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痴迷地亲吻油漆桶,嘴里小声说着什么。
宋袭仔细一听,似乎在说:“我的,都是我的,不够,不够……”
画家的精神状况俨然不正常,宋袭拉着蒋夙动作很轻的后退,一间间紧闭的房门从他眼前晃过。
奇怪的是,这些屋子?都没有上锁,只有右手方最中间的房间挂着把锁。
宋袭顾不上去探知了,一味地往前跑,也是倒霉,在两人已经走到楼梯口,打算下楼的时候,老板突然出现。
她笑眯眯的站在那里,问:“这是要回去了吗?”
声音很大,仿佛故意想说给其他人听见。
宋袭拽起蒋夙,撞开老板就往外走,老板在背后尖声骂道:“哎哟,走路不长眼啊,着急忙慌的见鬼啦!”
没精力去理会背后的声音,宋袭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跑了起来。他死捏着蒋夙的手?,生怕被人弄丢了。
画家那一桶桶混着血的油漆,让他想到了死在马桶前的胖子?。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凶手就是画家。
思索间没注意路况,脚下踩中什么一滑,宋袭往前踉跄两步,膝盖跪到了地上。
回头看去,发现那是一只鸽子?。
鸽子身上的毛是红色的,眼睛睁着,浑身僵硬的躺在地上。宋袭就着姿势爬过去,捡起鸽子检查。
细小脆弱的脖子?上,有一条明显的伤口。他倒拎着尸体晃了晃,一滴血也没留出来。
宋袭在地上看?了一圈,没有,其他地方也没有血。
“能站起来吗?”蒋夙站在青年面前,居高?临下地把手?伸过去。
宋袭抓着小孩的手?起来,“是画家干的吗?”
蒋夙看?了眼青年手里的鸽子,没说是与不是,“扔了吧,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寂静的巷子里,响起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画家身上的背带裤和T恤蹭了不少颜料,看?着十分邋遢。他的双眼瞪得特别大,绽放着精光,嘴巴带着笑意。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他咯咯笑了几声,忽然疑惑的蹙眉,“那个小男孩呢?”
见对方没有攻击人的趋势,宋袭镇定着反问:“什么小男孩?”
画家费力想了想,比划道:“这么高?,眼睛圆圆的,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说完就埋下头自顾自的笑起来。
宋袭说:“我没看见。”
画家恶狠狠的抬头盯着他,“你骗人!你见过他,一定见过他!你们是一起从我的画室离开的!”
睚眦目裂的样子,仿佛要把宋袭生吞活剥了。
宋袭警惕道:“我们走到一半就分开了,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找找。”
可以确定,画家找蒋夙应该是为了报复蒋夙推他,致使画架倒塌后砸翻了心?爱的油漆桶。
画家的呼吸变得粗|重,吭哧吭哧的。他危险的眯起眼睛,走到宋袭身边,锐利的带着满满恶意的目光在四周搜寻。
宋袭的注意力一直跟随着他,在对方经过一个小水缸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画家一边找,一边哄着:“小朋友,出来吧,叔叔给你糖吃。”
“小朋友,叔叔不怪你打翻了我的颜料桶,你快出来,叔叔带你去玩好不好。”
声音轻柔带笑,但随着时间加剧,这份假装出的温柔崩坏,成了癫狂的谩骂:“你个该死的小兔崽子,出来,给我出来!”
“我要宰了你!把你开膛破肚,把心?肝肺全都掏出来丢去河里喂鱼!”
