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看不懂这个字,这个要怎么念呀?”
一声清脆的童音将少?年的注意力唤起,他把笔记本的电脑屏幕扣下,转头看向扒拉在他床边的小豆丁。
小朋友跪坐在铺着海绵垫的地板上,只探出一颗小脑袋,他的眼睛很亮,五官继承了颜雪菲和沈泓所有的优点,像一只雪白可爱的毛绒团子。
过分宽大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批了一层麻袋,然而在极为出挑的颜值下,即便披着麻袋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可爱,反倒像儿童时装杂志封面的模特走进了现实。
为了应对他三?天两头就进一趟医院的巨额开销,他们家庭的条件并不富裕,但?他们依旧会省吃俭用,在力所能及的范畴内给颜永宁准备最好的东西。
颜雪菲每年都会给颜永宁准备新的衣服,把他打?扮地整洁端正,比所有同龄的小孩都干净。一件衣服没穿多?久就过了合适的季节,小孩发育得快,一衣服一放,等到来年同一时候就穿不下了。
从颜永宁身上替换下去的衣服便穿到了沈幸身上,衣服怕小不怕大,大了刚好能穿久一些,沈幸所有衣服几乎都是从颜永宁旧衣橱那里搬出来的,省下了一笔可观的开销。
颜雪菲和沈泓无疑是一对很了不起的父母,他们从做出了要让颜永宁像普通孩子那样健康长大的选择的那一刻起,便不留余力地朝着目标努力。
但?同时他们也是一对不大称职的父母。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一个非独生子女的家庭中,本来就很难做到一视同仁,更遑论因身体的因素,一个小孩明显比另一个小孩更需要照顾的情况下。
沈幸高高?举着当?初少?年看剩下的粉红色封皮的绘本书,翻开到其中一个故事?。
这本书明显上了年头,饶是平时‘颜永宁’再怎么爱护,也抵不过经年累月翻阅带来的磨损,缝合线已经掉了一半,有几页纸张摇摇欲落。
少?年装作没有听见,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
小家伙的热情却没有被自家哥哥冷冰冰的表情给打?败,他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放下书伸出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去够哥哥的手指,时不时看一眼床腿。
床腿上贴着一张巴掌大的纸,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录着颜雪菲曾经对他的叮嘱。
1.要听哥哥的话,不能惹哥哥生气。
2.不能乱碰哥哥的身体,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3.哥哥身体不好,要多?关心哥哥。
别人家的父母对年长的孩子大抵都是让他们以身作则,谦让年纪小的那一方。
然而在他们家,情况却是反过来的。沈幸从小就被告知自己以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哥哥是世界上除了父母亲以外最亲密的人,长大以后要好好保护哥哥。
颜永宁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实体,碰不到小家伙,不能再尽情rua一把对方肉乎软嫩的小脸,同时忍不住对曾经的自己点名批评:“装什么高?冷?不趁现在赶紧多摸摸以后长大了就摸不到了!”
可惜自己那会即将步入中二病高?发期,多?多?少?少?有点矫情爱装b,不是很能欣赏自家弟弟的可爱。
不对,也不能这么讲。
沈幸气呼呼的样子和笑起来的样子都很可爱,但?是沈幸脾气是真的很好,不管他的态度是热情还是冷漠,不管他故作高?冷地推开小家伙多?少?次,对方都会毫无芥蒂地张开双臂,一次又一次地抱住他。
‘颜永宁’最终还是顶不住弟弟的撒娇,适可而止地撤销了自己单方面的躲避,揉了揉沈幸的脑袋,说:“把鞋脱了上来吧。”
沈幸眼睛亮晶晶的,笑容仿佛鲜花盛放:“我真的可以跟哥哥一起挤一床被子吗?”
“这个故事?是一只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故事?......”
