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2004年7月远野河童渊密林
一级假想咒灵(河童)
一名非术师人员目击其咒胎,确认死亡。
得知此事态,本土咒术师自行前往拔除。
过程报告前略——伤者总计两名。
发现未登记咒术师一名,归档。/
田所宅,四目相对。
在这个仅有三叠半的小房间里,大个子夏油杰盘腿一坐、老神叨叨叹气。
而他叹的对象,当然就是当日最倒霉的自爆巫女小姐——此刻,这家伙正被包得神面目全非,扎根在床褥里、两眼无神。
“看上去活得真艰难啊,惠前辈。”打破沉默,少年拖着下巴语气玩味,“果然,咒术师也没什么一键充值回血的设定嘛。好危险、好危险~”
搞怪地吐了吐舌头,夏油杰理所当然摆出了过度亲密的姿态——经历过前日的生死战,他已然把田所惠从【没啥关联路人甲】移动到【新世界引路人】清单。骄傲如他,一旦将信任交付,态度自然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显然被【高看一眼】的田所惠并未受宠若惊、反而十分排斥。
“这可是下乡啊夏油同学,别指望有什么掌握反转术式的宝贵人才,”新鲜出炉的木乃伊眼皮也不抬,语气蔫巴巴,“还有你在开什么玩笑,被打得半死的只有我,觉醒术式的你不是超酷炫到一击K.O.嘛。”
没错,明明是两人互相救济的二人战初登场,但咒力平平的田所惠根本不配在官方报告里有姓名;更滑稽的是,虽然同被那只河童怪疯狂输出,可也仅有她自己需要卧床半个月——鬼知道为啥两三天夏油这家伙就能打着石膏到处晃悠,但该死的,果然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闻言,夏油杰倏尔一笑,直接用石膏手撸了一把绷带里漏出来的乱糟糟蓝毛:“——别客气啦惠酱,我们可是差点变成同命鸳鸯的关系呢~”
【完全不想和你殉情!】
努力用眼神传递杀必死的信念,田所惠干脆闭上眼,不打算搭理身边这个坏心肠的家伙。
夏油杰可打算就此放过少女——作为回报,他干脆放松身体、任由自己仰倒在对方身侧。这动作吓得女孩瞪大眼睛、看上去完全就是什么受惊的小动物。
一时间,不大的榻榻米硬是要再挤下一位发育期的男子国中生,不免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长手长脚的男孩子平摊开来,几乎是两倍的田所惠大小,导致房间主人瞬息间陷入陌生气息的包围中。
嗯,感觉周身都包裹在夹杂皂角般清爽却意外温热的男同学的气息里呢。
——剧情发展过□□速,田所惠就像被烧开的水壶,蜂鸣着打算跳起来。
“你在干什么啊!!!”
她蠕动着想要脱困、却轻易被拽回被窝,不由内心崩溃,
“说起来你怎么来我家?辅助监督应该把你送到医院才对啊!”
“因为我很担心你嘛,惠前辈~”嘴里温和到毛骨悚然,实际上夏油杰却言行不一,以毋庸置疑的力道将女孩儿挣脱出来的手臂塞回原处。
“不要这么叫啊,好羞耻!”被怪物新人一天超越的可怜咒术师发出悲鸣,恨不得将自己闷死在枕头里,“我道过歉啦,原谅我吧夏油同学,都是我太粗心、没搞清情报就上……”
“还有没有布下‘账’、私自带新人进行拔除两大罪哦。”
没良心的公狐狸笑眯眯插上另外两刀,顺势把露出来的大腿也强硬摆放整齐。
“唔嗯!”
悲鸣着被击沉,田所惠哀怨到不行。
诚如夏油杰所说,她算是被咒术会记了笔打过:当日拔除结束后,还是多处骨折的夏油强撑着唤醒了她,随后她才想起来应该给辅助监督打个求助电话;接下来,两个人是吹着冷风等救援,几乎是出得气多、进的气少,事后自然遭到一顿痛骂。
从这一刻起,田所惠三流术师的形象算是彻底暴露在夏油杰面前啦。
真不知是福是祸。
一般来说,稍有自尊心的人都会就此告别黑历史见证者;可回忆起当时摇晃着自己的少年那眸中的万千星辰,田所惠就啥底气都没了。
她当然知道——
自己欠了夏油杰一条命。
不论夏油本人是否在意,她都该铭刻于心。
想到这里,少女是理不直气也不壮,只能闷闷转移话题:“说起来,伯父伯母同意你出来了?”
“啊?那个啊,完全没有。所以我才过来这边的,惠酱!”
