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校长室奇妙夜物语(一)

东京高专的校长室,就普普通通坐落在教职工楼三层南侧尽头。

虽然据闻校长们都可以按喜好更改办公位置,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普遍选择依照旧例驻守薨星宫一带。唯独这一任的彼我木轮回宣称期待大家探访、特地挪回生活区的公寓楼。

最初听到歌姬前辈的小科普时,小惠还感慨过校长大人的平易近人,结果被前辈以相当恐怖的脸色与语气呵斥了。

“醒醒啊惠,别被表象骗了……那家伙就是绝恶!臭虫、虐待狂、超级恶劣,就是个坏心到连老天都不收的老混球!”像是回忆起什么,二年级的铁娘子打了个寒噤。

小惠迷惑不解问道:“呃?歌姬前辈是被校长先生捉弄过吗?”

“——那已经不是捉弄的程度了,总之,好好记住啊!”说到这里,歌姬身体前倾,猛抓小惠肩膀摇晃,慎之又慎强调,“这是来自前辈的忠告,如非必要,绝对不要去见彼我木轮回校长!”

然而不过两天,小惠就要被迫辜负歌姬前辈的好意了:她再三抗议,到底也没扭过执掌束缚的五条悟。

教职工楼的构造与学生宿舍如出一辙,一二两层已经亮起了灯火,通过玻璃窗,隐约看得到人影浮动。之前也说过,这桩建筑是属于高专老师、研究员、辅佐监督们的生活区,近似于公寓宿舍……因此越是晚上才会越热闹。

不过或许同样是因为入夜的缘故,三楼全部窗口已经黑透了。

小惠仰头看着目的地,长长舒气,轻快地说:“悟,你也看到了,校长室没人啦!今天就先回去吧。”

“不要,都说了是找乐子嘛,就算没人在也要遛一遛!”白发少年眼睛晶晶亮,盯着黑漆漆的远方兴致勃勃,“唉呀我才想起来,就算被抓住我们也可以说是来找夜蛾老师汇报这几天培训成果的!”

——这会儿你又操心起来我的训练了是吧?

小惠悲愤,此时她倒是情愿五条悟想不起来不见疗效的双人补习了。

“惠酱呀,接下来需要你来打头探路,记得把这些伴手礼捧好……见到人就送过去哦!”五条悟很善于动脑,他眼睛一转,直接把剩下的零嘴儿塞进女孩子手里,用行动诠释什么叫卖队友,“我知道你这几天一直在派送多余的点心,怎么样,我这是在帮你卖出打入教职工群体的第一步哦!”

这一刻,如果可以,小惠十分想要把糖果袋倒扣在五条悟脑袋上!

五条啊五条,你是真的狗!!!

先不说在根本没交集的前提下送点心显得多可疑,光看这个只剩下一半儿的袋子,傻瓜都知道有问题啊?!

“我觉得不太行……”蓝发少女偷偷咽口水,蹭着脚步打算转身就撤。

“我要我觉得嘛,就这样,请啦,惠酱~”

五条悟笑眯眯拎住她后领后,另一只手比了个恭请出发的姿势。

万幸,潜入过程出奇的顺利。

直到踩到三楼地板,都没任何人出来阻拦他们的行动!

小惠恨不得跳起来转三圈以示庆祝,反而是五条悟收敛了吊儿郎当的笑,严肃地摘了墨镜,仔细进入到专注模式。

大老远,他的目光就锁定了南侧尽头,在六眼的视线里,那一带的术式已经复杂到扭曲了部分空间……简直就像是沙漠里的绿洲、又或是番茄堆里的毒蘑菇,醒目至极。

“悟?我们不过去吗?”一无所知的少女拽了拽他的袖子,轻声问道。

这让少年收回了自己看向远方的目光,他歪头盯着面前人想了想,继而摇摇头。

“惠,到这里就算你完成了约定啦~我要去那边瞅瞅,你自己先回去吧。”

田所惠:???

人间迷惑。

悟你到底在搞什么玩意儿?

我都跟你到门前了、结果你就让我打道回府?

五条悟懒得向少女解释校长室那边情况多复杂,此刻他的心思都被特别的术式吸引过去,实在不乐意多费口舌。于是,他只漫不经心地摆摆手:“你别是在等我送你回去吧?别多想了惠,除非救助对象半残、否则老子才没那个时间呢。”

“——这就走!用不着劳你大驾,”额角爆出十字,转身时少女还恨不得能一巴掌抽醒自恋的白毛混球,“悟你自己掌握时间好了,别忘记晚上去见硝子!”

