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礼物”所涵盖的内容不少。
爸爸送的礼物是什么,甲乙丙丁为什么想要礼物,是当时爸爸没有送给他们,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没有拿到礼物。
现在的宋袭只敢肯定一点,“领养人”们送给孩子的礼物,应该是四个男孩抢走的。
他们贪的不是“礼物”,而是礼物里有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思绪刚落下,蒋夙砰一下将档案放好,塞回了书柜中。宋袭蹭的站起来,刚往前一步就被蒋夙塞进了窗帘中。
窗帘是丝绒质地,很厚,遮得墙角黑漆漆的。
宋袭一只胳膊从蒋夙的臂膀包围中伸出来,撩出一点缝隙看出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院长走了进来。她疲惫的揉着后颈,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忽地目光一顿,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刚坐过的凳子。
宋袭:“……”
在凳子上坐了那么久,凳面已经热了。
疏忽了。
早知道就不坐了。
院长迅速拉开抽屉,指尖拂过里面的笔记本,翻出最后一本打开,确定了一下照片是否完好。又关上抽屉,转身去看背后的书柜。
她眯起眼睛,在记忆中过了一遍,确定每个档案夹的位置没有被移动过。
除了凳子,一切看起来并没有异样,她还是不放心的起身绕着办公室走起来,每经过一个地方,都要停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当她经过窗帘时,抬手揪住往高处一掀,窗帘后什么也没有。
“我这是怎么了……”院长揉着额角,心里之犯嘀咕。可是很快,她就再?次紧绷起来,因为她发现,身后紧闭的办公室大门,不知何时竟然开了。
院长奔过去一把拉开门看向走廊,空荡无人,一片安静,不像是有人刚走过的样子。她气得攥紧拳头,疾风一样匆忙离开,上了三楼。
午休时,三楼的铁门没锁,她揪了把挂在上面的锁链,气冲冲的来到第一间房。
屋子里一共躺了四个人,杨安独自霸占一张床,宋袭和蒋夙挤在一块儿,阮来娣躺在距离几个男人几米远外。
院长静静站在门口,里面的人毫无反应,像是全都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走进去,幽魂一样站在杨安面前。
杨安感?觉自己闻到了一阵血腥味,猛地一睁眼,正对上院长阴森的眼睛。他吓了一跳,坐起来不断的往床头方向退。
“你一直在这里?”
院长的声音很低,呼出的气息带着股奇怪的味道,杨安吓得打了个嗝儿,忙说:“是,是的,我没出去过,倒是……”
转头想供出宋袭和蒋夙,发现旁边本该没人的床上,居然躺着两个大男人。
他微张着嘴,无法?说清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甚至无法?确定,宋袭和蒋夙到底是否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下楼跟踪过院长。
“倒是什么?”冷光从院长眯起的眼缝中迸射出来,刀一样刺在杨安脸上。
杨安打了哆嗦,他假笑着摇头:“没什么。”
他当然想扯上宋袭和蒋夙,可万一在他睡着期间,两人并没有离开过怎么办?院长会说他撒谎,从而引发的其他后果,他不敢深想。
院长绕到宋袭这边,她照旧蹲下,两只手扒着床沿,凑得极近。
宋袭也闻到了那股怪怪的气味,他假装梦呓,翻身将脸埋在蒋夙的胸口。蒋夙用下巴点了下宋袭的发顶,情不自禁地圈紧胳膊。
他睁眼,平静地注视着院长,声音很低,像怕惊扰了怀里的人,“院长有事?”
院长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到嘴边的质问忽然就忘了,她慢几拍反应过来,“午休时间,你和他出去过吗?”
蒋夙:“没有。”
院长点点头,起身去了阮来娣的床前。
杨安傻了眼,怎么也没想到,蒋夙的审问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阮来娣那头,她抱着自己,像只受惊的老鼠怯生生的望着院长。
院长还没开口,她就迫不及待的说:“我没有出去,我一直在睡觉。”她看向蒋夙,正好对上青年深邃漆黑的眼睛,打了个哆嗦,急忙侧开脸闭紧了嘴。
院长:“真?的?”
阮来娣:“真?的,我没有骗你。”
院长:“谢谢阮小姐的配合,我再?去问问其他人。”
“等等。”阮来娣把人叫住,“请问,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院长神情冷漠,出门后便进了隔壁房间。
屋子里的人始终保持着静默,院长将每个房间都问了个遍,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杨安才对宋袭说:“你们肯定发现了什么。”
杨安的心思太脏了,宋袭不确定告诉他真?实答案后,会不会发生不好的变故。
“没有。”蒋夙当了宋袭的代言人,掌心在宋袭的后背拍了拍,“再?睡会儿。”
杨安的脸色精彩,他愤怒地捶了下床板,翻身躺下。盘算着,要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如果他没有机会算计宋袭,那其他人呢?
