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明明黎春都答应了,可一向疼爱自己的奶奶却反对,黎桃骤然从天堂坠入地狱,大悲大喜之下终于忍不住,嘶声大叫道:“我不管,大春都答应让给我了。”说完就跑了出去,院子里立刻响起她催促起轿的声音。

老太太吓的脸色大变,立即追了出去,这边王敏两人也扶起黎春,一起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刚走出房间,黎春就愣住了,先映入眼帘的是几间破旧的草房,连院墙都没有,只用竹篾扎了一圈篱笆。地面还残留着大雨过后的泥泞,坑坑洼洼的,还有许多鞭炮爆炸后的纸屑,落的满地都是。

远处的房屋也都是低矮的草房,有的已经坍塌了一半,破败不堪,但依稀还可以看见有人影晃动,显然里面还有人居住。

只有四周翠绿的树木,还有几簇五颜六色的野花,给这个穷乡僻壤增添了几分勃勃生机,只是周围穿着破烂的人群,立刻又把它打回了原形。

周围的男人们穿着对襟的大褂,中间是一字盘扣,女人们大多穿的都是连肩的偏襟上衣,宽大的裤子。可是不管他们穿的是什么衣服,只有灰色和蓝色的,而且还打着补丁。

黎春惊恐的无以复加,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是那个年代?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落后的小乡村,黎春呆呆的看着四周,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周围还围着很多人看热闹,见黎春痴痴呆呆的,不禁很是同情的窃窃私语起来,黎春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好半天那声音才逐渐清晰起来。

老太太尖利的声音很大,终于把她拉回了现实:“桃子,赶紧回家去,别出来丢人现眼的。”

黎桃此时已经冲到了轿子前面,掀开花轿的帘子就要抢先坐进去,黎老太太虽然脚小,但跑的却并不慢,在黎桃要坐进花桥的瞬间,就冲了过去死死地拉住了她,要把她拉回去。

黎桃却不肯走,死死的拽着抬轿子的木杆不放,一边还不管不顾的大叫道:“我就要嫁去赵家,你们谁也别想拦着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掰扯老太太的手,想要甩开她,坐进花轿里去,见她不肯松手,竟然弯腰在她手上用力咬了一口。

黎老太太正在拼命拉她,没有注意到,骤然被黎桃咬了一口,剧痛之下她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黎桃摆脱了她,俯身就要钻进花轿里去,黎老太太大急,不由脱口而出道:“桃子,你不能去,那赵家的少爷快要死了,嫁过去是冲喜,弄不好就会没命的。”

虽然黎老太太也眼热赵家的钱财,但她知道嫁过去就要受活寡,而且如果赵家迁怒,冲喜没能救到人,恐怕会把新娘子活活打死。所以她才拼命阻拦,现在见黎桃就要坐进花桥了,才忍不住说出了实情。

刚才还闹哄哄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黎桃还保持着弯腰进花桥的姿势,闻言僵立在当地。

王敏率先清醒过来,她娘家姐妹兄弟多,自小被欺凌惯了,因此她的性子被养的胆小懦弱。加上嫁到黎家又先后生了三个女儿,不受婆家人待见,平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欺负她,她可以忍,但要欺负她的闺女,她却不能忍,她怒气冲冲的瞪着黎老太太,嘶声道:“娘,你知道赵家的少爷快要死了,还要把大春往火坑里推,你就这么狠心,桃子是你孙女,难道大春就不是吗?”

见一向唯唯诺诺的儿媳妇,竟然敢和自己这么说话,黎老太太顿时大怒,厉声呵斥道:“赵家有钱有势,只要嫁过去,就能过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饿肚子了,有什么不好。”

若是往日,这么被婆婆训斥,王敏恐怕早吓的要死,可如今却是不管不顾了:“既然没什么不好,为什么不让桃子去,反正她不是想去吗?为了能嫁去赵家,把大春从山坡上推下来,现在还要死要活的,那我们就把这大好的机会让给她好了。”

王敏说着,就伸手去脱黎春身上穿的衣服,周围的人都穿着破旧的衣服。只有黎春身上穿着鲜艳的嫁衣,大红色的秀禾裙,刺绣精美,和周遭的灰败显得格格不入。

黎桃眼热她的衣服,黎春却没有丝毫的留恋,见王敏撕扯她的衣服,她很是配合,还帮忙去解胸前的盘扣。

看见黎春要把漂亮好看的嫁衣脱下来给自己,黎桃还有点心动,但想起刚才黎老太太说的话,就迅速冷静了下来,堆起笑脸道:“大春,奶奶说的对,你是大姐,这亲事自然应该是你的,我不会和你抢的。”

她满面含笑,语气真诚,好像刚才要死要活,想要代嫁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脸皮之厚,让人叹为观止。

黎春不想和她说话,只是鄙视的送了她一个白眼,黎桃见状有点恼怒。但想到黎春马上就要嫁到赵家去送死,她的心里顿时又平衡了,破天荒的竟然没有发作,只是含笑站在一边看起了热闹。

黎桃都表态不抢亲事了,但王敏的手依旧没有停止,只是王敏从来没见过这么华丽贵重的衣服,根本不知道怎么脱。

而且秀禾裙款式复杂,她一时半会根本解不开,急的脑门冒汗,但也不肯停下手上的动作。

见王敏这么胆大妄为,黎老太太气的直跺脚:“老二,你死哪去了,也不说出来管管你婆娘,她这是要上房揭瓦啊。”

众人闻言让开了一条道路,路尽头的土堆上,蹲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他相貌堂堂,只是脸庞黯黑,穿着的衣服上也打着补丁,不过浆洗的很干净,应该是他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了。

此时他正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烟雾缭绕间,依然可以看见他满脸的愁容。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他才呐呐的收起了旱烟袋,缓缓地站起身一步一挪的了过来。

但他却不敢直视黎老太太,低垂着头道:“娘,当初你……你也没说赵家的少爷快死了,要大春嫁过去是冲喜,要不……还是……不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