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一片黑压压的，巨大的血色肉球轰然砸下，压垮了一大片或高或低错落着的树。
卡萝发泄似的狠狠踢了一下克莱尔医生发头颅，那颗脑袋甩着鲜血飞出了好几米远。
程翎在卡萝冲上前的时候已经转头就跑了，他还要赶着结束这场游戏，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卡萝一蹦一跳地追上他：“叔叔，你说我们都是游戏NPC，为什么你可以离开这里，我就不行？”
程翎没理他，继续狂奔，时不时还在树丛中跳跃，没一会就已经可以看到在小树林里冒尖尖的小破诊所了。
“叔叔！叔叔！”卡萝也不甘落后，像个小喇叭一样在他身后叫个没完。
程翎突然一个急刹，卡萝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背上。
“怎么了？”卡萝以为前面出了什么事，揉了揉被撞疼了的鼻尖，伸头往前张望。
程翎把刀插到地上，抬手狠狠揪住前额的刘海，眼神凶恶地盯着她。
“怎么了叔叔？”卡萝头发被这样一薅，登时感觉发际线后退了十几公分。
程翎咬牙切齿：“再说一遍，我他妈是哥、哥。”
卡萝笑嘻嘻地说：“知道了，叔叔。”
程翎放弃挣扎地仰头叹息一声，两只手崩溃地抓了一下头发，拔起刀转身继续跑。
“叔叔叔叔，我跟着你一起离开好不好？你带我走好不好？你如果答应我我就不杀你同伴好不好？”
程翎：真晦气。
说话间他已经推开诊所的大门，这门只是虚掩着，应该是黄毛和白袅袅进来的时候给他留的门，一楼一片漆黑的，没有人声。
“镇子里的人早都不来这里看病了，你们一开始就被骗了。”卡萝一张口就老大声了，丝毫没有考虑这里的气氛，她的声音一直传得很远很远，飘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你再说一句话试试？我手里好像还有些可以绑人的绳子。”程翎笑眯眯地看着她。
卡萝抿嘴，瓷白的小手做了个拉链拉上嘴巴的动作，抬头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她看起来心情特别好，可能是因为刚刚报复了那个折磨了她无数年的仇人。
程翎提着刀直奔电梯。
【NPC玩家[程翎时限内]完成单独系统任务[协助卡萝抓住所有玩家]4/4，奖励道具[实用的修眉刀]。】
程翎：“......”
怎么，是他的野生眉不好看吗？
还是系统希望他用这把修眉刀给那些没皮的怪物修修毛？
程翎无语问青天，又重重叹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再一次转身看向卡萝。
果不其然，那个暴力萝莉此刻左手抓着骆哥右手提着魏玮，正在纠结要以什么手法来掐死他们。
“你给我放手。”程翎皮笑肉不笑。
“我不放，叔叔。”卡萝也微笑。
手是不可能放的，这事关一个NPC业务能力的尊严。
魏玮被卡萝顺手抓住了脖子，已经翻着白眼口吐白沫了。
他和骆哥刚刚看见程翎好像被卡萝挟持了，一时脑热就想冲上来救他，结果卡萝看都没看他们，两只手一伸就把他俩逮住了。
太他妈丢脸了。
魏玮的人生走马灯放的不是自己的生平，而是两个大男人被小姑娘碾压的耻辱画面。
就在他快要背过气的时候，突然感觉脖子一松，新鲜的空气顿时前赴后继地朝他涌来，他脱力地跌坐到地上重重喘息，与此同时听见卡萝发出撕心裂肺地尖叫：
“我杀了你！”
卡萝挥动着断了十指的手，疯了似地冲向还在收刀的程翎。
“来。”也不知道程翎是怎么做到的，看似轻松地把手里弯刀一推，刀就架到了卡萝脖子旁，要不是卡萝及时收住力，她的脑袋和脖子此刻就已经分家了。
卡萝仰着头，眼里喷出狠毒的光。
“小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戾气这么重，天天喊打喊杀的。”程翎嘲弄地用刀背拍了拍她的脸。
妈蛋，这人也太嘲讽了吧。
你把人家小姑娘手指头都割了，人家为了表达愤怒不得说两句？
骆哥黑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冲着程翎说：“喂，你停手干嘛？我问给你争取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快点干掉她？”
魏玮听着这话都有点难受了。
我们争取了什么机会？
让程翎发挥作用来解救自己的机会吗？
程翎倒是也不恼：“我留着她还有点用，怎么，难不成让她跟着你害怕啊？”
“你他妈这话什么意思！”骆哥跟个□□桶一样一点就炸，从兜里摸出生了锈的手术刀就要往卡萝脑袋上扎。
程翎拿刀“铛”一下挡住了。
“诶诶诶都冷静点！”魏玮赶紧出来打圆场，“程哥，你也别刺激骆哥了，刚刚我们遇到小白他们了，他们上来就说出口在楼梯，一溜烟就没影了。”
