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三十九章 再相见

修长的手指轻轻搭着楼梯扶手,这是一双指骨分明形状好看的手,顺着手臂向上看去,白色类似长版西装外套的制服,领口露出少许内搭黑衬衫,系着色调偏深的红色领带,以黑色线条修饰,精致的袖扣纹路凸显设计者的用心。

青年拥有一张俊美的脸,高挺的鼻梁,形状好看的唇,乘载灵魂的双眸最为引人注目,点点忧郁的情绪丝毫不减其风华,独立于人海之中的特殊气质,无愧于纯血之君暗夜帝王的封号。

玖兰枢驻足一楼,仰头凝视正中的画。

他的目光十分专注,彷佛全世界仅剩双眼倒映的景色。

黑主学园放假的日子,玖兰枢特地前来蓝堂宅邸,只为了挂在大厅壁上的画。一楼的阶梯延伸至画下,碰到墙壁后往左右两侧分开通往二楼。

这是一栋吸血鬼贵族宅邸,雄厚的资本世代传承,并未特意装潢地金碧辉煌,从细节及摆设依旧可以看出无法用钱衡量的价值。

都是些年代久远的珍贵古董。

“枢大人。”

成熟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玖兰枢看着画没有回头。

选择称呼名讳以表亲近,蓝堂家主静了会,继续说道:“小犬多亏您照顾了,我想向您表达谢意。”

棕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油画,眼底蕴酿对悠久时光的怀念,他不希望打破这份于他而言珍贵的宁静。

“蓝堂家主。”

贵族低垂头颅,表达臣服之意,“是。”

玖兰枢终于舍得移开胶着画上的目光,平静的看着贵族“先让我……一个待着,好吗?”

闻言抬头直视玖兰枢目光的贵族惶恐的垂首,至上最高的歉意。

“当然,您想待多久都可以,打扰您了,我马上离开。”

懂得察言观色的贵族自行退下,将空间留给纯血君王,他退到走廊,吩咐仆人撤掉准备妥当的丰盛‘食物’,打算等他的贵宾愿意接受他们的招待时再将最好的奉上。

蓝堂家,是王权派,和玖兰家的关系维持良好。蓝堂英到黑主学园就读,跟在玖兰枢身边代表着,蓝堂家支持纯血君王吸血鬼与人类共存的理念。

推朔到久远之前,蓝堂家发迹的时段,他们的始祖名为蓝染皋月,与玖兰的始祖发展为恋人关系,蓝染皋月拥有纯正的金发金眸,蓝堂家的子孙却几乎没有诞生过和始祖一样有着金色眼瞳的孩子。

蓝堂家族的血脉延续欧洲吸血鬼贵族,他们遵从始祖愿与人类和平共存的意思,和人类有了交流,互相来往、通婚,后代子孙融入人类的血。

敬重最初领导他们的始祖大人,世代传颂,要子孙们铭记先人的恩惠。

本家大厅的画像便是标志物。

玖兰枢仰首,脖颈呈现优美的弧,淡薄的瞳孔倒映眼前所见。

画上是一位美丽的女子,她坐着双手半握放在腹部,身穿欧洲贵族的裙装,金色长发拨到胸前,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眼带笑意,姿容静谧高雅。

这名气质高贵的女性,是他漫长生命中遇见最美好的存在,与她一起度过的时光,是他珍惜心底保存的回忆。

在失去她以后,以她的心脏制造的武器处决不断烧杀掳掠的同胞,人类的困境虽有所缓和,玖兰枢心里的空虚却始终无法消弭。

挚爱的逝去,硬生生带走了他的一部分。

让他的心脏彷佛被挖走了一大块,余留残缺的空壳。

玖兰之所以被称为王族,是因为他们这一血脉,偶有那么一个能使用专门对付吸血鬼的武器。

真实型态为镰刀的狩猎女神,以及长管式手.枪血蔷薇之枪。

这两把只会对吸血鬼造成巨大伤害的武器,是他的妻子以心脏为基础打造而成。

是为了他……

温柔的目光不免染上哀伤的神色。

他不断寻求与人类共存的方法,永恒的生命于他而言只是诅咒,他站在轮循环外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在流逝的岁月中迎向死亡。

只是想度过平凡的一生,如此简单的愿望,却是无法实现的奢求。

玖兰枢盯着画,难得的时光,他一刻也不想浪费,耳边若有似无的呢喃声,是她最后对他诉说的话语。

[枢……我并不讨厌,人类喔……]

吸血鬼只是拥有异能的变异物种,她说,她在人类父母身上感受到满载的爱,还说,比起吸血鬼人类虽然弱小,却拥有难得的温柔与坚强。

我期望的……是有妳在的世界。

真正的愿望是……

将女子的笑颜深刻印入脑海,时间彷佛在此刻静止,空气沉淀,一切是如此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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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染在日间部担任课堂讲师,夜刈十牙在他之后也去了夜间部,当起吸血鬼新秀们的伦理课老师。