少?年由于身体的缘故,他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但?听上去去意外的让人觉得很温柔。
他低声念出绘本中文字的内容,将故事?娓娓叙来。
“最后,丑小鸭经过重重艰辛,变成了一只漂亮的白天鹅,它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并且和家族的伙伴幸福美满地生活了下去。”
沈幸角度清奇:“可是哥哥,丑小鸭变成天鹅,不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天鹅吗?不管给他有没有经历过那些考验,他也总是会变成天鹅的呀。”
‘颜永宁’合上绘本,捏了捏沈幸面颊上的软肉,“你说的对,它会变成天鹅,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只天鹅。”
‘颜永宁’认真地说:“但?如果?它没有坚持往下走,而是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放弃自我,那么它就不会遇见愿意帮助它的好心人,也就不会有见证自己蜕变的那一天。”
沈幸崇拜地看着他,很给面子地惊叹道:“哥哥好厉害,懂的东西好多?噢。”
‘颜永宁’不自在地别过头,悄悄红了脸:“这个其实也是别人告诉我的。”
“是爸爸妈妈吗?”沈幸问。
‘颜永宁’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放在一旁的电脑,回道:“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哥哥。”
*
在沈幸上小学三年级那一年,‘颜永宁’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心动。
16岁的他已经懂得许多,尽管身体束缚住他身体的意志,但?无法阻止他灵魂去探索更为广阔的远方,通过越来越发达的互联网,‘颜永宁’在网络上认识了许多才优秀有趣的伙伴,也自学了许多知识,有基础教育体制内的,也有课后外纯兴趣的。
但?跟他交往最深的,莫过于他企鹅列表的第一位好朋友,那个只用一个.作为昵称的大哥哥。
一开始他不知道对方就是领居家的醉醉哥哥,随着聊天的话题逐渐深.入,他们的相处愈发契合,在一次对方偶然提起童年往事?时,他才发现原来对方就是他曾经一直心心念念过的醉醉哥哥,在那之前?所有的乌龙其实都来自于他自己。
但?‘颜永宁’出于私心,在了解对方身份后,他把自己的身体状况瞒得更紧,兢兢业业地向对方塑造出一个普通活力男高中生的形象。对方基础知识掌握得很牢固,他的成绩在对方的辅导下步步高?升。
直到有一天,醉醉哥哥忽然向他提出见面的请求。
醉:我家里有些事?情要回国处理,我过几天会跟家里人回国一趟,到时候我们一块出来见个面?我带你去玩。
醉: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呆太久,不过等再过几年,我大学毕业后应该会申请国内院校的研究生,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那头给发来时间和地点,恰好是距离他家不远处的一家餐厅。
‘颜永宁’对这个忽如其来的邀约紧张起来,迅速进入备战的状态。他舍不得拒绝,却也没有勇气直接接受,把真实的自己完完全全地展现在对方视线之中。
“完全没有用的纠结。”在围观了自己一天三天的失常之后,颜永宁支着脑袋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评价。
“哥,这个我是真的不会做嘛。”沈幸拍了拍心不在焉的哥哥,把自己卷面分数惨不忍睹的期中考试试卷递给他,愁眉苦脸地说:“要是爸爸看见我数学能错这么多?,肯定要把我骂一顿,后天还是家长会,这可怎么办啊?”
‘颜永宁’低头,看见试卷上龙飞凤舞的数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试卷上面龙飞凤舞地绞着两个数字:68.
这一刻,属于兄长的身份盖住了其他的一切,他板起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幸心虚地低下头,支吾半天不敢吭声:“考试的时候我睡着了,起来的时候没时间写了,我又不懂写,只能乱写。”
沈幸一年级之后颜永宁的房间里便多了一张小床,颜永宁睡得比较早,不知道弟弟在他睡觉以后都干什么去了。
他教育道:“你还小,休息很重要,就算是学习也不要熬夜。”
他把这话说完,紧皱的眉头却怎么也消不下去,似乎充满了纠结。
颜永宁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坐在沈幸的床上,无数次想掀开床铺上的枕头,但?最终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他看了一眼自己脸上的表情,猜测自己内心的心里活动一定是——这试卷上的分数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熬夜学习的选手能够做出来的吧。
少?年似有所感,朝着颜永宁坐着的方向望去,他撩起眼皮,沉沉地扫了沈幸一眼,低声命令:“把你的床翻给我看看。”
沈幸满脸紧张,一口保证道:“哥,我保证我没买漫画也没看小说!”
‘颜永宁’直勾勾地看着他,再一次重复:“看看。”
沈幸像只被吓坏的鹌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心虚地一层一层掀开自己的床铺。他仗着自己的床单都是自己换洗的,其他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地翻开床,因而东西藏得特别浅,把枕头一拿开,所有藏匿的东西便无所遁形,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下。
枕头底下的,不是漫画,也不是小说,而是好几条没有编织完的手链,款式颜色单调,是用小学门口五毛一包卖的编织材料包编出来的,在女生之间特别流行?。
难度不高?,但?是很能消磨时间。
‘颜永宁’眯起眼睛:“班上的女孩子送给你的?”
