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五月末,桃花差不多都开完了,留下一树崭新的叶子。而这一枝花苞饱满,瞧着鲜嫩得很。
喻淮上前两步,温热的指尖挑起那枝桃花,放到鼻间嗅了嗅。不仅是花苞,连枝干都萦着一股很淡很淡的香气。不似任何提炼出来的香水味,就是纯粹大自然的味道,很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他觉得奇怪,这枝桃花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喻母从来不会买花带过来,就算偶尔兴致好买了,也会插在瓶子里,不会放在他的枕边。出于困惑,喻淮特意调出监控看了看。发现今儿就喻母来过,可喻母并未进过他的卧室。
这枝桃花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他的床上。真是怪了,喻淮抿了唇,捏着这枝平平无奇的桃花观察了片刻,没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出于谨慎,他用塑料袋裹着枝干,把桃花枝扔进了客厅的垃圾桶。
不知是错觉还是梦境,喻淮感觉一整夜鼻间都萦绕着那股子幽香,淡淡的,却沁人心脾。一夜好眠,喻淮醒来时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慢条斯理地换下睡袍,穿了一套深色系的西装。在选择搭配的领带时,他的手忽地顿时,低头嗅了下自己拿在手里的领带,又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薄唇抿得紧紧的。
不是错觉,真的是桃花枝上那股子香气,不知何时连他的衣服都染上了淡淡的花香。喻淮快步走到客厅,没在垃圾桶里看到昨晚扔在那儿的东西。他眉心一跳,视线掠过客厅的边角,最后凝聚在厨房。
厨房的灶台上放了一个盛满水的玻璃杯,一枝粉色的桃花斜倚着杯沿浸入水中,尽情舒展着自己的枝桠。隔了几米远,喻淮都还眼尖地瞧见那枝干上缀着的桃花开了一朵。与寻常桃花不一样的是,那粉色的花瓣中抽条着一丝丝的血红,给单调的粉嫩平添了几分媚色。
操!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的弹幕已经关不住了。喻淮摁着狂跳的心脏慢慢接近,发现除了这枝桃花,家里没有异样。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他将玻璃杯连带着桃花枝一块儿拎了起来,抄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出了门。
开着车专门转到了垃圾场,喻淮把玻璃杯往那儿一放,驱车快速离开,活像后边有恶犬在追车一般。到了公司门口,他还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没有瞧到那玩意,他终于舒了口气。
王特助送文件进办公室时,一打开门就发现了上司身上细微的变化。空气中盈着若有似无的淡香,离办公桌越近,那股子花香越是明显。
喻总居然开始喷香水了吗?怪好闻的。王特助虽然觉得奇怪,倒也没有出口询问。例行公事地将今天的行程报了一遍,而后便打算离开。
“等等,昨天那个,”喻淮的食指习惯性敲在办公桌上,蹙着眉想了好半天没想起那人叫什么,只得问:“昨儿打翻咖啡那人,现在状况如何?”
王特助茫然了一瞬,不过几秒便回了神,温声道:“您是问李鹃吗?她突发高烧,在工作群里请了病假,此时应该在医院挂水。”
这事本来王特助不知道,就是看喻总反常的反应,他才特地留意了一下。没想到喻总对李鹃还挺在意的,难道他就要见证一段霸道老板俏下属这种恋情的发生了吗?
在王特助控制不住脑补了十万字小甜文时,他就听到了喻总凉凉的声音从头顶飘过来:“哦,辞退吧。”
“?”王特助头顶着一个硕大的问号,满心不解。心想要辞退昨天干嘛不说,非得过了一夜等人进医院了才讲?