一个猎人当讲师教一群吸血鬼的画面,虽然除了玖兰枢之外其他都只是年纪很小的新生代吸血鬼,排斥以成本能。蓝染有想过凑热闹去看看,但鉴于有可能来个尴尬的遇见,他思考过后还是否决了这个念头。

使用的身体设定是别人已成婚妻子什么的……蓝染只能说这个世界很会搞事。

连他这种心理承受力强大的人接收世界传给他的讯息时,也不免感到无语。

等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就与他无关了,要多感人的相聚都没关系。

平淡的校园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应证黑主灰阎担忧的事件发生,理事长紧急将学校里的孩子保护起来,勒令所有学生待在宿舍严禁外出。为了保护这所寄托梦想的学校,以及在这所学校就读的孩子们,传说中的吸血鬼猎人重新拾起武器,迎战玖兰李土及元老院的吸血鬼军团。

这场吸血鬼大举入侵学园事件中发生了许多事,锥生零听了刺杀玖兰李土失败伤重濒临死亡的胞弟锥生一缕遗言,忍受内心翻腾的痛苦,噬其血肉补全双生子一出生就分散的力量。

黑主优姬的封印松动,精神彻底崩溃前玖兰枢亲手替她解除了封印,令她取回身为纯血种的记忆,亲生母亲为了让她能以人类身分生活而牺牲性命的冀望随之破碎,同时,也失去了作为一个平凡人类生活的机会。

掀起这场骚动的祸首,在锥生零及玖兰优姬合力下,迎接了死亡。

念着玖兰树理的名字,透过她的女儿望着那张酷似所爱之人的面孔,询问为什么配不上,为什么没有被挚爱选择,要怎么做才会被接受,像个孩子一般,困惑的寻求答案。

玖兰优姬的镰刀刺穿了这名为爱癫狂失去理智的纯血种,心脏遭到猎人武器重创,玖兰李土似乎在这一刻退去了所有疯狂,只是个受伤的迷途之人。

“我想要的……不是这种冰冷的武器……”

声音中蕴含极其深沉复杂的情感,玖兰优姬睁大了眼睛,一旁虎视眈眈的锥生零掐断任何一丝敌人反扑的机会,扣下板.机,展露真姿的血蔷薇之枪驱使大量荆棘吞噬玖兰李土。

“血的味道……”抬眼看着有点距离的校舍,呢喃的语气意味不明,“迎来终章了吗?”

风带起金色的发丝,斩于刀下的吸血鬼化为尘粉,于风中消散。

“蓝染?”手持长刀的黑主灰阎看过来,没戴眼镜放下束发的男人多了分难以亲近的冷漠,这才是被称为传说中的猎人,他真正的样子。

“没什么。”

蓝染笑了笑,明白表示没有后续,黑主灰阎盯了他一会变移开探究的眼光。

遭到袭击的那一刻,他们还有夜刈十牙便前往黑主学园唯一的入口,迎击吸血鬼大军,真正的敌人则是由两位风纪委员和夜间部的吸血鬼们‘招待’。

事件结束,尚有许多后续影响需要处理,黑主学园暂时停课,战斗中被破坏的建筑需要修整。与元老院有勾结的猎人协会会长死亡,现任协会长是为夜刈十牙,并将锥生零列为下任会长候选人。元老院遭到玖兰枢歼灭,未留活口,管理吸血鬼世界的权力回到王族手中。

…………

……

远离俗世的白色建筑,高塔耸立外观状似城堡,这栋别墅建在森林里,不为外物所扰,环境幽美寂静。

蓝染擅自入侵宅邸,从大门进入,可以隐藏气息无声行走的他刻意留下了声音。

脚步声在这幽寂的环境分外突兀,洁白的地板倒映访客的身影。

金发的纯血种收敛吸血鬼的气息,来到一间单调的房间,里面没有摆放任何家具,只有一副深褐色的棺材位于房间正中央。

蓝染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棺材,手掌轻抚棺盖。

这副棺材里躺着一名自我沉睡的纯血种,名为黄梨。

纯血种的血液具备强大的力量,对心存野望的人而言,是实现理想的补品。

“为何要躲起来?”蓝染手心贴着冰凉的棺盖,和吸血鬼的体温同样的冷,有脚步声响起,他抬起低垂的目光看着方才走过的入口。

金色波浪长发微微飘动,女子出现在门口,寒冷的天气他穿着粉色的大衣,白皙的手扶着门框,探究的视线投向蓝染。

“你……”白蕗更皱眉,感到不解还有忌惮,“纯血种?”