沈幸羞愧地低下头,小小声解释:“不是,这三?条是我帮她们编的,这一条是我想编来送给你的。”
小男孩的心思最好猜不过,无非是害羞,不敢在学校里拿出来编,便只能回家偷偷地搞。
“......为什么?”
“她们不会编,说我帮她们编的话,就一条给我五块钱。”沈幸说。
“织一条要花多久?”
沈幸深吸一口气,语气莫名自豪:“我,我很快的,一晚上就能弄好。”
颜永宁转头看自己,表情挺好玩,都被气得笑出了声。
“五块钱,你就为了五块钱浪费一整个晚上吗?”
沈幸低着头不说话了。
沈幸看他兴致不高?,神色愈发紧张,急得眼泪一直往下掉:“对不起,呜,是我太没用了,学习又不好,还不能赚钱。”
“这样吧,”‘颜永宁’看了他一眼,“这五块钱我来给你,你把编手链的时间拿来写题,我也不要你写太多,一页就成,行?不行??”
沈幸闻言,用湿漉漉的眼睛将信将疑地看他:“哥你都没怎么出过门,你怎么有钱的?要不我还是带到学校去弄吧,他们爱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去。”
如果?不是沈幸的眼神纯净又清澈,不然凭着他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颜永宁那会就算是个瘸子也得被气出医学奇迹,把人抓起来结结实实地打一顿。
颜雪菲和沈泓太粗心,沈幸一年级开始就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早餐钱都是想起来才给,有上顿没下顿的,除了学校规定必须要交的钱,沈幸从来不会主动多问家里要一分钱。
如果?不是这一次被他发现,可能沈幸还得有一顿没一顿地饿着,直到下一次他俩想起来。
越听他软绵绵的抽泣声越显得委屈,‘颜永宁’盯着他通红的眼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幸幸,过来哥哥这里。”
沈幸听话地走过去,手里不忘拿上刚被抓包的手链。
他揉了揉沈幸的肩膀:“你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不要把你的时间浪费在你既不喜欢,又没有价值的事?情上面。”
沈幸举一反三?:“我不喜欢写作业,这个是不是也算浪费?”
颜永宁:......好家伙。
“如果?你不用通过练习就能把知识点巩固,那我没有意见。但?是不写作业是会有很多?麻烦的,你要做好准备。”
“早餐钱哥哥给你,但?是你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好不好?”
颜永宁记得那时候自己有在之前?家教的介绍下到网上给初中生辅导过作业,陆陆续续能攒下一小笔积蓄。但?他怕家里人担心一直不敢说,打?算先存着,有需要再拿出来。
沈幸重重点头,甚至举起了手掌发誓。
他从自己编的手链里拿出最漂亮的,红色的那一条,一脸认真地替‘颜永宁’戴上。
“这条是给哥哥的,爸爸妈妈的我就等放假了再给他们编。卖这个的阿姨说,红色的手绳儿可以当?成护身符呢!”