画家疯疯癫癫的走了,宋袭没有立刻行动,一直站在原地,等到那叫骂声彻底消失,他才背对着水缸敲了几下。
蒋夙抓着缸沿翻出来,脸上没有害怕的表情,他拍拍手?,淡声说:“我们走吧。”
宋袭拉住他:“我走前面,你跟在我后面。”
于是蒋夙就真的成了一条小尾巴,亦步亦趋跟在青年背后,走到一半时宋袭不放心,还把身后的衣服塞到小孩手里,让他抓稳别松开。
迎面走来一个镇民,他看?了眼一前一后的两人,木然着脸经过,去把鸽子的尸体捡起来,丢进河中。
这种事情他们做了许多次,已经彻底麻木,不会怜悯,也不会害怕。
宋袭和蒋夙回韩家小院的路上并没有撞见过画家,他们沿着河边在走,目光追随着白鸽的尸体。
白色的一团在水中浮浮沉沉,没多久就被鱼拖到了水下。
“夙夙,你说民宿二楼的房间里,会不会都是画家用血油漆画的画?”宋袭问得很小声,怕被街边店铺里的人听到。
“你看?见锁门的那间屋子?了吗?”蒋夙答非所问。
“看?见了。”宋袭沉思道,“锁起来代表里面的东西很珍贵,或者很重要,不能轻易示人。对画家而言最重要的,无非是画画工具和得意作品。”
画画工具没什么稀罕的,那就只剩后者了。
宋袭寻思着,必须再找机会去一趟民宿,说不定剧本提到的太阳就藏在那间画室里呢。
半小时后,两人抵达小院门口,远远看?见红色连衣裙和李钟从右边的街道走回来。
看?见小半天没见的小兄弟,李钟晦涩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激动的拉着宋袭说:“我们找到一些线索。”
宋袭:“什么?”
“他们口中的神明,是三年前出现的。”李钟喘了口气,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红色连衣裙,“你走之后不久,洪娜就成功刷出了完整的宣纸,向导放她走后,她又去了一趟民俗馆。”
当时看守民俗馆的人不知什么原因不在,洪娜直接走进去,从第一个展馆开始,一路往下挨个又重复参观了一遍。
毫无意外,她没有任何收获。
正打算离开,洪娜看?见了进门处,看?守人用于休息的小房间。
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一个大柜子?。她把柜子?打开,在里面发现了一幅被取下来的介绍图。
介绍图上打印着文字,讲的是林南镇自三年前起,出现的一位神明。神明无名无姓,镇民却对它?除了赞美,还必须每日供奉,一日不可落下,否则就会遭到神明的怪罪。
至于到底会怎么怪罪,介绍上没说。
听完,宋袭默了默,悲凉道:“所以我们是祭品?”
李钟没吭声,洪娜拍拍自己的连衣裙上的灰尘,不怎么在意道:“谁知道呢,或许整个小镇的人都是祭品也说不定。”
宋袭:“恭喜你,你可能说对了。”
洪娜:“什么意思?”
李钟也紧张的盯着宋袭:“你发现什么了?”
“洪小姐能自由出入民俗馆,是因为看守人去开会了。不只是他,镇上的很多人都去了。”宋袭把当时偷听到的事说了出来,凝重道,“我们的到来,对于镇民来说很可能是个缓冲。”
李钟愤愤道:“所以我们是他们的替死鬼?!”
“未必。”宋袭道,“我们在这里只停留七天,七天之后假期结束,如果还留在这里,恐怕也活不下去。”
洪娜是个很谨慎的人,她对以往的事三缄其口,从不透露不半点。
可能是交换信息让她对其他人多了几分信任,洪娜说:“如果没有在期限内离开,人会死,会永远消失。”
“你就这么肯定?”李钟表示怀疑。
“我同学跟我一起进入的上个世界,离开时出了点意外,她没能逃出来。”洪娜垂眸看着地上的青石板,两只蚂蚁从上面爬过,她一脚踩下去,两只都死了。
“回到现实后不久,我从其他同学那里要到她的联系方式,找去她家……”洪娜闭了闭眼睛,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结果她死在壁橱里。”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本就身材瘦削的女人,像被人揉捏成了一团,强行塞进狭窄的空间内。
李钟感觉后背凉嗖嗖的,他道:“可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被鬼杀死,而是因为离开超时才会这样?”