“果然满不过。”蓝染轻笑,似乎早有预料,他的伪装对纯血种的效用不大。

白蕗更此行欲刺杀她的未婚夫黄梨,取得黄梨控制温度的能力,现在多了一名能力未知立场也不明的纯血种,她只能采取迂回手段,试探蓝染的目的。

但是蓝染没有陪白蕗更游戏的念头,就像他对这个世界,对这个身分感到腻味。

时机已成熟,他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离开前顺带帮忙处理一下暗中搞小动作的家伙,算是借用身体的谢礼。

“无须多言。”蓝染拔出腰间配刀,将纯血种偷袭的蜘蛛分.身斩成两半,提刀直指白蕗更,“我是为阻止妳的目的而来。”

白蕗更沉下脸,尚未取得成王的力量,却有着不相符的高傲,“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她伸出指甲圆润的指尖,“我,迟早会成为女王。”

听见如此霸气发言,蓝染不合时宜的想笑出声,膨胀的自信让这位女性纯血种在蓝染眼里引人发笑,这种程度就想称王简直异想天开。

地板龟裂飞溅的石子喷向脸部,蓝染脚步移动避开飞石,翻转手腕长刀截下白蕗更的攻击,顺势旋转刀身刺向敌人的面门。

刀刃掠过,少许金色的头发被削断,白蕗更精致如洋娃娃的脸颊出现一道血痕,血珠冒出。

老样子笑脸迎人,笑意未达眼底,蓝染有如逗猫般周旋着,不下死手。

他似乎对白蕗更的实力感到失望,破解白蕗更的招式,刀尖半垂,评价道:“完全不行阿,妳的程度。”

“是否将目标放得太远了呢?与实力不相符的野望,只会让妳看起来更滑稽。”

原本只是想分散蓝染注意力的白蕗更动作一顿,显现出吸血鬼本质的发红瞳孔锁定他,猛地出手。蓝染避过凶猛的攻势,向后轻轻一跃拉开距离。

“哎呀,生气了?”蓝染随手斩落蜘蛛分.身,瞇眼盯着气息改变的纯血种,笑容肆意,提刀从下往上一扫,风刃击中目标,瞬间见血。

白蕗更捂着伤口跪了下来,蓝染走进,佯装欲给予最后一击,一只手臂却在这时突然从后面刺穿了他的胸口。

“唔!!”

受伤的白蕗更变成一只蜘.蛛,抽搐了下便不再动弹。

蓝染见目的达成嘴角小幅度的勾了勾,口腔涌出鲜血,金色的瞳孔有一小段时间失去焦距,视线重新聚集,茫然而吃力的低头看着穿透胸腔沾染鲜血的手臂。

原本打算刺穿心脏,却在最后一刻让目标避开了要害,白蕗更手掌往内弯欲挖出敌人的心脏。

毁掉心脏,就算是纯血种,也只能向死亡任命。

她没能如愿,因为手臂已不再她的身上,先是整条手被砍断,白蕗更愣神之际,锋利的日本刀割裂血肉,伤口从肩膀延至下腹。

白蕗更反映迟滞的转身,踩着自身的血,缓慢的向棺材移动。

她还有机会,只要挖出黄梨的心脏,吞噬黄梨的力量,就还有机会……

“我不会……停在这里……”

“我是……要……成为……女王——”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长刀准确的贯穿了跳动心脏,截断了她的生机,也摧毁了她未能完成的野望。

皋月的眼神冰冷的不含丝毫温度,面对敌人,他能化为冷酷的魔鬼。

慈爱,是留给在乎之人的感情。

蓝染不知道的是,所有提供给他的身体都是每个世界为他量身打造,以他为模板制造的存在,本质还是有相似特点,不同的遭遇造就不同的人,没有人是完全相同的,所以才会有差异。

白蕗更的身体变成沙状,皋月才脱力般缓慢地压住伤口坐下。

皱眉压抑着重伤亟欲吸食血液的本能,眼帘半垂,美丽而纯粹的金色眼瞳因受伤缺血而红的似滴出血。

他喘着气,出鞘的刀静静躺在地上,皋月染血的手压着刀柄,即使是糟糕的状态,依旧保留最基本的警戒心。

查觉到有东西靠近,他立马抬眼,锐利的目光投向入口,腥红瞳孔倒映的景色却令他睁大了眼睛。

门口处站了一只体型超越标准的黑狼,牠的毛发光泽柔亮,睁大的瞳孔像上等的红宝石,璀璨迷人。

黑狼下意识地摇了下尾巴,抬起前肢向前跨一步,又像害怕什么似地,踌躇不前,只是睁着那双漂亮的眼,静静凝视皋月。

皋月看着黑狼笑了,熟悉的气息让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颜,他对着黑狼张开双手。

“枢。”

赤色竖瞳震颤,表达来自本体的激烈情感,黑狼不再犹豫,牠走到皋月身前低垂狼首,皋月眼神温柔的看着,未染鲜红的手轻抚黑狼的头,手背滑过黑狼的脸颊,伸手环抱黑狼。

黑狼乖顺的靠在皋月的肩膀,确认对方的存在,是真实的,不会梦醒便消失不见。

他是真实的。

熟悉的,让人怀念的感觉。

赤瞳倒映近在咫尺的面容,毛茸茸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地面。

“枢,等我。”皋月避着双眼说道。

大黑狼抖了下耳朵,歪着脑袋。

“这一次,换我去找你。”

玖兰枢握着门把的手顿住,他停在门前,脸色复杂难辨,眼神却不再静若寒潭,似是找回了遗失的光。

目光是许久未见的温柔,玖兰枢用只有他听的见的音量轻声说道。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