颜永宁轻笑一声,感觉自己的泪腺好像不太听自己的使唤。
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再一次回顾,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都恰好被一击直中。
他本以为这场风波就要过去,但?没想到更要紧的还在后头。
沈幸的班主任对他课堂上的表现很不满意,对他每一次家长会都缺席的家长意见就更加大,终于忍无可忍,表示要上门甲方。
周末正好是颜雪菲和沈泓工作最忙碌的时候,应付家访便只能由其他人出面,颜永宁身为哥哥,自然当仁不让。
在约定时间的时候,却让他犯了难。
班主任约的那天正好是许自为要请他吃饭的那天。
事?情解决起来其实不难,只需要跟许自为说一声改时间就行?。但?那会的颜永宁太纠结了,他渴望见到对方,但?更多的是他发自内心地想要逃避对方。
那一晚许自为给他打?了很久的电话,颜永宁没睡好,光梦见有一个人用特别温柔的声音一直在自己耳边说话,给自己讲题,不知道为什么,讲着讲着对方就噤了声,一把抱着他亲了过去。
这场荒诞的梦吓人得很,第二天他在激烈的心跳中睁眼,满脑子都是梦里难以形容的场景和画面。
他意识到了什么,对自己荒谬的想法感到无比恐惧。
人在矫情的时候拥有无限可能性,可能他上一秒做出的举动,到下一秒的时候就会完全演变成记忆中黑历史的存在。
当?时的颜永宁反应迅速,第一时间选择了冷处理。
他以学校要开会为由,推掉了对方的邀请。并在接下去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再登录过这个账号,哪怕一次。
沈幸的班主任如约而至,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在见到‘颜永宁’的第一眼,她脸上露出了相当震惊的表情。
颜永宁对重温一遍班主任的念叨不感兴趣,他无声无息地走出了这所套间,公寓楼对面的商铺走去。
或许是因为离得不算远,他没有再被强行?拽回去。
不知不觉中,他站到了当?初许自为与他约定过的那家餐馆的门口。
这家餐馆空间不大,装修却很温馨,在后来互联网发达之后还变成了这座城市的一大网红打卡景点。
店门口围着一圈白色栏杆,保护店长精心栽种的一小片薰衣草,每当有风吹过,门上的风铃便会相互碰撞出一串清脆的声音,在薰衣草味的清风里尽情歌唱。
颜永宁站在屋檐下,幻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失约,他跟许自为的故事?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错过这天,他们会在五年后的某一天重逢。重逢之后,许自为会对他热情表白,会向倾诉爱意,他终究会与对方走到一起,然后相恋。
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
颜永宁很想这样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但?心里真实的声音却不容许,那道声音诚实而坚定地对他说:“会。”
那五年错过的时光,是日后多少?次紧密相贴都无法弥补的。
风吹得有点大,吹得颜永宁身上的衬衣都在响,风铃声更是在花香里大声地吵吵嚷嚷。
懊悔的滋味从心底涌现出来,在漫到舌尖之时,颜永宁伸舌舔了舔唇唇,是苦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颜永宁杵在门边当?了半天门侍,就在他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街道边却多出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对方肩宽腿长,穿着一件长款风衣,更显得身材修长挺拔,一晃眼颜永宁还以为是哪个模特刚从片场出来。
他一边用力地挥手,一边朝颜永宁走来。
颜永宁可以肯定,这个时间点的许自为应当?在酒吧喝酒,而不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许自为大步流星地朝他走过来,一把抱住了他。
这个怀抱很温暖,对于颜永宁而言还有点新奇,这是他到这里之后感受到的第一抹温度。
“好暖和。”许自为轻声喟叹,他用力地搂紧了颜永宁的腰,手指不太规矩地下移动几寸,让人见了都不禁直呼流氓。
颜永宁身体僵住,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懵逼地任搓任揉。离家出走的理智终于在关键时刻回笼,避免了在大街上擦.枪走火惨案的发生。
结束了一个短暂的拥吻,颜永宁忍不住弯起了眉眼:“那天我看到的消息果然是你发的。”
“是我发的,”许自为挑眉,“我实在是看不下去,那会的我真是虚伪得让人恶心。”
颜永宁回想起当?时对方补充的内容,嘴角越翘越高?。
“你都想起来了?”许自为问。
颜永宁点头:“差不多?了吧。”
“你想回去了吗?这个地方没有时间的限制,只要你想退出,随时都可以回到任务世界。”
颜永宁看了许自为一眼,没吭声。
许自为却误会了什么,他盯着颜永宁的眼睛,语气有些紧张:“你不想回去吗?”
“回哪里?”颜永宁明知故问。
许自为苦笑:“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肯定要回去啊,呆在这里又没什么意思。之前?记不起来的时候就老想着,抓心挠肺地想,现在看见了,心里揪着的那个结就自然也就松开了。”
颜永宁目光穿过街道上的车水马龙,望向遥远的尽头,记忆的匣子已经装了一大半,只差边边的一角还在等待他去补齐。
他说道:“我现在只差一件事情没想起来了。”
面对许自为满是担忧的目光,颜永宁微微一笑:“我还想知道我之前?是怎么死的。”
许自为欲言又止:“一定要想起来吗?”
颜永宁不理解许自为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为了活跃氛围,他故作轻松:“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知道车祸死的人死相可能会不太好看,活着的时候不见你说嫌弃我,现在倒是想把之前?的份给不回来了?”