“我们没跟上他们，其他楼层都找遍了也没有楼梯，于是大着胆子自己去了四楼，结果发现四楼现在满是怪物，我们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的。”
“满是怪物？”程翎放下架在卡萝脖子上的刀，抱着臂欣赏骆哥难看的脸色。
“对的，至少有六、七只怪物......”魏玮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打哆嗦。
程翎扭头问卡萝：“你爸一共抓了七个人做实验吧？”
卡萝恶狠狠地瞪回他：“他不是我爸爸！”
程翎扛起刀敲了敲自己的肩膀，迈步向电梯走去：“怪物都是失踪的人变的，你爸爸最后把自己也变成了怪物。”
“你妈妈给你的第八个娃娃成功帮你挡灾了。”
每一个娃娃都代表着卡萝，前七个娃娃代替卡萝成为了怪物。
卡萝的妈妈是上一任历经轮回的NPC，为了解救女儿一次又一次地缝制能够替代她的傀儡娃娃，并且在每一次轮回里都默默忍受着那个可怕的丈夫。
可惜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缝好娃娃之前死了，卡萝成了新的牺牲品，被父亲杀掉，不断地开启了新的轮回。
卡萝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咬着牙气鼓鼓地跟着程翎走了。
魏玮还有点怕卡萝，踌躇着问骆哥：“我们要不要跟着？”
骆哥“呸”了一声：“不跟着我们还能干嘛？原地等死啊？”
可是上四楼不更是找死吗？
当然这话魏玮只敢偷偷腹诽。
......
电梯“吱呀吱呀”地运作着，程翎抱着臂盯着跳动的楼层数，低声问卡萝：“关于这个游戏，你知道多少？”
卡萝闻言冷笑，斜眼瞥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了呢，叔叔。”
程翎默默对着卡萝亮了亮手里的刀。
卡萝攥了一下没有手指头的手，扭头目视前方：“我死了五回，每一次的剧情都是不变的，总结起来就是我被关在地窖、地窖里会死两个怀孕的女人、蛇尾的怪物、我被抓去做载体、死亡......每一次每一次不断地循坏。”
“唯一有变数的，就是会有不同的人来这里当实习生。”
“随着每一次死亡，我发现自己身上有不同于其他人的力量。起初我以为这种力量是来自于那个人对我的改造，我乐此不疲地用它来杀人。”
“直到上一次轮回中，在我要杀两个摔倒的实习生的时候，我清晰地听见了他们喊着‘游戏’、‘道具’这一类的词语。”
“那一瞬间，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所有被系统屏蔽掉的词我都回想起来了。”
“我那时候就明白了，这是一场游戏，我的一切痛苦都不过是一场游戏。”
卡萝笑得残忍，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在我们这一局游戏里，你没有死。”程翎言简意赅。
卡萝：“对，正常来讲我几年前就该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我一直活到了现在，原本早就该来的实习生也迟到了好几年。”
程翎心中有自己的考量。
骆哥和魏玮在一旁胆颤心惊地听着，不敢插话。
电梯快到了，黄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程哥，我们一会怎么搞？”
程翎抬脚踢了卡萝一下，卡萝一个趔趄站到了最前面。
“一会你在最前面抗伤害，我们直接往医生办公室跑。”
卡萝：我还只是个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让我承受这些。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们？”卡萝冷笑着看他，“我说不定一直在找机会杀你们呢。”
程翎竖起一根手指：“你帮我们，我带你出去。”
电梯门“叮”地开了，一束光照从卡萝身后照来，穿过她的发丝，映到程翎脸上。
“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了。”
卡萝深深地看他一眼，回头，抬手，十根手指头怪异地从断裂处重新生长出来：“成交。”
她飞扑向前，一头扎进血色的怪物堆中。
程翎转头看向骆哥和魏玮，伸手从怀里掏出两把小小的折叠刀扔给他们。
魏玮慌乱地接过刀，手脚控制不住地颤抖，骆哥略显嫌弃地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沉声说：“我在前面开路，你跟紧了。”
程翎神色轻松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血色，抖了抖手腕，两只手里的骨质弯刀亮着惨白色的光。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逃出升天了。”