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吧。”人群中有人弱声说?。
其他人也心神不定的左顾右盼,生怕那个女人拖着尸体从背后冒出来。
现场找不到蛛丝马迹,一切水过无痕,继续站下去也没意思。宋袭垂着头跟在其他人背后回到楼里,心里想着前后的所有事。
按照招风耳所说?,他先是大早上?躲在卫生间自给?自足,并且在看见一个女人后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他跟随大家去吃早饭,吃着吃着突然发疯,说?餐盘里都是蛆虫。
然后,几名医生赶来想要带他去疗养院。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被?他挣脱了,冲向窗口?,像个真正的言行偏激,失去自我控制的疯子那样,说?与其留下还不如去死。
结果,他就真的死了。
被?一只手推下楼去。
这一系列事情,除了最后的那只手,没有环节由医务人员参与。也不对,溯源起来,事情的伊始是卫生间里的女人。
从那之后,那人才变得不正常。
宋袭想起同样在卫生间遇到意外事件,最后融化成血水的阿发,他是不是也遇到过一个女人?
“想什?么呢。”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
宋袭一震,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的洪娜,“怎么了?”
洪娜朝珍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她快气死了。”
宋袭:“走神了。”他偏头问,“有事情吗?”
珍姐:“我打算今晚再去一次停尸房,你去吗。”
“不去。”宋袭说?,“今晚要好好睡觉,熬夜伤身。”
珍姐:“……”
她咬着后槽牙,“行。”说?完就走,好像宋袭不去是一件令人愤慨的事。
洪娜噗嗤笑?出声,“你是该好好补补觉了,黑眼圈都出来了。”说?完看向安静如鸡的蒋夙,感叹道,“还是年?轻好,熬了夜皮肤还是那么好。”
蒋夙抿唇,偷偷看了眼宋袭,正好和他的眼睛对上?。
思索两秒,蒋夙靠过去,“真的好吗?”
宋袭:“啊?”
望着青年?错愕的表情,蒋夙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过些许失落。宋袭当即没搞明白,追上?去一阵死命夸赞,“好,特别好。”说?着上?手捏了捏弟弟的脸蛋,“这小皮肤滑的,你看看,连毛孔都看不见,击败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同龄男性。”
蒋夙嘴唇勾起来,眉眼舒展,虽然表情不大,但宋袭能感觉出来,他在高兴。
洪娜哎呀一声,背着手走到前方,“高傲的孔雀要开屏咯。”
“要开屏。”安佳宁补上?一句,跟男朋友手拉着手走远了。
袁小暖默默走在宋袭后面,旁边跟着庞郝。庞郝问她,“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我也不知道。”袁小暖叹了口?气,“庞先生,这两天下来,你还怕吗?”
庞郝苦笑?,“怎么能不怕,我昨晚做了一晚上?噩梦。”
他想起什?么,脸上?泛红,扭捏的抓着病号服的两个衣角,“那什?么,第一天咱俩见面时的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袁小暖耿直的点头答应,又耿直的出声确认,“是你尿了裤子那件事?”
“还有这种事?”宋袭突然扭头,吓得庞郝差点嗝屁。他手舞足蹈的否认,“我没尿,我真的没尿!”
宋袭随口?道:“可我当时看见你裤子湿了。”
“不可能!”庞郝大声反驳,“明明就只滴了一点出来!”
宋袭露出“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然后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庞郝抹了把满脑门虚惊出来的冷汗,有气无力道:“那我可真得谢谢你。”
宋袭:“不客气。”
庞郝:“……”
他拉着袁小暖嘀咕,“我感觉这小子来了这儿之后,话比以前多了。”
“他以前话很少吗?”袁小暖好奇。
明星距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了,他们活在网络上?、杂志上?、电视或者电影屏幕上?,唯独不在他们触手可及的眼前。
袁小暖道:“我记得他是个很安静的人,至少微博上?这么说?的。”
“差不多吧。”庞郝吐槽,“22岁就过上?了老年?人的生活,你敢信?要不是脸长?得好,他的存在感非常弱,也不知道那种地位的家庭,怎么会养出这么老实巴交的男孩。”
“哪种地位?”