“嗨嗨嗨——无敌的五条大人才不会忘掉束缚呢!”五条悟攥着墨镜腿,快步行进,答话时注意力全交给前方的神秘术式、看都没看身后。

于是他自然也不知道,就在他前进、田所惠转身时,某些黑影悄然跃出、无声把少女拖走!

**

旧日平安京,乱葬岗。

这里挤满了穷苦人家出身的死亡者,出身富贵但因不洁污秽而死的被遗弃者,又或者仅是途经此处、无力前行的浪人流民——是数不清的渺小蝼蚁的葬身之所,也是平安盛世之影,贵族公卿割舍掉的鸡肋弹丸之地。

这一带的空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烂腥臭;落脚时,触及到的亦是遍地的不明残骸。当忽而进入到这个可疑的地方时,小惠的第一反应便是攥紧衣兜里的符咒……毕竟,这一切太叫人不安。

可很快,死寂与恐慌就被人打破,那是一阵依稀有些熟悉的窃笑。

小惠警觉扭头,却发现有一位黑发黑眸的少年人在冲自己摆手。他一腿弓起、一腿自然下垂,坐在不远处的石碑上,边笑边喝着酒。

“哎哟,没想到又是个女孩哩。你要过来这边吗?”少年悠然自得晃荡着腿,语气略显轻浮。

“——不必了,请您放我回去。”小惠谨慎后退半步,微微像对方行礼,垂目说道。

她完全不想深究发生这一切的原因,也不准备大动干戈。毕竟高专有天元大人的结界,原则上讲应该是个彻底的安全屋;这样一想,对方的身份就很值得推敲:

大概是哪位老师或者工作人员,总之,是与她毫无瓜葛的家伙……保持基本礼貌即可。

然而显然,对方并不打算放过她,只把这次相遇当成了新乐子,出言逗弄:“是吗?可是少女你不是一直在靠过来嘛,虽然现在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心口不一也算是一种萌点啦。”

欸?

蓝发少女先是错愕,随后惊讶地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距离当真缩小了不少!

对话前,她还看不清那人的五官轮廓,可现在,就连对方每次说话时都要挺下脊背的小动作都一目了然。重点是在凑近之后,就连那双黝黑的眸子,似乎都见鬼的眼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哈哈哈哈哈哈,和其他访客不同,你是那种很简单就动摇的家伙啊。”黑发少年不着痕迹侧过身,晃荡着酒瓶,半是讽刺半是调侃地说。

这是个令小惠无法反驳的评价。

因为正如对方所说,与大多数同龄人相比,她的确是更容易退让的那一类型。

“我并不打算指责你哦,不如说,这样的性格才更适合你这种软弱者。”说着说着,神秘少年手肘杵上膝盖,酒瓶被随意丢弃在一旁,语调懒懒,“所谓的生存秘诀,就是选择符合自己性格特征的道路,就好像我选择驻守高专、你选择了逃避噩梦。”

灵光来得太突然。

虽然还是没搞清楚对方话里的含义,但这一瞬间,小惠终于回想起他身上隐隐在加重的既视感的来源——

是夏油杰。

对方偶然出现的过度正经的坐姿、手肘杵膝时习惯微侧的角度,都和记忆里杰的反应,一模一样;除开那张陌生又英俊的脸,这家伙的举止动作简直就像是不同时期的幼驯染的大杂烩综合!

这份恍然落入到对方的眼里,却换来了一阵不加掩饰的大笑。

“不对哦不对,你的猜测方向完全是错误的,惠酱~”口吻也是熟练的亲昵,尾音半咽、正是夏油杰模式的温柔,“我可不是夏油同学搞来恶作剧的咒灵,喂喂喂,不要把幼驯染想得太恶趣味嘛。”

这真不是悟和杰联手搞我么?

蓝发少女的眼神里俱是怀疑,考虑到自己被掠走竟都没惊动几步开外的六眼大神,还是被人恶作剧的推测更占上风吧?

黑发少年见状,耸耸肩,不留情地数落道:“好逊啊!就算把答案告诉你、你还是摸不清头脑呢……真的好弱!”

田所惠:……

田所惠:“你再这么说我真生气了,悟!快放我出去!”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破案了,这绝对是杰和悟两个人在搞她啊!台词都不换的!

好气哦,不想微笑呢!

怒火攻心的少女愤愤然冲上前,想要用拳头告诉对方自己不玩儿了——可就在她挥拳的同时,黑发黑眼的家伙面露奇异的微笑,施施然从石碑上跳下来。

“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好相处呢,几句话不对心、就要用暴力压迫他人么,”他微笑着将小巧的拳头收入掌心,顶着小惠震惊的目光,故作哀叹,“继续发力的话,我可要为自己的学生如此反复无常伤心咯~”

“因为,明明就是你们主动找上门的,是吧?”

彼我木轮回,如此总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