大概是拜天生就长了一张正气凛然又如佛陀般慈悲庄严的脸所赐,夏油杰就是有那种理直气壮说歪理的天赋。
此刻他单手撑起头,一副超认真表情,分分钟把心中有愧的少女给忽悠住。
看看那深邃的眉眼,再听听这沉重的语气。
田所惠分分钟提起心,生怕接下来就要接受什么惊天绝密大冲击:“究竟怎么了?你说啊!喂,夏油,到底是?”
“我离家出走了,收留我吧。”
“哈?!”
*
等田所惠稀里糊涂搞清楚“夏油宅大战三百回合”的前因后果、嘴角抽搐义正言辞想拒绝好伙伴留宿请求时,这位放得开的小伙子已经自动自发在房间角落的壁橱里翻找被褥了。
事情发展特别简单,概括来说,就是夏油父母坚决不同意夏油杰从事高尚而高危的咒术师职业,甚至打算将传递□□的田中先生(正是那位之前过来帮忙的辅助监督)一举送进警局。对此,双方各执一词,都觉得‘错的不是自己、是对面的世界观’。
经历了大吵大闹、绝食抗议、非暴力示威后,男子国中生脑子一热,终于放飞自我,如脱缰野狗似的逃离‘束缚自己的老家’。
——这说法让田所惠无力吐槽,毕竟,她家也是远野乡下小村庄。严格意义说,两人甚至算得上是那种临街的老乡啦。
“……所以你是打算就此辍学、甚至让无辜的我成为帮凶嘛?”
田所惠说得可怜又无助,面对人高马大的男同学,半残状态的她连报信让人将其抓走的做不到啊!
“嘛,走一步看一步。之前田中先生有说,咒术师拔除诅咒是可以领到一定酬金的,这样一来,这段时间我也能自力更生。等到明年,我们可以一起去东京都立咒术高专,我听说那边接受适龄学生。”脑子好使的夏油杰早已规划好接下来一年半的时间,这几天他有想过,如果爸妈死活不同意、未成年的他究竟该如何都立谋生,“惠酱只需要提供个住处就行,啊对了,顺路帮我留意适合的委托。”
【所以我就直接成了你的房东、情报站和后勤支援嘛?!】
蓝发少女脸色发青,不愿接受这个悲惨的未来:
“不行啊夏油,伯父伯母绝对会报警!我不要成为少年院的一员啊!”
“安心啊惠酱,就算我真被抓到你也不会被当作犯人的。考虑到我俩的年龄性别,估计会被当成私奔的小情侣?呃……感觉好怪!”
被自己的比喻不小心煞到,夏油杰打了个哆嗦,迅速摆手,
“总之,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这家伙完全没法子拒绝——抗议无效、苦求被MISS,班级里的优等生大人就那么笑眯眯我行我素,简直让人怀疑河童咒灵是不是给他也来了个开颅手术。
“我会出卖你!绝对!等我好了、我一定要给伯父伯母打电话报信啊啊啊!!!”
这大概,就是被迫接受短暂同居未来的田所惠,唯一的安慰了。
*
冷静下来时,手脚麻利的少年已经收拾出一个简易小窝。
顺路一提,他还很贴心地切了水果、泡了热茶、摆好羊羹作点心。
如果忽略掉这些都不是半瘫少女能吃的东西,恐怕田所惠还要赞一声好一个海螺姑娘。
“喂,惠,”凝视着茶杯里竖起来的茶梗,察觉偶有发丝垂落,夏油杰不习惯地挠了挠脑后的小辫子,“话说你们女生真的不觉得扎头发超麻烦吗?”
彻底被镇压的田所惠闻言翻了个白眼,负气吐槽:“那你就别搞这么精致啊,明明之前都是放着不管吧。”
“没办法,惠酱的发绳不能浪费呢。”夏油杰莞尔,顺手插起一块儿蜜瓜,塞进女孩嘴里。
“啊呜——嗨嗨,夏油大人说的对,毕竟惠酱我已经是个秃头少女了。全部的发绳都供奉给你,干脆扎个丸子头吧混蛋!”舌间都是蜜瓜的回甘,田所惠敷衍回应。
“头发总会长起来嘛,别担心,惠酱。”
“别叫得这么亲热啊,我们可没多熟,天才新人。”
“不,我可是很尊敬惠酱的,对吧,前辈~”就连戏弄都轻描淡写,夏油杰叉起另一块蜜瓜,很自然塞进自己嘴里,“以后相处多着呢,叫我名字就好吧。”
垂死病中的少女第二次抛出白眼。
她现在终于看透了,所谓的夏油杰,真实性格根本和校内大家说的不一样,超恶劣的!
“……再给我一周,那之后我们一起去你家、好好商讨拔除事宜吧,”
彻底投降的没用前辈连连哀叹,只能任由坏心眼的后辈欺负到底,
“我去说服他们,你只要老实配合就成,杰。”
大概,【总能弄出乱子让别人善后】,也是天才的特权、特点?
——成功组队夏油杰的第一天,田所惠觉得压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