“……”庞郝掌自己的嘴,“没什?么。”
回到6楼,宋袭又去了窗口?,之前摔过人的地方,眼下连滴血都不剩,真是奇了怪了。
庞郝去到床头,拎起自己的水瓶摇晃两下。他皱着脸,巴巴的看着宋袭,“小宋,你那水瓶里还有水吗,没有的话跟我一起去水房呗。”
宋袭拿起水瓶掂了掂,确实空了,“走吧。”
洪娜哎了一声,“帮我也打一瓶。”
宋袭刚要接过,洪娜手里的水瓶就被?蒋夙拿了过去,同时,自己的手里的水瓶也不见了。
蒋夙:“我帮你。”
宋袭乐得当甩手掌柜,空着手出了门。
水房里依旧是那副阴暗潮湿的样子,地面的瓷砖面上?凹凸,反光厉害,给?人一种湿漉漉的脏兮兮的感觉。
庞郝自然而?然地走向第一个,把第二?第三个让给?其余两人。
他打开水龙头,滚烫的开水淅沥沥的往下流,水小得能急死人。
而?庞郝恰好是个急性子。
他抱怨道:“这水龙头怎么回事,水这么小。”
宋袭看过去,“上?次安佳宁打水的时候就这么小了。”他看向自己面前的水龙头,流速同样不大,只有蒋夙的那个是正常流速。
“是堵住了吗?”宋袭自言自语。
“可能是水垢吧。”庞郝水接到一半的时候,移去了蒋夙的那边,不过十几秒就接满了水瓶。
蒋夙站在宋袭背后,眉头紧锁起来,突然伸手拽了宋袭一把,把他手上?接了一小半的水瓶砸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塑料壳子裂成几半,里面的保温内胆碎成了渣。
一片片银色的内胆水片中,残留着几团不是很明显的泡沫,类似于平日里熬煮肉汤,浮在表面的浮沫。
宋袭蹲在地上?再三确认,起身走向烧水桶,抠开顶部的卡扣。
噌噌几声,卡扣尽数打开,与桶身严丝合缝的盖子瞬间松开。宋袭偏着脑袋,找了个较为安全的角度揭开了盖子。
盖子冒出一阵白烟,同时飘出一股说?不出的肉味儿。
宋袭丢开盖子,手将白烟扇开,探身往里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蒋夙几乎贴在他背后,略一抬眼便看清桶里的情形,顺手把宋袭拉到身后,从水房中找来一个扫水用?的塑料扫帚。
见青年?拿着扫帚在里面搅动,恶心坏了,“你们来看发现什?么了,这么一弄,这水还能不能喝了。”
“把你的那个水瓶砸了。”宋袭忽然疾声说?道。
“砸了?”庞郝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不等再多问,宋袭举起他的水瓶用?力扔到对面的墙上?。
银色的碎片和满地的开水中,除了细微的泡沫,里面还有不少奇怪的沉淀物。
宋袭对蒋夙道:“把第一个水桶打开。”
蒋夙很快就揭开了盖子,把扫帚渗进去搅动一通,“一样,都是碎肉。”
惊雷炸响在庞郝脑子,他跌跌撞撞跑过去,想确认自己的猜测,又不敢看进去。他连续做了个几个深呼吸,鼓足了勇气踮脚看向冒着浅浅白烟的烧水桶。
霎时间,他面如纸色,嘴皮子不住地颤抖。
“会不会是猪肉?”他还心存侥幸。
宋袭直接打碎了他的幻想,接过蒋夙手里的扫帚,仔仔细细的将每一块肉都挑起来看了一眼,最后,他挑起了半根手指头。
手指剩两根指节,因为长?时间的沸水烫煮,外面的肉已经成了白色,残留在里面的血也早就没了。
庞郝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瞳孔缩着,“那我们之前喝的水,都是,都是……”还没说?完,人打了个晃,往后踉跄着靠到墙上?。
他按住胸口?,拼命按捺住恶心感,“我们之前喝过的水,难道是煮过尸体的?”
