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朝沐节由鸿远大将军设宴邀请了众位学子考生,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一开始还有人不满意,觉得这是大将军想趁此机会,要给自己网罗人才呢,可见小皇帝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呀,小皇帝不可能不知道,那要是知道了,怎么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于是就又有人说了,大将军这次的设宴是由小皇帝授意的,只是陛下政务繁忙,御驾并没有到而已,至于政务繁忙是不是借口,那就不肖多说了,总之这两人现在的状态诸位大臣是不敢胡乱猜测的,那要是万一不小心猜错了,就不好了。
一般人是不敢猜,更不敢问的,但这个一般人里面,就不包括顾斐然,顾斐然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懂楚鸿远到底想干什么了,之前已经联络好的几条线全被楚鸿远撤了回去,后来又天天进宫陪着小皇帝,几乎就跟小皇帝寸步不离了,顾斐然是真的纳闷,这两个人都已经闹到要翻脸的地步了,怎么好像忽然一阵风,就把之前的不愉快全都吹散了?
他想跟楚鸿远好好谈谈,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
酒宴上,楚鸿远已经把这些学子来来回回调查了一个遍,可到底也没有试探出点什么东西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可你要说这里面真的没有点东西的话,偏偏这些人的神色自然到有点刻意在里面,楚鸿远凭着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直觉这里面一定是有东西的,只是他还没有查到。
酒宴散时,楚鸿远就安排了人手,把那几个神色有异常的学子重点监视起来,查一下他们都跟什么人来往,安排好之后,才听管家说,有位年轻的公子一直没走,等着将军呢,还说是有将军想要的消息。
楚鸿远闻言,加快了脚步,然后就看到柳绵亦在大堂里欣赏他的大刀,楚鸿远还真是把他给忘了,像柳绵亦这样的聪明人,没道理不知道点什么,早应该从他入手的,只是柳绵亦一向深居浅出,也不跟那些学子往来,自己独居,要不是今日宴请,还真是把他给忘了。
“柳公子,不如移步书房,细谈。”
柳绵亦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老管家送了一壶茶之后,就退下了,柳绵亦自己倒了被茶,品了一口才赞道:“好茶,今天新贡的,看来陛下对将军果然十分倚重。”
什么好茶怀茶新茶旧茶的,在楚鸿远喝来都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解渴而已,不过府上的茶确实都是皇上赏赐的,也不能说是赏赐,江南每年进贡的茶叶小皇帝自己又喝不完,除去宫中太妃的例份剩下的就都被小皇帝拿来送臣子了,左右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有茶大家一起喝。
柳绵亦没有说的是,这茶也是他们柳家进贡的,每年就只得那么些许,说是万两黄金一两茶都不足为过的,能在将军府里见到,他还真是非常吃惊的。
看来外界的传闻真的不能听,明明人家君臣关系就很好嘛,不好的话,那大将军能半夜带小皇帝出去吃宵夜,这万两黄金难求的上等茶叶,能让楚鸿远拿来待客?
“柳公子要跟我说点什么消息?”楚鸿远也没有弯弯绕绕,直接就问了。
柳绵亦放下茶杯,拿出一个小锦囊,也干脆:“我知道将军在查白云书肆的事儿,刚刚巧知道那么一点儿消息。将军看看这个。”
锦囊很小,根本就装不下什么东西,楚鸿远拿过来感觉里面只有一个小物件,打开一看,是一枚印章,楚鸿远看了一眼,笑了一下:“这东西不是公子的吧?”
印章的质地实在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大街上随便一文钱都能买上五六个的那种,不像是柳绵亦这样的富家公子哥会带着的东西,柳绵亦也笑了:“是我的。”
然后起身从楚鸿远的书桌上拿了一张纸,交给楚鸿远:“将军看看便知。”
印章盖下来,上面确实是柳绵亦的落款,楚鸿远拿着印章就纳闷了:“这印证看着不像是柳公子会用的,难道是有什么猫腻不可?”
“将军果然聪明。”柳绵亦又坐了下来,拿着印章对楚鸿远说道:“这印章是我在白云书肆买的。”
见楚鸿远拧眉,又马上说道:“白云书肆并没有像将军以为的那样在兜售考题,他们只卖这种印章,登科客栈以前是他们的一个据点,后来那客栈换了掌柜的,再要买这种印章,就得拿着名帖去才行,至于这个名帖,就是各位学子各自打点门路往各位大人府上送的拜帖,拜帖送到各位大人府上,那位大人若是见了便表示对这位学子有意,拜帖上面就会盖上一枚兰印,再拿着这个拜帖到白云书肆,买一个这样的印章,到考试的时候的,正常答卷,只是落款时一定要用这枚印章,才能确保高中!”
