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槐将新的训练情况汇报完,就眨巴着眼睛看向邱格,一副‘坐等鼓励’的姿态。
邱格不禁失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狗头。
“加油。”青年温和的说道,“你可以的。”
“嗯哼。”
少女微微仰头,自信满满:“当然啦!我可是走后门的人,怎么可能赢不了。”
“……除非出现一个天选之子。”
她的眉头一皱,认真的思索了半晌,才喃喃自语:“作为被地球钦定的救世主,我已经够天选了吧?嗯,绝对够了。”
“——我肯定是第一名!”
孟槐抑制不住的乐了,眸子弯成月牙,唇角疯狂上扬,笑得灿烂至极,又透着浓浓的傻气。
“我居然要拿第一了……”
邱格:……
——不要再‘嘿嘿’了!
他冷酷无情的提醒道:“突然从学渣变成学霸,同学说不定会认为你作弊噢。你做好承受非议的准备了吗?”
“当然!”
孟槐坐回椅子上,自然而然的解释道:“嘴长在别人身上,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刚开学的时候,我因为和家境富裕的舍友走得近,日常被怼狗腿子。”
“后来——”
她双手交握,露出唇边的小酒窝:“我把那些人全怼回去了,顺利的收获了一堆迷弟迷妹。”
邱格:……
惊了.jpg
——你原来是这种人设吗!
前辈一边嘀咕‘完全看不出来啊’,一边放下了心中的忧虑,转而关心起另一件事。
没看错的话……
他提到‘孟槐’的时候,那个史上最难搞的新人……停顿了几秒?反应似乎挺剧烈的。
所以。
邱格翻出手机,找到了新人的资料,再把屏幕放到孟槐前方的桌子上。
“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询问。
孟槐低下头,看着屏幕。
姓名:戎安
年龄:18
……
旁边附有一张彩色照片:长发及腰的少女神色郁郁的望着镜头,五官明明十分精致,却因为过于空洞的眼睛而显出几分恐怖。
有些像贞子?
孟槐思考了一会儿:“……见过吧?”
“吧?”
邱格捕捉到了关键词。
“嗯。”孟槐点头,“我记不太清了。毕竟只见过一面,她本人和照片也有差别。”
比如:刘海更长,脸颊旁的黑发遮住了侧脸,气质更加冷漠和阴沉。
——孟槐就是靠气质认出来的。
这么特别的人,即使只见了一次,也不会转眼就忘。况且,她在记人上格外有天赋。
“……只见过一次?”
邱格又捕捉到了关键句。
他在孟槐颇为傻白甜的‘对呀’中捂住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算了。不管了。”
“怎么了?”孟槐歪了歪头。
“戎安是和你同一批诞生的新人。但是,她攻击了她的引导人,并表示绝对不会加入组织。”
“不加入是正常的,但主动攻击他人……”
邱格评判道:“我觉得她不太对劲。”
……不对劲?
孟槐看着屏幕上的照片,陷入了沉思。
她见到的戎安,失魂落魄的往楼上走,仿若背负着全世界的绝望——强烈到让她无法忽视。
于是她停下脚步,问了句‘你还好吗?’
戎安沉默了很久。
久到她开始怀疑自己问的是哲学家们讨论了几个世纪也没能得出答案的经典难题,而不是和‘你吃了没’一样的日常关切语。
当时的她调整了心态,回忆了一堆心灵鸡汤,随时准备在学妹表诉悲伤时灌给她。
然而。
戎安只是一言不发的抬起脚,离开了她。
于是她想:做了件莫名其妙又惹人烦的事呢——为这次的相遇写下了结尾。
没料到。
她与戎安还有续集。
孟槐忍不住唏嘘。
“戎安。”她轻声唤出这个名字,托着腮,垂下了眼帘,“……总觉得很熟悉。”
——“我应该在哪里看见过。”
“在哪里呢……”
她揪着柔顺的发,绞尽脑汁的想着。
戎安。
18岁。
就读于晋江大学……晋江大学——校论坛?!