他的语气似笑非笑,让许自为更加辨不出真假,他知道颜永宁只是表面脾气软,但?骨子里的坚持却尤为坚定,决定好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
许自为一回想起当?时惨烈的现场,便觉一口气闷闷地堵在胸口,仿佛塞了一团棉花。心里的焦躁总要有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他不能破坏颜永宁对事实的求知欲,便只能通过行?动去宣泄。
方才一吻太短,他再次捧住颜永宁的面颊,倾身对着那两片柔软的唇瓣咬下。
后者自觉地张开了牙关,口腔上颚最敏感的地方被舔.舐,过电般的快感从尾椎骨一路蹿上后颈,刺激得颜永宁头皮都有些发麻。绝对领地被侵.占的微妙感激发了颜永宁的反击欲,他不甘于仅仅只是被动地接受许自为的进攻,反客为主地将对方的攻势化解,主动送上了自己的舌尖。
尽管颜永宁已经训练,如今技术进步不少?,却还是比不得许自为那样熟练,没一会就败下阵来。
待颜永宁被亲得满脸通红,差点就要站不住脚倒在许自为身上时,许自为终于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一场深吻。
他观察颜永宁的反应,看见对方涨红了脸,正专心地调整自己的呼吸,他伸出手,忍不住握上了颜永宁的手。
许自为深深看向他:“明天这个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好。”
*
颜永宁飘飘然地回到公寓,班主任已经不见了踪影。
走这么快?
颜永宁转头看向钟表,距离他出去已经过了将近四个小时。四个小时确实够班主任把沈幸从开学到放假的所有小报告打?完一遍再加补丁了。
他不受障碍地穿门而入,房间里的兄弟俩还在谈心。
沈幸趴在‘颜永宁’的旁边,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把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只听得见声音,看不见表情。
颜永宁怀疑沈幸是哭了。
“哥哥,我是不是表现得太差了呀”
‘颜永宁’的表情看上去跟班主任家访前差不多?,让颜永宁一时看不透这场家访的威力。
“不差,”‘颜永宁’不假思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吃饭还要让人喂呢,老师刚才不还夸我了吗?”
沈幸声音沮丧:“可是哥哥是因为身体不好,我是因为懒。”
颜永宁才发现沈幸对他自己的自我评估竟然这么自觉。
“所以我曾经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特别差劲,心想全世界应该不会有人比我更丢人了,”‘颜永宁’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沈幸后颈,冰凉的指尖时不时就刺激得沈幸一哆嗦,语气像是闲聊一样轻快,没有丝毫说教的意味:“但?是在某一个瞬间,我觉得我应当?是一个有用的人。”
‘颜永宁’声音一点点放沉,一字一句地道:“于是我就愈演愈烈、想方设法地,想要去实现这个念头。”
那时候的颜永宁还不知道,这句无心的话会在他死后,凝铸成支撑着沈幸往下走的信念。
*
颜永宁被许自为一下就带到了2020.12.31日的那一天。
这天是沈幸的生日。
沈幸的高?中严苛规定了高?三?必须住宿,所以这一年沈幸的生日不能再像往年一样在家里度过。既然沈幸出不来,那他去学校看他也是一样的,于是在前一天,颜永宁预订了蛋糕和水果,在31那天送到沈幸的学校里陪他过生日。
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于是颜永宁便跟许自为商量,决定让护工直接推自己过去,等许自为下班去蛋糕店取完蛋糕,他们在学校里会合。
去学校的路上正好经过水果超市,颜永宁顺路取了早就预订好的进口樱桃。他把满满一箱泡沫箱的樱桃放在自己的腿上,让护工推他往学校走。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4s店为了节省提车成本,人肉挪车行?业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在挪车的过程中,4s点通常会把记录历程的传感器拆掉,这样子行?使过的路程就不会被计入里程,向客户保障是完完全全的‘新车’。但?是当汽车失去传感器,汽车各方面的反应都会变得迟钝许多,遇到突发意外时便很难及时做出反应。
而新车没有拍照,为了逃避交警,司机都会死命地把速度开到最快,力求以最快速度把车从仓库运到4s店中。
当?极致的速度配上反应迟钝的程序,中间一旦有任何一环出现意外,后果都将会是不可预计的灾难。
以旁观者的角度总是能看得更加清晰全面,当?年他没有注意到的意外情况,此时都仿佛慢动作似的闯入他的视线中。
失控的汽车连环撞向道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搅乱了了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
颜永宁不幸正好是这起连环撞车案件的十名遇害者之一。
当?遇见车辆横冲直撞过来时,求生是人类的第一本能,护工反应极快,飞快地撒开扶手躲避,与车辆险险擦身而过。
但?颜永宁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腿上的泡沫箱飞出去,红彤彤的樱桃滚了遍地。
没等颜永宁看清楚自己最后的结局,属于许自为的大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双眼。
许自为咬牙闭着眼睛,手指颤抖得厉害,他双手捂住颜永宁的眼睛,在颜永宁被泪水浸湿的面颊上留下不着章法的轻吻,他在颜永宁耳边哑着嗓子,低声道:“都过去了,别看,别看......”