半小时后,午休时间结束了,小孩们嬉闹的声音从窗户外面传进来。
宋袭迷迷糊糊睡了十几分?钟,睁眼打了哈欠,嘴巴张得正圆时便发现蒋夙盯着他的嘴看。他急忙闭上嘴,抿了抿唇,泥鳅似的从蒋夙的怀里钻出去。
走到窗口,推开窗看出去。
小孩们拿着打扫工具,正排队站在空地上,几名阿姨站在每个队伍的最前排,弯腰正对他们说着什么。
只见院长拍了拍其中一个阿姨的肩膀,那名阿姨立刻进了主楼。很快,脚步声传来。
阿姨挨个房间通知下去和孩子们一起参加活动。大家哪里敢抗拒,急急忙忙整理好,跟着一起来到楼下。
院长对领养人说:“还是按照上午的‘结伴’模式,麻烦各位和协助小朋友一起完成清扫任务。”
羊角辫很喜欢宋袭,主动走出来拉住他的手,“哥哥,我们去擦玻璃。”
一个接一个的领养人被孩子带走,剩下一个蒋夙。
与他结伴的孩子似乎很怕他,直到院长呵斥,才不情不愿地走出来。他不敢牵蒋夙的手,怯懦仰头望着,连声哥哥都不敢喊。
宋袭倒回来,低声对蒋夙说:“温柔点,你都快把人吓哭了。”
蒋夙不能理解,“他又不是你,我为什么要对他温柔?”
宋袭被反问地无话可说,拽上羊角辫就走。羊角辫奇怪的看着他涨红的脸,问:“哥哥,你们在谈恋爱吗?”
“没有吧……”宋袭忽然不敢肯定了,仔细一想,刚刚蒋夙可不就是在说甜话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蒋夙的抗拒态度软化了呢?
宋袭想不明白,只是摸了摸胸口,觉得这滋味不赖,他们家夙夙的狗血剧没有白看,甜话张嘴就来,还这么自然不做作。
羊角辫没听到回答,噘着嘴说:“你们大人总是这样,遮遮掩掩。”
她磨了磨牙,可能又想咬人了。宋袭赶紧蹲下,拉着羊角辫的两只手,轻声问:“谁遮遮掩掩了?我可没有。”
羊角辫不说话了,嘴巴依旧噘得老高。
宋袭带着她去到两人负责的打扫区域,是主楼一层嘴里面的一间教室。这间教室属于游戏室,用来给年纪最小的几个孩子玩耍的,里面非常乱。
羊角辫不是第一次打扫这里,很熟练的先把倒地的木马扶起来,宋袭则蹲下捡散落的积木。
在钻进一张矮桌,捡玩具时候,宋袭发现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用手指勾过来一看,是项链的吊坠。
宋袭记得,这颗坠子本该挂在一条项链上,是张芳林当时贡献出来的,说是结婚是丈夫送的。
想了想,他把向项链揣进兜里,等出去之后,可以寄给张芳林的家人当做念想。
他从桌子下退出去,拉来羊角辫问:“住在那栋小洋楼里的哥哥,是不是总抢你们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羊角辫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反应过来后,急忙用双手捂住嘴。
宋袭:“我知道很多东西,我还知道,是他们不让你们叫先生爸爸。”
隐瞒的事情既然已经被发现,羊角辫惊讶之余,也有想要倾诉的告状的意思。她拉着宋袭藏到最前方的讲台下,小声抱怨:“是院长妈妈告诉你的吗,只有她才敢说。他们可讨厌了,每次有新礼物都会被他们抢走。抢走后他们很不爱惜,不到一天就会毁掉。”
想要礼物的得不到,得到了的人却肆意毁掉。
羊角辫羡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就连爸爸也是他们的,他们真讨厌,真?讨厌……”
“你也想要先生当爸爸吗?”宋袭揉了揉她的脑袋,“爸爸对你们一定很好吧。”
“那是当然,爸爸会给我们带好吃的,给我们买新的小床和玩具。”羊角辫眼睛亮亮的,说起先生时手舞足蹈。
宋袭一把抓着她的手,嘘了一声,怕把院长和阿姨招来。
羊角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向任何人吐露过自己的不满,话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绵绵不断,“先生还会给我们带小蛋糕,小饼干。”
“你见过先生家的哥哥吗?”宋袭想着照片上男孩的模样描述道,“就是总带着头套的那个哥哥。”
羊角辫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像是受到某种强烈的刺激,尖叫着扑进宋袭怀里,死死揪着他的袖子说,“我不玩游戏,我不想玩游戏!我不吃苹果了,我再?也不吃了!”
宋袭刚推开人,小姑娘就再次扎到他胸口。后背随着对方的冲击力,“砰”地一下撞到讲台上,疼得他嘶了一下。
羊角辫正在发抖,时而偷偷侧脸看用眼角看向别处,像是在防备有人突然出现。
宋袭曲着腿很不舒服,可没了讲台的掩护又不安全。没办法?,他只能弓腰驼背,双腿盘着,让小姑娘坐在自己的一边膝盖上。
羊角辫哆嗦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她像是忘了刚才的事,懵懂地问宋袭:“哥哥,我们不继续大扫除吗?”
