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聊是在吃完早饭后回来遇到白予的，自从上次吴逸卿给她带了几天早饭后，她的胃似乎习惯了在早上进食，到点儿就醒。
远远的走到门口，看见花圃旁边杵着个人。
白予眼尖，她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发现了。
“聊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聊面前，“中午请你吃饭吧？”
“不用。”对上白予的笑容，她把脸偏了偏。
“有什么事情就在这儿说吧。”
“我爸的公司最近和悦华有合作，你不是一直想去悦华做编剧，我……”
周聊抿抿嘴，“白予，我大一确实很想进悦华，可我已经毕业快一年了……”
努力的方向早就变了，喜欢的人也一样。
当初一见白予她心口就小鹿乱撞。
而那头小鹿，在他没有跟她商量一声就和青梅竹马一同出国的时候就撞死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困难，或者我能帮你什么……”白予察觉到她要走，伸手扣着她的腕子。
“我现在过得很好。”
白予低下头，周聊退后两步，这才发现阳光底下的人穿着黑裤子和白色卫衣，一如几年前的青涩模样。
也是当年周聊说最喜欢的男生的打扮，现在……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片军绿色，嘴角无意识地扬了扬。
“你能再考虑一下我们……”
“不能。”她回答得干脆，“你出国的时候我就说过了。”
白予深吸了口气，有些急躁，“就是因为我和芊芊一块儿出国？我也不想的……”
姚芊。
周聊记得这个人。
她突然盯着白予，问了句，“你记得我的生日吗？”
对面的人一愣。
自嘲般地摇摇头，她当年提前好久就念叨着过生日的时候两人要一起去城北新开的那家餐厅，“二月二十号，当年你和姚芊一起逛街的那天。”
那个时候周聊还不知道白予要出国的消息，白天宿舍的人一起出去逛街，在商场里看见他们了。
两人买了一样的行李箱。
晚一点周聊就收到白予的消息，说晚上不陪她吃饭了。
又过了几天，她才从体育系的同学那里得到消息，说白予要出国。
“聊聊……”
“行了，都过去了。”周聊摆摆手，“回去吧，我就不请你上去了。”
吴逸卿一口气爬了六楼，看了看周聊家紧闭的大门。
想了好一会儿，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挂着门把手上，赌气似的。
进门很快换好了衣服，再出门的时候，东西还在。冷哼一声，依旧从安全楼梯下楼。
周聊出了电梯就看见门上挂着某干洗店的袋子，还有一个牛皮纸的拎包。
打开来一看，是生的馄饨，上次跟吴逸卿顺嘴提过的那家。
翻了翻，冻起来够她吃一周的了，里头还配有一小袋一小袋的酱油包，没有一点葱花。
甚至，连辣椒都用小袋子单独装在了旁边。
周聊抿着嘴，漾开一点笑容。
那男人心细得很……
拎着东西敲对面的门，不开。
耳朵覆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似乎没什么动静，算了算也没到他休假的时间，约莫是回来拿东西的吧。
回家后把东西收拾好，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之前习惯了中午才起床，早晨半天的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打发。
给日万铲了屎，洗了衣服，拖了地，刷了马桶，连中午的外卖都预定好了，也才不过十点半。
打开落灰的电视，地方台在放新闻。
放完了某商场的折扣和某牌子老人运动鞋的广告，在周聊快要关电视的时候，突然转到了户外直播。
在医院。
是昨天爆炸的后续报道。
除了牺牲的指导员张辰以外，还有几个消防战士也受了伤。
都是生脸，领导慰问结束后，转接了另一个现场记者，内容是张辰的追悼会。
画面还没推进的时候，就听见里头哭哭啼啼的声音，记者介绍说是张辰的妻子。
话筒刚要递上前，被人拦住，“不好意思，不接受采访。”
这声音让周聊瞬间从沙发上坐直，一身军装常服的吴逸卿挡在张辰的家人前面，神色淡漠。
记者本来还想说什么，最后也没吭声。
冷着脸的吴逸卿和平时都不同，站在那儿就让人发怵，再加上一身笔挺的军装，更是让人不敢靠近。
到场的人家人朋友居多，也有昨天被他们救出来的工厂员工，可张辰生前的战友除了吴逸卿，其余的都没到。
一身军绿色的他站在人群里格外惹眼，出去的时候还是有记者忍不住把他拦了下来。
“请问你是死者张辰的同事吗？”
吴逸卿拧着眉，应该是对“死者”二字不满。
记者见他没否认，将话筒往前递了递，“请问张辰作为一个中队指导员，应该算是文职干部，为什么会参与昨晚的救火？”
“特大型火灾需要有副连级以上的干部到场。”
“那中队的队长当时在何处？”
吴逸卿：“我在大队开会。”
记者将话筒又往前递，“就是说如果你没去开会，张辰就不用带队出警？”
“是。”
“那你对张辰的牺牲会不会自责？”
这话问出来连屏幕前的周聊都倒抽了口凉气，“靠，这货实习的吧！”
吴逸卿面色不变，刚想说什么，被后面的张父张母护着，“小吴还得回局里，有什么事情问我们好了。”
他看着老两口的后背，怔了怔。
张母把他往镜头外推了推，“赶紧走吧，路上小心，有空来家里吃饭，小辰生前常念叨你……”
很快，画面里就剩了张辰的父母，斑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周聊将电视关掉，她看不了这种场面。
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有些不上道的记者还非要让他们说说失去儿子的感受。
吴逸卿回去的时候，局里死气沉沉的。
连一向笑嘻嘻的徐福，都沉着脸，手里捧了本马克思，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
“老大……”抬头的时候，眼里还带着泪花。
“眼泪给我憋回去。”
徐福偏过头去缓了缓，“指导员家里还好吗？”
能好吗……
见吴逸卿没答，徐福也觉着自己问了句废话，讪讪地摸摸鼻子。
“你手里是什么？”
“衣服。”吴逸卿把手里的休闲装放进柜子里。
徐福：“我记得你早上出去的时候穿的就是常服……你特地回家换的？”
吴逸卿咳了一声，“嗯。”
“然后又换回来了？”
“嗯。”
“……你没事儿吧。”
“几点了？”吴逸卿提高声音。
“报告队长，十一点五十五。”
“还不出去列队，不想吃饭了”
“是！”
吴逸卿靠在椅背上，摇头。
其实根本不用回家，也不用换衣服。
但早上那会儿可能是魔怔了，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回家一趟。
没想到还憋了一肚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