“不是。”蒋夙拿过宋袭手里的扫帚丢到角落里,平静道,“昨天安佳宁来打水的时候,第一个水桶的水流就已经很小了,那件事情发生在阿发化成血水之后。今天,第二?个水桶的水也变小了,发现这件事是在414的人坠楼,并且尸体消失后。”
庞郝结结巴巴道:“你的意……意思是……是这些肉都是从他们身上?割下来的?”
“碎肉上?没有特征,无法辨别死者身份,但可以从软硬程度判断它们哪个煮的时间更长?。”宋袭说?完跳到了放置水桶的水泥台面上?,用?力将两个桶踹向地面。
连续两声巨响,把洪娜他们引了过来。
看到满地的水和肉块,集体震惊在原地。安佳宁嘴里吃着自己带来的巧克力,张嘴里面一片深咖啡色,“地上?是什?么肉。”
洪娜想起从前不太好的遭遇,试探问:“人肉?”
安佳宁张着嘴,呆住了。
宋袭应了一声,用?脚踩掉扫帚一头,将棍子拔|出来,伸出去戳了戳附近的一块儿较大的肉。弹性不大,有点硬。
而?且随着他的施压,一点血丝从内里渗出来。
宋袭愣了下,又跑去另一边,如法炮制的对着一块儿肉戳了两下,不费吹灰之力,肉烂成了两半。
“这块儿,”他指着先前那块儿肉说?,“血水都没彻底煮出来,肯定刚放进桶里不久。”
“这一块儿,”他指着面前这块肉说?,“这么软烂,应该炖煮挺久了。”顿了顿,做了个总结,“我觉得小影的猜测是对的,这两个水桶中的尸体,应该就是珍姐团队里的那两人。”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不久,宋袭的脸色开始泛青。
他吞咽两下,绝望的发现“都是剁碎的猪肉”的自我催眠正在失效。宋袭丢下棍子冲出水房,蹲在病房的马桶前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楼上?那么大动静,楼下的人很快就赶了上?来。
远视眼望着满地的肉捂着嘴大叫一声,“那是阿发的手指!”他抓着旁边的人喊,“我记得手指上?的那个白圈,是他长?期带戒指的痕迹!我还问过他怎么不带戒指,他说?自己刚刚跟妻子离婚!”
洪娜抓着他肩头的衣服,“你确定?”
“我不会认错的!”手指沸煮有些发胀变形,但戒指留下的那圈印记宽度却没怎么变。
这个认知让远视眼浑身发冷,他们原以为尸体已经全部化成水冲进了下水道,谁知道,居然还有一部分?被?剁成了肉块,煮进了烧水桶中。
宋袭吐完回来,人群还没散,大家站在水房门口?议论纷纷。
有人在慌乱该怎么办,有人猜测这两个人到底是触发了什?么才会死。
沉重?压抑的氛围环绕在众人头上?,他们慌乱、紧张,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眼下,有个最现实的问题。
“那水,还能喝吗?”
“把另一个打开也检查一下。”洪娜抱着胳膊说?完,指示庞郝去打开水桶,里面的清澈明亮,没煮过肉。
珍姐对自己团队的人说?:“都去检查一下自己楼层的水桶,没事的话水就继续喝。”
“有事怎么办?”有人多嘴问了一句。
珍姐冷笑?,“有事就把东西倒了,把水桶洗一洗再继续用?。”她斜睨过去,“医院里的自来水,你敢喝吗?”
那人往后缩了缩,被?堵得哑口?无言。
自来水里有消毒制剂,也有细菌,喝一喝没什?么,怕的是喝了以后生病。一旦成为真正的病人,势必会得到最“好”的救治。
到时候可就不单是肚子痛那么简单了。
围着的一圈人很快就散了,宋袭帮着庞郝把桶盖盖上?,下了水泥台面,“我刚刚想起一个问题,414的那个男人,从某种程度来说?已经算一个病人了。他的情绪那么失控,心态消极,还用?跳楼来威胁。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让人快速镇定,是不是需要打镇|定剂一类的药?”
“确实是,”洪娜摸着自己的下巴,做沉思状,“其实早饭的时候他就很不正常了,好几个人才把他拖住。”
“如果414的人是病人,那之前的阿发呢?”宋袭快速朝外走去,“再去看看他的箱子。”
一行人去到楼下,招风耳听到动静跑出来,见着气势汹汹的人愣住,“怎么都下来了?”