当?那双手终于从颜永宁脸上放下时,颜永宁的视野已经不再是人潮惊慌的街道,映入眼中的,是任务大厅候场处熟悉的场景。
他们刚从里面走出,发现前面有一大群人正等着他们,一看见他们出来,他们就好似蚁群发现了蜜糖,视线恨不得都黏在他们的脸上,表情充满好奇。
颜永宁在任务世界摸爬滚打?多?年,对于这种小场面已经能够淡然处之。
他简短地跟自己认识的同时打了个招呼,便拉着许自为往自己的工位上走,准备填写有关于这一次任务的述职报告。
述职报告对颜永宁而言不是难题,问题在于他这次回来,不仅要填一份问询官方面的述职报告,也要填一份志愿者方面的述职报告。
填完这两份报告之后,他还要写一份说明书和检讨书录进系统,向上头解释清楚自己的违规操作的前?因后果。
总而言之,他为了解决一个麻烦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多?了一堆新麻烦。
如果?他选择直接回到现实世界,那大可以不必这么麻烦,直接拍拍屁股就能走人。
但?既然他选择留下来当社畜,那社畜就得有社畜的样子,该交的材料一份都不能少。
颜永宁还在埋头苦写,他写到一半,抬头发现许自为正无所事?事?地盯着他看,不由疑惑:“你不是也也要准备入职问询官了吗?你不用写资料吗?”
许自为咧出一排白牙,笑容十分灿烂:“主系统说我贡献度比较高?,可以用来抵消这一次的任性。”
颜永宁:“……”心情突然感觉怪不是滋味的。
这段情绪只是短暂出现了一会儿,就被颜永宁面不改色地按了回去。毕竟他们满打?满算,才确定关系没多久,就开始考虑[恋人的职位好像比我高?我该怎么处理]这种容易伤及自尊心的情感问题也太过分了些。
“所以贡献度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颜永宁迷惑。
许自为解释:“我猜测可能是贡献度可能跟生前?对世界的影响力有一定关系,在我出事以前,我就经常把我旅游的视频发布到各大网站上给别人看,喜欢看的粉丝还挺多的。”
在他详细的解释中,颜永宁也终于找到了影响自己贡献值的因素。
他从前经常会录制一些教学课件,无偿地放在网络上,大家或许就是看见了他的课件,才喜欢把他叫做‘老师’。
当?颜永宁和许自为签订协议,作为永久性员工入职时,顺手官宣了关系,引得一众母胎单身咬牙切齿。
签订永久就职协议,便意味着放弃了回到原来世界生活的权利,只能偶尔以魂体的形式去探望现世的家人。
颜永宁在清明节那天回去探望过一次沈幸。
沈幸只身一人替他扫墓,表情似乎极为伤感。颜永宁看得于心不忍,便在当晚悄悄给弟弟托了一个梦,告诉对方自己一切都好,好好生活,不要太难过,也不用再为他担心。
各自探望完家人,两人在约定之处汇合。
许自为看着颜永宁手上拎着好几袋采购的东西,便自觉替他接过,拎在手上。
颜永宁疑惑,他朝对方伸出一只手,表示自己也可以拿一些。
许自为瞥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把袋子递给他,反而把所有购物袋都归整到同一边手上,自然而然地用空着的那只手牵着颜永宁。
他们十指紧握,并肩向前?走着,身后月光如水,照亮二人的背影,于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终于要完结啦。这一路写过来是真的很不容易啊呜呜。感谢愿意陪我走到这里的小天使们!(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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