“这印章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粗制滥造的东西,上面当然就会有点缺口。”柳绵亦拿着刚才那张纸对楚鸿远说道:“这种印章统一在左下角有一个豁口,不影响落款,可偏偏这里就是少了一块儿,到时候卷子呈上去,阅卷的诸位老师一看,就知道这些卷子的主人已经有了门路,就会手下留情,何愁不中?”
那个印章的楚鸿远脸色非常难看:“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柳绵亦也苦笑了一下:“实话说,我也是找门路的学子之一,而且我家有钱,只要我想,总能拿钱砸一个门路出来。将军也该知道,此次进京我是志在必得的,可怎么个志在必得法就不好说了,在遇上、那位公子之前,我确实做了很多手的准备,我不能落了榜,不然、”柳绵亦摇头:“我是没退路的,所以就给自己多找了几条路,这枚印章也是我给自己找的一条路。”
楚鸿远忽然抬头问道:“那我想问问柳公子,你的名帖是哪位大人?”
“这个、我不能说。”柳绵亦显然没想到楚鸿远会直接问她这样的问题,其实这种进京先送拜帖就是约定俗成的,楚鸿远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他也一定收过这种拜帖,要说起来,那朝中大半官员应该都是收到过的。
楚鸿远确实收到过,但是收到归收到,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后面还有这样一环环的操作,见柳绵亦不愿意说,他也没有逼问:“印章可以给我吗?”
“当然,将军随意。”
楚鸿远点了点头:“我还要进宫一趟,时候也不早了,公子也先请回吧。”
柳绵亦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印章我没有用。从那日见过小公子之后,我就把印章收了起来,今日将军宴请,我便猜到了几分,就直接带来了。”
“看来柳公子是早有抉择。”楚鸿远拎着印章问:“不知公子的抉择是怎样的?”
柳绵亦也笑了:“我本意为私,到了这京城以后,就有了点改变,为公为私并不影响,我觉得两全其美就很好。”
拿着柳绵亦留下来的那枚印章,楚鸿远想着他说的话,为公为私并不影响,真的能不影响吗?
他本来还要赶时间进宫去接小皇帝出来看晚上的烟火,可临出门前,宫里就送了信儿,说不用他再跑一趟,让楚鸿远直接到长安街尽头的码头上等着就行,也没说什么时间,就这么一句话,楚鸿远不放心,传话的人又再三叮嘱说陛下交代了,将军只管去等着就是。
楚鸿远无法,只能交代手下多看着点,小皇帝要是出了宫,一定要严加看护,在他跟陛下碰面之前,眼睛都不能离开陛下人,然后就直接去了码头。
因为是朝沐节,大街上人很多,但是码头上就非常冷清了,也没什么人,楚鸿远自己等着无聊,拎着一壶酒找了地方打发时间。另一边的将军府里,老管家对前来拜访的顾斐然说了将军的去处,顾斐然对楚鸿远跑到码头上的行为感到非常诧异,再一听是宫里陛下来的旨,就更窝了点火,也往码头去了。
楚鸿远等了半天没把小皇帝等来,倒是等来了急眼的顾斐然,顾斐然像是一路跑来的,楚鸿远还没开口问他呢,顾斐然就先说话了:“鸿远,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一点儿斗志都没有了,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跟小皇帝养的那些狗还有什么区别!”
楚鸿远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滚!”
“我不滚!”顾斐然情绪非常激动的:“他是君你是臣,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在这儿翘首以盼,你盼什么呢?他让你在这儿等着,你就在这儿等着,你就没想过,他要是派兵直接在这儿伏杀了你呢!”
楚鸿远手里的酒坛子直接冲着顾斐然就砸了过去,脸色阴沉,眼里透着杀气:“这话,要是再让我听见一次,顾斐然,你自己掂量着!”
“我掂量着?”顾斐然这会儿也是急了眼:“怎么,你还要杀我?你为了他要跟我反目?楚鸿远,我一心对你,我们是什么情分,你一路走到这儿,不全是我陪你左右的,我一颗心全都给了你,为了你,我连死都情愿!”
“再说一遍,滚!”楚鸿远已经没了耐性:“你让我恶心!”
码头环境复杂,争吵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转角小巷里站着的人,萧明熠站在阴影里,只听了个只言片语,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却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楚鸿远他说恶心,所以,是恶心的吗?
脸上有冰凉的感觉,萧明熠伸手摸了一下,然后低头苦涩一笑:“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