“阿发的遗物还在吗?”宋袭问。
招风耳:“在,就是门锁起来了,钥匙在张护士那里。”
宋袭又不敢在休息时间去敲停尸房的门,只好先回去,等到发药时间再下去。
午饭照旧丰富,菜肴清淡而?不失鲜美,可看到那一块块炖的发白软烂的鸡肉,谁都没有动筷子去夹。连飘着黄色鸡油的靓汤都会让人产生极不好的联想。
众人如同嚼蜡的吃完饭,没精打采的回到病房。
周护士卡着点,大家在病床上?坐下半小时后,推着治疗车面带微笑?地走进们,挨个发药。
护士一走,他们冲进卫生间抠吐干净,捂着抽搐的肚子趴在门上?偷看。周护士去了609没多久就出来了,路过607的时候,特意往里面瞅了一眼,确定每张床位都有一双被?被?子盖住的脚后,安心推着车离开了。
车轱辘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电梯正在下行,宋袭他们走的楼梯,抢在护士进入电梯前把人截下来。
宋袭憋出两眼眶泪水,吸了吸鼻子,对张护士说?:“小姐姐,能借用?一下病房钥匙,我想把阿发的遗物取出来。”眼泪适时滑落,“可以吗?”
张护士不为所动:“你跟他什?么关系?那些遗物是要还给?家属的,不能随意给?人。”
“我是他的朋友。”宋袭情真意切,“入院的时候他跟我说?,如果他没能康复离开,就帮他把行李箱里的佛经带去庙里,还给?里面的住持。”
张护士记得里面的确有一本佛经,但还是有些怀疑:“那也不行,除非他本人亲口?授意。”
宋袭抹了把泪,拉着护士的胳膊轻声唤:“姐姐,你就把佛经给?我吧,我保证不动别的。”他渣渣眼,睫毛被?湿漉漉的,鼻尖通红,痛苦悲切的脸上?嵌着一双带着恳求的眼睛。
张护士败下阵来,她赶着回停尸房,把钥匙从包里摸出来递给?宋袭,“除了佛经,别的一样也不准拿。”她想了想,“钥匙用?完后可以直接放在值班台上?。”
宋袭捏着钥匙,泪眼朦胧:“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护士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刚好电梯来了,推着小车匆忙进去。
庞郝冲宋袭比了个大拇指,刚刚那情绪太饱满了,险些把他个老爷们儿都感动哭了。蒋夙则目不转睛地盯了他哥半晌,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
宋袭一秒恢复正常,去到阿发的房间。
屋子里一切照旧,干干净净。宋袭从柜子里取出登机箱,打开后开始翻找起来。
洪娜皱眉,“你倒底要找什?么?”
“他在找药。”蒋夙看了宋袭一眼,“414的人是‘病发’后死的,按照他的死亡过程来推断,阿发也应该是发病后才被?害死。”
洪娜略一思索,懂了。
宋袭他们昨天到达五楼的时候,人已经死在卫生间里,按上?面的逻辑来推,他一定是在卫生间里发病,然后再被?杀掉。
一般来说?,紧急发作?的的要么是刻不容缓的急症,要么是本就有病根。
洪娜看蒋夙的眼神变了,“你怎么知道宋袭想说?什?么?”
蒋夙:“因为默契。”
洪娜意味深长?道,“真是一对好兄弟。”
蒋夙轻笑?一声,眉眼变得温顺,“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宋袭看了他一眼,暗自咂舌,夙夙变坏了,撒谎一套一套的,都不带脸红。
登机箱里的东西被?尽数掏出,宋袭泄气的坐到床边。庞郝“嘶”了一声,手指从底部侧面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捏起一个很小的拉链头。
隐形拉链被?拉开,露出里面一个小口?子。
口?子里藏着一个咖啡色的透明小瓶子,瓶盖和下方的密封圈间相?连,是一瓶全新的,未开封的药。
药瓶上?写了四个字:硝酸甘油。
是心脏病的急救用?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噜妖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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