“因为我看?见了!”洪娜低吼一声后,声音又弱了下去,“因为我看?见了……”
她眼眶泛红,脸上带着某种后怕:“上次的出口是一条河,最后期限来临前我们才找到。当时我们每个人都很害怕,很慌张,我们拼了命的游,眼看着就要够到水面,那些东西突然追上来。”
“我在最后一刻钻水面,一直跟在我后面的同学却被一只手给拖了下去。但对方并没有来得及伤害她,因为她的身体突然从中弯曲,折叠在一起。”
往事让洪娜惊慌失措,攥住红色裙摆的指节泛着白,“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没想到她就那么死了!直到我在壁橱里找到她。她全身的骨头断裂,支棱起皮肤,关节也反向扭着,还有她的脖子?,看?上去就像被人用力拧断了!连颈椎骨都露了出来……”
残酷可怕的回忆让她无法继续说下去,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成细碎的哽咽。
李钟再也无法质疑,因为他知道,在这件事上,洪娜根本没有骗人的必要。
宋袭也沉默了下来,静静看?了眼乖乖挨着自己的蒋夙,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腿。这要是打断了被叠起来,会活活疼死吧。
沉重的话题让三人齐齐沉默,直到天色变暗,才恍然间回过神。
宋袭抬头看?天:“天快黑了。”
李钟担忧道:“他们还没回来,怎么办?”
宋袭也不知道,只期盼着其他人能在天黑后藏进体验馆的屋子?里,别私自冒险外出。
三人拎着小孩入进到院子里,向导母亲出来招呼道:“你们是想在小院吃,还是去别的饭馆吃?”
天马上就黑了,傻子才会出门。
李钟努力挤出一个笑:“麻烦您做点,我们就在院子里吃。”
向导母亲点点头,去了厨房,宋袭走进去,对她强调道:“我们有四个人。”
“知道了,知道了。”向导母亲低头拧开煤气灶,嘴里继续道,“给你们多做点,吃饱点,长胖点才好。”
宋袭:“……”
喂肥好宰了吃??
再去看向导母亲,对方一脸贤惠,专注的磨刀准备切肉。
宋袭离开厨房,发现外面的天彻底暗了,夜空飘着云朵,模糊的印在夜幕中。
李钟抱着被子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尴尬地张了张嘴,脚下踌躇。
宋袭替他把话说出来:“你是想晚上到我房间睡?”
“这不是蓝康没回来吗,我一个人住空落落的,不习惯。”说完第一句,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李钟笑着说,“咱们一起睡,也热闹点不是。”
宋袭没戳破他,让开路,“那进去吧。”
屋子?里,蒋夙正跪趴在床上整理被子,午休时两人跑得太快,床上一团糟。听见动静,他敏锐的转身,看?到抱着被子,明摆着要进来睡觉的李忠时,蒋夙抱着胳膊,盘腿坐在了床中央。
李钟感觉出他的排斥,讪讪道:“叔叔就来住一天晚上,明天就回隔壁去。”
蒋夙皱着眉头,嘴唇抿了抿。
宋袭觉得好玩儿,伸手弹了下小孩儿的额头,用力把人从床上挪到地上,又去把自己和蒋夙的被子推到里面。
“你睡边上,可以吗?”
别说是边上,躺地上打地铺都行。李钟忙把被子铺好,直挺挺的躺下,双手?放在腹部,“我先睡了。”
宋袭和蒋夙的关系给人一种融洽的感觉,这在人心?惶惶的恐怖世?界中难能可贵,令人止不住的羡慕。
可以想到,若真的让自己的弟弟或者孩子和自己一起来到这里,那又该是一件不幸的事吧。
一日来的疲惫让身体健壮的李钟不堪重负,沾上床睡意就席卷而来,让他没办法再强撑着精神。
止住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李钟翻了个身,浴室方向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和淅沥的水声,着实让他在新房间里的放松了下来。
随意扫了眼门上的两个面具后,他慢慢陷入了睡梦中。
不久后,屋子?里响起鼾声。
夜半,脚突然被碰了一下,李钟警觉的睁开眼。
房间里很黑,能听见旁边两人绵长的呼吸声。他将身上的被子压了压,翻身侧躺,但不知为什么,脚下还是凉。
李钟吸了口气,脑子?清醒了大半,他蜷缩着身体往宋袭的方向挪了一寸。
嗒、嗒、嗒。
李钟再次睁眼,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他伸出手,拽住了宋袭的被子,缓慢地睁开一只眼睛。
奇怪的声音近在脑后,就像有人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弹舌头。
嗒、嗒、嗒,没什么节奏感,很随意的感觉。李钟却因又一次听见声音而浑身发冷,他轻轻的转头,眼珠子往身后的方向转动。
一个黑色的人头埋在他的枕头上,那嗒嗒的声音就是从那东西嘴里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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