“我知道了!”
少女一拍桌子,就掏出了手机,打开校论坛,直接进入了精品区。
——那件事闹得非常大!
【主题:抵制校园暴力,从我做起】
【主楼内容:
大家应该都听说了。
我校的一名大一学生,在同学的恶作剧之下,摔破了脑袋,至今仍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躺着。
根据爆料,她不是第一次被恶作剧了。
……】
这件事,上了当地的报纸,被网友们讨论了近一个月,热度十分高。
虽然贴子刻意的隐瞒了受伤学生的信息。
但是。
孟槐的人脉太广了。
就算她没有扒受害者信息的意思,也有学弟/学妹用这件事当借口,来找她聊天。
她被迫知道了——
受害人叫戎安。
听说,戎安在医院里躺着,生死不明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去探望她。
听说,欺凌戎安的人都有背景,在事件的热度下去后,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罚。
听说,回校的戎安受到了冷暴力。
“……”
孟槐盖住手机,表情晦涩。
“前辈。”
她低声问:“被地球意识挑中的人,都是愿意为这个世界献出生命的烂好人,对吧?”
“……嗯。”
孟槐的心脏忽然泛疼。
绿意盎然、光鲜亮丽的校园内——
黑发及腰的少女垂着脑袋,微微佝偻着身子,轻手轻脚的贴着扶手行走,却无意间和同样低着头的她撞上,不由自主的顿了顿。
少女没有抬头。
却极轻的,饱含愧疚的,对她说。
——“抱歉。”
这个世界从来不爱她。
可她从始至终——即使伤痕累累、深陷泥沼、一无所有——她一直。
一直,善待着这个世界。
所以,地球意识选中了戎安。
所以。
她连自己的命也要被夺走了。
※
戎安坐在礁石上,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她想。
自己大概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吧。
小时候,父亲酗酒、赌博、家暴……她的母亲拼死护着她,没有让她受到一丝的损伤。
在她的眼里。
父亲是扭曲的、可怖的怪物,而母亲,汇聚了所有的温柔与勇气,是她仅有的温暖。
是她的光。
为了她,母亲鼓起勇气,离了婚,带着她逃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们约定了。
从现在开始,抛弃过往的阴霾。
要幸福的活着,要爱对方。
后来……
那个残暴的怪物,寻到了母亲的家乡……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接到了一通来自警方的电话,回了几天家乡,就性情大变。
母亲说:你是灾星。
母亲说:你害死了我最爱的两个人。
母亲说:我真希望我没有生下你。
——母亲分裂成了两个样子。
一个会温柔的抚摸她的头,给她做热腾腾的饭菜,帮她上药,向她道歉;一个会用东西砸她,掐她的脖子,极尽恶毒的咒骂她。
——母亲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怪物。
但她不恨母亲。
小时候不恨,长大后更不恨。
母亲是爱着她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是爱着她的。
不论受多少伤,不论有多痛苦,不论被如何诅咒——她注视着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扼住她的咽喉的母亲,在窒息感中控制不住的留下眼泪,唇边却带着温柔的弧度。
——没关系。
——没关系的。
在您拥抱住我,替我抗下父亲挥过来的拳头,于□□碰撞声中压抑着痛呼,安慰我‘不要怕’,对我说‘妈妈会保护你’的刹那——
我就承诺了。
——我会永远的……
——永远的爱着您。
直到死亡抹去我的意志。
所以。
戎安抚过手臂上的密集伤痕,僵硬的扯了下唇角,乌黑的眼眸里死水一片。
所以。
疲惫不堪,没办法再继续爱您的我。
打算离开这个世界了。
对不起,妈妈。
——我要逃走了。
她把随身物品一件件的拿出来,放到礁石上,再脱掉鞋子,卷起袖子。
——“嘀嗒。”
手机发出了提示音。
戎安漠然的瞥了一眼,然后怔在原地。
【那个……】
【中午好呀!】
【我是孟槐,我们能交个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