深吸一口气,专业的王特助重新挂上招牌微笑,驱散了自己脑子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恭敬道:“好的。”
今天的喻总仍旧那么冷酷无情呢。
被助理吐槽冷酷无情的喻淮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实则已经神游天外了。他想到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看起来十分巧合的事情。
从小喻淮就很有女生缘。不过在亲哥的粉嫩小裙子蹉跎下,他对女生这种生物避之不及。再加之可能天生缺少恋爱的脑细胞,从未遇见过令自己心跳加速的人,因而至今单身。
单身就单身吧,他觉得一个人挺好的。就是自从大学毕业后,喻母经常在他耳边念叨,问他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几次三番明说暗示下,他都没有动静,喻母便瞒着他暗戳戳安排了几次相亲。结果当然是没成的,后续发展甚至还有些离奇。
跟他相亲的那几个女人接二连三地病倒了。症状轻的得了急性肠胃炎,严重些的据说下楼梯时摔断了腿,当天就住进了医院。因为太过巧合,喻淮难得花了点时间去关注这件事,但那时候他还没觉得这事儿与自己有关。
后来又大大小小发生了好多起类似的事件,巧的让喻淮不得不怀疑自己拥有个怪异的体质。于是他开始有意识地观察,之所以没立刻辞退那个毛手毛脚的女职员,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猜测一次次得到证实,若是别人早就无法接受了,喻淮还有心思从中总结规律。他这个谁碰到谁倒霉的体质只对异性有效,而且需要近距离接触。接触的方式不同,带来的后果也有差异。
比如昨天那个女职员试图给他擦拭被咖啡弄脏的外套时,碰到了他的衣袖,第二天发了高烧。而以往那个摔断了腿当天就进了医院的女人,可是趁他不备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这举动不仅让喻淮黑了脸,洗澡时从头到脚搓了三遍,还成功把自己送到了医院骨科。
没觉得这体质有什么不好,倒给自己省了不少麻烦。喻淮拾掇了下心情,投入了工作之中。忙忙碌碌一整天,他都忘了家里发生过的邪门事。可一进大门,就抬个头的工夫,他的眼眸骤然一缩。
沙发边的茶几上,原本搁置在书房里的古董花瓶出现在了正中央,瓶口伸出一枝艳丽的桃花,正是他早上出门扔到垃圾场的那枝。
来不及换鞋,喻淮捏着桃花枝又出了门,这回倒是没有连古董花瓶一块儿拎走。跑车喷出一管尾气,瞬间飙了出去。
绕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路,喻淮开车到了城郊。从车窗将桃花枝扔了出去,而后踩了油门就跑。紧赶慢赶到了家门口,开门关门锁门一气呵成。高高悬着的心还不待落下,一转身他的瞳孔都颤动了。
刚被他扔了的桃花枝又回来了,此刻稳稳地插在古董花瓶里。
泄气地抓了抓头发,喻淮在客厅来回踱步,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茶几。过了好一会儿,他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那边很快接了,荡漾的声音隔了一条电话线都让喻淮拳头硬了:“弟弟~好久都不联系我了,有没有想我啊?人家可是想你想得紧呢。”
呕。
喻淮忍着恶心,抖了抖身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语气嫌弃:“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嘛!”
“哥哥真是伤心。好吧,我亲爱的弟弟,找哥哥什么事?”喻霖脸上敷着面膜,正打算给自己倒上一小杯红酒,就听到他那个从小拽上天的弟弟一本正经问:“有没有认识的天师?介绍一个。我遇到一件不科学的事情,想问问情况。”
“什么玩意儿?”喻霖从沙发上跳起来,揭了面膜,一声“哈”拖得老长:“什么不科学的事情,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是遇到非要以身相许报恩的狐仙了,还是要跟你春风一度的美艳女鬼?”
“天啦,这种好事我怎么没有遇到?”喻霖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吵得喻淮脑子嗡嗡响。
啪的一下把手机挂断,全世界都安静了。喻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深刻意识到打电话给他哥就是个错误。喻霖的电话还在持续不断打过来,都被他按了拒接。
想了想,喻淮觉得靠人不如靠自己,果断上网搜索词条,还去相关论坛发了贴。从几千上万条不靠谱的回复中扒拉出三五条瞧着还算可行的,记录在手机备忘录里边。
最后望了一眼茶几上的桃花枝,他拿着车钥匙出门,找了个五星级酒店住了进去,想着等明儿天亮了后去道观里拜拜。
上了一天班本就疲累,下班后又风尘仆仆开车往返城郊,到了酒店后,喻淮沾着枕头便陷入沉睡。他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清晨七点半必定会醒,可这次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堪堪转醒。
刚睁开眼意识还不太清醒,茫然地盯着酒店天花板上的吊灯看了几分钟,喻淮手掌撑在枕头边,从床上坐起来。那股清淡的花香如影随形,他僵硬地扭着脖子偏头,果然在枕边看到了那抹粉色。
花苞又绽开了一朵,颜色好像更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