前赵沉星语文考试还被截了道耽误了一段时间，这是他们都知道的，本以为赵沉星肯定得损失点分数，没想到居然还能考这么高！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神仙降世！
赵沉星搁下单词书站起身，拍了下比他还激动的瞿子成，依旧没形没样地往讲台走。
唐志军用跟见证奇迹一样的眼神看他，“我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学生，这说出去我脸上也有光！”
赵沉星努力绷住嘴角。
等赵沉星上前拿到成绩条，唐志军才温声慈爱地转了话题，“考的不错，上午再在这待一下，把各科试卷领完，下午就可以收拾收拾去二班了哈。“
赵沉星心口仍旧鼓噪，耳廓到脖颈都泛着红，只是垂着眼，看不清情绪。
“行。”
等赵沉星原路返回的时候，陆立辉两人才慢几拍地炸开了，又酸又不可置信，“草，还真是他？这是人吗？这逆袭也太恐怖了吧？”
陈州满脸通红，在赵沉星路过时跟他击个掌，“饭什么时候请，哥？”
“今晚。”赵沉星随意道。
庆祝当然是选当天，过几天就没那味了。
陆立辉两人看见赵沉星，头也不敢抬，鹌鹑似的埋着脑袋。
瞿子成倒没忘记他们，学着他们的语气阴阳怪气地趁机怼几句，脸上还是得意洋洋的，看赵沉星回来，连忙拉开椅子，“赵哥牛逼，坐！”
“客气。”赵沉星低笑一声，坐下来。
等周围的视线都散了，嘴角才开始肆无忌惮地飞上去，脸颊泛着晕。
瞿子成还记得提醒他，“可惜方俊武今天没来，不然当场打他脸，还有赵哥你那半年值日也得让他兑现！不过当孙子这事……”
“那事就算了吧，我可没这么大逆不道的孙子。”
赵沉星特意提了点音量，又一抬眉，手腕搭在桌上，指尖不怀好意地向前戳了戳陆立辉的后背，语气欠揍，“我没方俊武联系方式，你们几个熟，记得提醒他一声。值日从今天开始，得劳烦他每次往楼下二班跑一趟。”
陆立辉哪敢说话，闷闷的不出声，背上却已经开始渗冷汗了。
赵沉星也只是威慑他一下，见状就收回手继续背单词。
这次期中考，瞿子成和范霖都有进步，瞿子成重新回到班级中游，还往前蹿了一点。方俊武不知道是不是心态不好，考了个班级倒数第十，也没人替他唏嘘。
*
中午放学前最后一节是生物课，这次生物试卷简单，报一遍答案就结束，作业布置完正好打下课铃。
陆立辉和李正杰一听见打铃就跑的飞快，一整个上午的每个课间都是如此，生怕赵沉星真找他们麻烦。
“你看你看，他们怂了他们怂了他们怂了他们怂了！”
瞿子成盯着他们快成幻影的背影啧啧讥嘲，背上包才转身去帮赵沉星收拾桌面和桌肚里的东西。
书本文具都堆起来码放在一边，等下午一来就可以直接拿去二班。
“说实话我这预言功力真的绝了，下次我给自己也预个班级前几试试看。”瞿子成长吁短叹。
赵沉星挎上背包带，不置可否。
瞿子成现在是真的有点慌了。
早上那会他舍不得赵沉星走，现在看着赵沉星真的要走了，又突然醒悟过来。
他这一个月学习安排依旧跟往常一样，但凡每次赵沉星认真学习的时候他能跟着一起学，现在搞不好也能到班级中上游了！
“赵哥，你就等着我努努力，考去跟你同班！”瞿子成挺着胸膛满怀希望。
“行啊，等你。”赵沉星撸起袖子，大大方方地拍拍他。
榜样鼓励的效果奇好，瞿子成顿时觉得全身上下被注满了能量，兴冲冲拉着赵沉星往校外奔。
不知道是赶上了什么好时候，赵沉星在门口刚和瞿子成分开，一转眼就瞧见了站在路边等红灯的沈律。
沈律身量高，长得又鲜明，很难不注意到。
往常赵沉星离校撞上沈律的次数屈指可数，难得今天居然能看到。
赵沉星现在心里其实嗨到不行，一上午压抑着自己。
他估摸着他要是显得兴奋过头，班里那帮嘴碎的人就得说他得意忘形早晚摔跤。
更何况，赵沉星一早就发现，学霸，像沈律这样不张扬不高调的，才比较安稳，不然成绩就容易有起伏，他索性也耐着性子装深沉。
然而现在他一瞧见沈律，那股兴奋劲就前仆后继地涌上来。
赵沉星双眸明亮，等着过了马路进小区了，才快步追上。
沈律听到脚步声，下意识转头，一条瘦长有力的胳膊先一步勾上了他的肩。
沈律慢下步子，颇为意外地瞧了一眼笑容灿烂的赵沉星，余光扫过他费力搭在自己肩头的突出腕骨，一眼就明白原因，“考的不错？”
赵沉星一扬眉，婆娑光影下满满的少年风气，“二班。”
沈律秒懂，扬起笑，眉眼染上色彩，“恭喜。”
赵沉星笑得更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就是特别想要把这好消息告诉沈律，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进步对方也有卓出贡献。
眼下赵沉星眼里都是光，兴奋被压抑过度就容易喷涌而出，他几乎不过脑子地脱口就问：“其实咱们俩现在也算兄弟了对吧？”
赵沉星一向觉得出生入死过的都是兄弟，沈律上次又救过他，这种认知也不知道哪一刻就印在脑海了。
他压根没注意到沈律沉下的神色，接着道：“晚上我和我朋友几个要聚餐庆祝一下，我请客，你来吗？”
沈律形状好看的眉头忽地一皱，瞥过来的眼神凉凉的，喉结滑动，“谁跟你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