因纸头套男孩引起的恐慌,如落入水中的雨滴,消失不见了。
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宋袭说:“你先出去,哥哥腿麻了。”
羊角辫急忙爬出去,愧疚地望着跪趴着从讲台下出来的青年。他看上去很痛苦,肢体不够协调,腰身不住颤抖,稍不注意,脑袋就撞到讲台上。
宋袭捂着头顶哎哟着站起来,他跺了跺脚,扶着讲台站了几分?钟,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他抓起抹布,“大扫除有限定时间吗?”
“没有。”羊角辫歪着头想了下,矛盾地说,“院长说,只要在六点前做完就行。”
宋袭:“为什么是六点?”
“因为六点后要做游戏啊。”羊角辫拖了一张凳子到窗边,刚要站上去,宋袭就把她拉了下去。
抢走小姑娘手里的抹布,宋袭说:“你去把积木装进盒子里,我来擦玻璃。”
羊角辫一动不动地望着宋袭劳动,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问道:“哥哥,你不怕我吗?我咬人的。”
宋袭冲她弯了弯眼睛,“不怕啊。”开始时是害怕的,毕竟男生被咬掉耳朵时,他就在现场。可是相处下来发现,只要顺着小姑娘来,她也有可爱的地方。
羊角辫眨巴着大眼睛看了宋袭一会儿,转头忙活自己的去了。
宋袭却开始走神。
刚才问话的时候,他注意了羊角辫的表情,的确是在他提到纸头套男孩时,小姑娘就突然失控了。这种失控不同于她听到甲乙丙丁时的害怕和逃避,那是一种更加深入骨血的恐惧。
纸头套男孩到底对她做过什么,才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应。
而男孩和传苹果的游戏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玻璃忽然被敲响,宋袭垂眸一看,是许聪明。他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精致的小圆球。宋袭记得,那是寸头骷髅耳钉的耳堵。
还没来得及开口,寸头也过来了,他直接从后门绕进来,摊开掌心。
上面躺着一枚变形的指环。
宋袭:“沙沙的?”
寸头点头:“嗯,我在这层楼的卫生间角落发现的,看样子是被遗弃了。”
许聪明也从外面进来,“当初我们不想给,院长非要让我们送礼物。结果送了之后,他们又不好好爱惜。”
宋袭心生一计,将指环和耳钉,包括之前放进兜里的吊坠,一起放在手里,拿给羊角辫看。
只一眼,羊角辫就背过身,捂着耳朵,闭着眼睛说:“我不要!”
她的排斥给了宋袭答案,被抢走后的礼物,普通小孩是不能要的。
哎,四个小恶魔真?霸道。
他将东西递回给许聪明和寸头,两人都不肯要。许聪明说:“万一是钓鱼执法怎么办,到时候挨个搜我们的身,不如直接丢回去。”
寸头也这么认为,“别要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宋袭也觉得不能留了,连张芳林的吊坠一起丢回桌子底下。
羊角辫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抬头看看那个,“哥哥,我们还继续打扫吗?”
宋袭忙说:“继续继续。”
寸头和许聪明相继离开,宋袭重新投入到大扫除中,他看了眼认认真真?搬起小板凳的羊角辫,忍不住凑过去,问:“你见过一只白皮狗吗?嗯,一只长得像人的白皮狗。”
“小狗?”羊角辫一脸困惑。
宋袭四肢着地,扮演起怪物行走的样子。小姑娘惊呼一声,“你说的是丑八怪啊。”
这么直接的称呼,不知道那怪物听见之后,会不会觉得扎心。宋袭点头,“你见过?”
“见过。”她揪住宋袭的衣服,手指戳着他领口的纽扣,“你对我好,不讨厌我,我喜欢你。所以你问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不过……”她手指扣住宋袭的贝母纽扣,“你可以把这个送我吗?”
宋袭将扣子拽下来,塞到小姑娘手里,“它是你的了。”
小姑娘捏着白色的,泛着微微绚丽色彩的纽扣,满足的抿了抿嘴。她对宋袭招招手,很轻地说:“丑八怪是他们的宠物,我们轻易见不着的。”
“那你怎么知道。”宋袭问。
“他有时候会被允许出来和我们玩。”羊角辫说起这话时没有半点高兴,她眉头紧皱,低头想了想说,“玩高兴了,他就会把小朋友带走。”
“带去哪里?那栋房子里吗?”宋袭心头突突直跳,并不认为“带走”只是一个单纯行为。
羊角辫摇头,“院长说,他们是被带去外面的世界里,那里有很多别的小朋友,他们不愁吃不愁喝,还有很多新奇的玩具。”
宋袭想起之前偷听到,院长和“少爷们”的交谈。
一个男孩说,丑八怪饿了,需要吃的。而院长的答复是,没问题,会把他喂得饱饱的。
当时没觉得这话有多诡异,如今将其与羊角辫的话一联系……不对,线索不止这些,还有笔记本上的随笔。
院长写道,有孩子失踪了,又有孩子失踪了。
失踪并非是发生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而是在她的有意操纵下发生的。那些失踪的孩子,全都进了怪物的肚子。
所以今天下午的游戏并不简单,除了触碰到死亡线的杨安,孤儿院里的孩子也会跟着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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